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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琉璃制品主要产在京师。先把陶料粉碎,经过筛箩、和泥、制坯、烘干、上釉,最后以高温烧制而成。现在北京的琉璃厂,早在元代就是窑址,明永乐十八年以前,又在此处设厂,专为皇家烧造琉璃制品。因此这个厂址名称一直流传至今。
定陵虽然按照永陵的规制建造,但它却在总体上超过了永陵。除整个陵园显得比永陵更为壮观深邃外,花斑石的用量及装饰都大大超过永陵。定陵从外城的第一道陵门,至后边宝城城墙垛口,它的神道、墙基、殿台,很多为花斑纹石铺砌。而永陵只在后宝城外沿的垛口处铺砌了少量的花斑纹石。从永陵与定陵两个祾恩殿残存的柱础分析比较,定陵使用的楠木大柱比永陵使用的还要粗大。而就梁椽之坚固,砌石之重厚,做工之精细,装饰之精美,不仅永陵无法比拟,就是在整个明代的陵墓中也无与之匹敌者。
明定陵建成后的地上建筑,除部分地段的神路以外,其主体建筑,均在大峪山与蟒山两山主峰之间的中轴连线上。这一独特的建筑风格及艺术,令后人赞叹不已,倾慕不尽,实为我国建筑史上不可多得的杰作。
定陵神路起于七孔桥总神路以北一百米处,然后蜿蜒伸向西北,跨过三孔桥、穿越金水桥,直抵定陵陵园前的无字牌,全长三公里,路宽七米,中间铺青石板,两侧砌条石为边。可惜今天神路、三孔桥均废,惟桥迹尚存,供人凭吊。
无字碑是置于金水桥后,第一道陵门前的巨形石碑,螭首龟趺,通碑无字。明十三陵诸陵前都有碑亭及螭首龟趺碑,但除神道上成祖的“神功圣德碑”外,其余各碑均不着一字。
无字碑的出现,给后人留下了一个谜团,即使明、清遗老也难以破解。《范文忠公》集中有四句诗,道出了对此碑之谜的心境:
片石峰头古并垂,
无端玉简使人疑。
何书不被山林怒,
深窅谁知无字碑。
明末清初的大学问家顾炎武曾数谒十三陵,在他所著的《昌平山水记》中,也未释破碑上无字的谜团。
访问十三陵区的老者,传说嗣皇帝谒陵时,曾问过随从大臣:“皇考圣德碑为何无字?”大臣回答:“皇考功高德厚,文字无法形容。”
这种说法显示了大臣的聪明才智,却未能道破真正的“天机”。倒是在清朝人南丰梁份所著的《帝陵图说》中;对无字碑之谜作了初步解释。
安徽凤阳县西南明皇陵前的神道口,有一块篆刻“大明皇陵之碑”,其碑文为开国皇帝朱元璋亲自撰写。本来,洪武二年二月,朱元璋命立皇陵碑,由翰林院学士危素撰文,但文成后,朱元璋却感到“儒臣粉饰之文,恐不足为后世子孙戒”,故在洪武十一年四月为皇陵新建祭殿之时,亲自动手撰写碑文。朱元璋幼年务农为业,家境十分贫寒,不幸后来又遇上天灾人祸,父母兄长连续遭难丧命。据(太祖洪武实录》载:“岁甲申,上年十七,值四方旱蝗,民饥、疾痢大起。四月六日乙丑仁祖崩。九日戊辰,皇长兄薨。二十二日辛巳,太后崩。上连遭三丧,又值岁歉。”地主刘继德不仅不给他埋葬三个死人的墓地,而且对他百般申斥,欲要驱之出村。幸亏刘继德之兄刘继祖相助,才匆匆将三人埋葬。朱元璋回想开国之艰辛、前辈之劳苦、岁月之苍凉,不禁悲愤交集,激情奔涌,他奋笔疾书,一气完成了长达1105言的碑文:
孝子皇帝元璋谨述
洪武十一年夏四月,命江阴侯吴良督工新造皇堂,予时秉鉴窥形,但见苍颜皓首,忽思往日之辛。况皇陵碑记,皆儒臣粉饰之文,恐不足为后世子孙戒,特述艰难、明昌运,俾世代见之。其辞曰:
昔我父皇,隅居是方,农业艰辛,朝夕彷徨。俄而天灾流行,眷属罹殃。皇考终于六十有四,皇妣五十有九而亡。孟兄先死,合家守丧。
田主德不顾我,呼叱昂昂。既不与地,邻里惆怅。忽伊兄之慷慨,惠此黄壤。殡无棺椁,破体恶裳。浮掩三尺,奠何肴浆。
既葬之后,家道惶惶。仲兄少弱,生道不张。孟嫂携幼,东归故乡。值天无雨,遗蝗腾翔。里人缺食,草木为粮。予亦何为,心惊若狂……泪笔以述难,谕嗣以托昌……
碑文情真意切,气魄非凡。现代著名文学家、定陵发掘指导者郑振铎在讲到此文时曾说:“《皇陵碑文》确是篇皇皇大著,其气魄直足翻倒了一切夸诞的碑文。它以不文不白、似通非通的韵语,记载着他自己的故事,颇具有浩浩荡荡的气势。”
既然有祖训在先,为何后来的皇帝不撰写碑文?据史料载,原长、献、景、裕、茂、泰、康七陵门前,并没有碑亭和碑,到嘉靖时才逐一建成。当时的礼部尚书严嵩曾请世宗撰写七碑之文,但正迷恋酒色、沉浸修道成仙的嘉靖皇帝,却无心思和才华撰写。自此,十三陵前的碑文便空了下来。事实上,自明朝中期以后,皇帝多好嬉戏,懒于动笔费神,而最主要的原因,则是感到江河日下,帝国飘摇,其“功德”已经不能直言了。
定陵无字碑初建时置于亭内,亭呈方形,每边长11米。清初被八旗军所毁,但石碑仍然是完好无损。乾隆时重加修葺,但未恢复原亭,仅建矮墙环以四周,四墙正中各置一门以便出入。今天,只有矮墙存在,围绕着一块巨大的石碑矗立在蓝天白云之下,目睹世间沧桑。
定陵陵园是由一组建筑群组成,位于大峪山前,座西北略偏东南。
据(帝陵图说》载:定陵有朱门三道。外罗城墙门,即为定陵的第一道门。重檐黄瓦,雄伟壮阔。墙上镶琢山水、花卉、龙凤、麒麟、海马等图像,登高观之,山明水净,花艳叶翠,龙飞凤舞,马跃麟腾,构成了一幅天然的风情画廊。
第二道门,即为祾恩门。祾恩门实则是一座大殿,共由五间组成,清初毁于八旗军之手,乾隆时重修,在原来的基座上缩为三间。民国时期遭到大火焚烧,大殿荡然无存。祾恩门两山接于宫墙,左右各置腋门,至今保存完好。宫墙以西与第二道门之间,构成陵园的第一个院落。
进入祾恩门之后,为陵园的第二个院落。院落正中为祾恩殿,即为祭祀陵寝的宫殿,这是陵园前部的中心建筑。祾恩殿原为七间,亦毁于清初。乾隆时期虽加重修,但在原来基座上,缩小为五间,现仅存殿座及石栏板。
定陵祾恩殿与永陵祾恩殿大小相同,座前亦有月台,月台两侧各有石阶一道,台前有石阶三道。阶中丹陛雕龙云纹,刀法凌厉,形象逼真,堪称石刻艺术之精品。
祾恩殿之后为棂星门,其状如牌楼,故有“牌楼门”之称。门两侧高耸长方形汉白玉柱各一根,柱顶雕石兽,两柱之间为门楼,楼上覆盖黄瓦。每当红日初照,棂星门灿烂辉煌,如空中楼阁,引人遐思。
明楼与宝城看似分离,实则是一个完整的整体。明楼建于宝城前的方城之上,方城两侧与宝城城墙相接。方城正中,即为明楼,明楼全部为砖石结构。楼上额枋正中,榜书涂金“定陵”二字。楼四周为平台,内竖石碑一座,碑额刻篆书“大明”,碑身则用楷书雕刻“神宗显皇帝之陵”七字。皇帝死后,有“庙号”、“谥号”,为嗣皇帝所尊封,“神宗”即庙号,“显”即谥号。碑座上窄下宽,四周雕云龙纹饰。整座明楼在追求艺术效果的同时,也含有宗教色彩。
最显赫的宝城,则是陵园的坟冢部分。由城墙围成圆圈形,城墙外侧置垛口,内置矮墙,顶部铺砖为道。如此建造除追求逼真的艺术效果外,还有在墙上屯兵,对付外敌入侵的考虑。每隔一定距离,于城墙外侧设石螭首伸于墙外。每逢雨季,城墙上的雨水便可通过螭首之口流出,以保城墙的干燥。城墙外侧底部,再置散水道,将水排入下水沟中,宝城之内用黄土填实,其中心点用黄土加白灰夯实隆起,形成坚固的“宝顶”。宝城之内,满植苍松翠柏,在保持古代礼仪的同时,亦有皇帝及朱家江山万年长存之意。
除主体建筑外,尚有服务于陵寝的附属建筑。定陵金水桥以南,为神宫监,是提督太监的衙署。监东为神马房,豢养马匹供陵园使用。金水桥北与神宫监隔神路相对者为祠祭署,专为料理祭祀事宜。祠祭所西南,为宰牲亭,为上供宰杀猪羊所用。外罗城以内两侧,各建朝房数十间,为祭陵官员休息之舍。用于生产供品的果园,置于昌平县西门外御路以南;榛厂则设在密云县深山;负责陵园守卫的卫署,设在昌平城内。
就整座陵园而言,那壮阔深邃的整体构图,金碧辉煌的殿宇,规则方正的城墙,秀丽无比的雕梁画栋,别具神韵的艺术轴线,无论是它的宏伟还是精微,都闪烁着华夏人类的聪明和才智,形成中华建筑艺术之精髓和东方文化之魂魄。这是祖国文明创造史上的幸运与骄傲。
也正是由于定陵的修建,给华夏民族带来了痛苦和灾难,并成为天下大乱、家破国亡的导火索。这一点,早在1586年定陵兴建不足三年时,就可从首辅申时行、工科给事中孙世祯等人的陈述中窥其端倪。他们说:数年以来,或见征、带征并督于一年,或本色、折色并征于一时。因而造成平民生息休养之无术。而所受的鞭笞菙楚之苦,却日有所闻。平民之生计,真可谓艰难至极。国费有经,民力有限,人之负担历任百斤者,不能胜任一石。近年以来,赋税渐有所增。如户部草料之加增,工部烧造之加增,金花银内供之加增。反复加增,造成财拙民穷。平民百姓对于正常赋税不能完纳,而额外之加增又怎难负担?近来问刑及盘查官吏,多滥受词讼,罗织罪名。有一词而破数家人者,有一事而累数十人者。甚至立毙杖下,瘐死狱中,无辜之民倍受其害。又说今岁以来水灾异常,到处有流离死亡之徒。山西、陕西、河南,赤地千里,大江南北庐舍漂流。民穷生乱,势所必然。今陕西有四夷流劫之乱,山西有矿徒聚拢之乱,河南有饿民抢麦之乱,直隶有树旗剽掠之乱。有谓“做贼死,不做贼亦死”而号召聚众起来造反者……
此种情形,万历不但不会令工程停止,反而谕令文武百官捐助工银:“寿官工程浩大,未有次第,闻嘉靖年间,朝殿等工,抚按官各进有助工赃罚银两,是否可行,令工部议。”
工部接旨后,一向驯服的臣僚面对全国百姓饥寒交迫的惨状,不得不抗旨不遵:
“查议助工之旨言,各处民穷,诛求已遍,今一旦以助工之诏传之四方,抚按诸臣不得不责之有司,有司未必皆贤,万一奉行未善,借言明旨,公肆科罚,株连波及,逮系急追,累累道路,窃恐大工未必济而且重遗万姓闲也。”
万历皇帝见此法不通,接着又实行“开纳事例”,不惜以卖官筹金。凡是肯按标准出钱的人,不论出身、资历、才学如何,都可买到相应职位的官衔。而这些官衔大都被乡绅、土豪、无赖买去,待这些人买到官衔之后,便疯狂地欺压百姓、掠夺国家财富,其结果,造成明未吏治严重不纯,干扰了国家的正常运转。
经过万历皇帝的四处搜刮和群臣的东拼西凑,定陵总算于1590年6月全部建成。整个工程总耗银为八百万两,相当于两年国库的全部收入。
至于万历皇帝本人,在定陵兴建过程中究竟产生过多少感想,又生发过多少感慨,在留传到今天的宫廷史料中已无从查询。我们所看到的只是在1588年9月24日,定陵地下宫殿建成,万历皇帝率群臣在玄宫中设宴饮酒时,给予有功之臣的奖赏:
“朕心嘉悦,诸臣协力效劳,宜加特典:首辅(申)时行岁加禄米五十石,赏银币,荫一子尚宝司司丞;次辅(王)锡爵赏银币,荫一子入监读书;定国公徐文璧加禄米三十石,给予应得诰命。侯李言恭以下各升一级;石星加太子少保;曾同亨升尚书;提督大工如旧,荫一子入监读书;李辅、王一鹗、沈鲤、杨俊民、于慎行、徐显卿、萧大亨俱加级赏赍有差;穆来浦、洪声远升五品京堂;常居敬、何起鸣、王友贤、赵焕、朱赓、王弘海、魏时亮、王敬民、田大年、李载阳分别加赍。内原任尚书何起鸣遇缺推用,荫一子入监读书。”
当万历在寿宫中大摆酒宴,为忠实于他的臣僚加官进爵之时,他不会想到也无法想到,世界局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明帝国的历史也将重写。
山雨欲来
1583年,正当万历皇帝情绪紊乱,亲到天寿山寻找自己的死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