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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做事也颇为得力,很合我心意,连张之栋也对她赞不绝口。
流光对人很和善,一向都是笑脸迎人,独独对西门笑很感冒,每次见到西门笑就会避开。
我都看在眼里,不由叹息,她做得那么明显,只怕曾有所风闻的人都知道了所为何来。
午睡初醒,流光在帮我梳洗。
我从镜中看到她神思恍惚,美丽的凤眼也失了往日的神采变得落落寡欢。
“流光!”
她手一抖,梳子“啪”地落地。
她连忙跪下,慌张地说:“求夫人饶恕,流光下次一定小心。”
我叹口气,把她扶起来。
“我又不是老虎,不会吃了你。
你不用每次见到我都那么战战兢兢的。“若是我的侍女和我每天这样的对话多来上几次,我的头便要大了。
“说说看,发生了什么事?让我们流光愁成这样了?”我半开玩笑,拉她在身旁坐下。
流光抬起小脸,眼中堆积着害怕和担忧。
“夫人,这事做奴婢的本不该多嘴,可是不问清楚,奴婢只怕连睡觉也睡不着。”
“问吧问吧!”我安慰地拍拍她的手,心中已经清楚她想问些什么。
谣言的速度果真是无与伦比的。
“夫人,奴婢们的性命虽然不值钱,也是清清白白的女儿身,若是为主子们尽忠,那是奴婢们的本份也是光荣。
但若是没名没分地要受到遭遢,最后连条小命也保不全,奴婢们想不通。“流光流下泪来,尖尖的脸益显楚楚可怜,便是同为女儿身的我也不禁油然生怜。
“流光,在我眼中,没有贵贱之分,这话你信不信?”
流光认真想了想,用力点头,说:“这话若是别的爷说,流光不信;若是夫人说,流光信。”
哑然失笑,不禁问道:“为什么?”
“流光进西门家当差已经有两年了,先在厨房帮忙、后又调到二爷这儿,再调到大爷这儿,服侍了那么多位爷,从没有一位想到问问流光的名字,而夫人却在第一次见到流光时就问了,流光真是很感激夫人。”
我一愣,当初问她名字时真的的并没有多想,只是觉得她长相聪明可喜,随口一问,没想到却让这姑娘念念不忘,并进而成为信任我的基础。
“流光,你认识小可?”
“认识,虽然来往不多,但我刚进堡内的时候,她曾经帮过我一次。”
我暗自点头,还能记得当年的滴水之恩的,心性就不坏。
我自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就格外地怜惜那些心性纯良的孩子。
“流光,做下人也只是你的一份工作,你们是在有尊严地工作。
这话是我说的,你要记住。“
“夫人……”她猛抬起头,惊喜交加地问:“您会帮她吧?”
“只手难以遮天,公道自在人心。”我淡淡地说。
话说到这儿足够了。
若是流光够聪明,自然就能听明白我的真意。
也是我天性凉薄,为人功利。
我虽不认为人有分贵贱,但也并不认为小可之死真的有什么大不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古来有明训,我在大家族中生存,早就看多了这一套。
这也是西门岑当初不怕做绝的因由,他是算准了我的功利心。
若非他们失算,断送了温如言的性命,很难说我和西门家族最后会走到什么关系上。
西门笑就算是真杀了小可,但西门笑与小可相比,西门笑对我的重要性大得多。
在目前这种情境下,哪怕对他再多不满,也必然不会因为小可之死而去追究西门笑。
更何况小可之死牵涉良多,幕后黑幕重重。
我已隐隐猜到是哪些人和这件事有关,但没有七分以上把握,就算有了真凭实据,我依然不敢轻举妄动。
“多谢夫人恩典。”流光盈盈下拜。
我叹息着扶起她:“流光你要再和我这么一哭二叩的,我就只好把你调回大爷身边了。”
流光破涕而笑,胡乱拿袖子擦下眼泪,高高兴兴地说:“再也不会了。”
※※※三天时间转眼即至。
近午时分,西门岑夫妇、西门泠、西门风、西门岚便齐集沉雪阁。
时值午膳时分,我正在西门纳雪房内,张之栋传了膳食进来。
刚要动筷,几兄弟便齐齐求见。
我放下筷子,朝西门纳雪笑道:“原本还想安耽吃完这顿饭的,这下可好,热闹要开场了。”
西门纳雪头也不抬,冷冷说:“迟来早来都是要来。
大不了就多添了几双筷子。“
我闻言倒是有些诧异。
西门纳雪从不与人共膳,我是唯一的例外了,不曾想今天居然会破天荒地主动提出这个要求。
但我也只是惊讶了下,并不多说什么,只对张之栋略作示意,他便清楚明白我的意思,自会去安排妥当。
至于西门笑这三日依我命令来行止如常,招摇得穿堂入室。
但今天我却特意要他回避了,所以此刻他在自己房里候命。
不一会,流光引着几位主子们进来。
这几位或面色沉肃,或木无表情,独西门嘉未语先笑,娇媚的笑声让人骨子里一轻,酥麻麻的。
我暗赞,桃花娘子果然名不虚传,光这一串笑声便能叫人舍了命去。
“妹妹,怎么你来这么些天也不到姐姐这儿坐坐?”
我歉然答道:“非丁丁不愿来,实在是每次到二爷这都是来去匆匆,纳雪刚刚习惯身边有我,不能久离。”说着含羞带怯地朝迅速了瞟了眼西门纳雪。
西门纳雪的回应是替我挟筷菜。
这一幕让旁观众人纷纷跌落下巴。
人人都是知道西门纳雪的冷性子的,大概从没有想过西门纳雪也会有和常人一样的情趣。
“妹妹夫妻恩爱,羡煞旁人。”西门嘉笑得开怀,也不和我客气,不待我招呼便在我左手边坐下。
我和众人一一招呼,安排大家坐下。
原本按礼节西门岑应该坐到西门纳雪身边的,但我考虑到他的极限容忍度,不想在这时惹这魔星不开心,还是把西门岑一行人统统安排在下首坐下。
西门纳雪慢条斯理地吃着,并不因为众人进来便乱了进餐的节奏。
众人和他见礼他也只是微微颌首而已。
好在大家平素都习惯了他的冷遇,安之若素,反倒对他略显亲密的举止不太能接受。
西门岑伸筷挟起一箸火腿,赞道:“这火腿蒸得极是入味,混合了鹌鹑、王蛇、斑鸠的滋味,又吸收了清笋的清鲜,味道极佳。
平时从未见过厨房做这味菜,不知是哪位高手所做?“
我嫣然一笑,伸手指指身后侍立的流光:“便是我的侍女流光所做。”
“哦?”西门岑不由精神一振,双目放光。
“流光姑娘师承哪位高人?”西门岑性喜美食,我也略有所知。
流光慌忙说道:“奴婢自幼即爱下厨,并无福拜得高人,只是自己时常瞎想罢了。”
西门嘉因笑道:“妹妹真是好眼光,又发现了一个得力之人。”
我淡淡笑道:“姐姐谬赞了。
这也多亏了流光心灵手巧,厨艺高超。
说到底,还是我的福气啊!“
西门岑朗声笑道:“那以后可要多多叨扰了。
这不仅是丁丁的福气,也是我们大伙儿的福气。“
流光手艺着实了得,几位来客吃得心花怒放,风卷残云般把几只碟子吃得干干净净,就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西门泠也忍不住多添了一碗饭。
托流光的福,我和西门纳雪才能吃到一顿平心静气的饭。
酒足饭饱,便有人立时忍不住发飙了。
西门岚第一个开口问道:“怎么不见老十?”
西门纳雪冷冷道:“我让老十去做点事。
你有什么意见?“
西门岚脸色有些不好看,但他也不能直接指责西门纳雪,勉强道:“纳雪,丁丁可是承诺了今天给我们解释的。
当事人总该到场以做声明吧?“
我冷哼一声,心想西门岚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刚放下饭碗就来推我的墙了。
一扬眉,说道:“需要他出场的地方他自然会出场。
他现在也只是嫌犯,未必是真凶。“
西门风突然说话,声音阴恻恻地犹如小鬼在耳边吹气。
“未必是真凶,但也未必不是真凶。”
我叹了一口气,视线从众人身上一一移过,难过地说:“曾有位才子做诗有云: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每念及,便痛感世情淡漠,兄弟无伦,但总庆幸自己身边尽是爱护扶持之人。
不想今日这同根相煎之事竟在自己眼前重现,真是叹若何啊!“
这一番话说出来,众皆默然。
西门岚挂不住脸,挺一挺背,大声说:“此言差矣!我等在此聚集,是信了世上公道,信了丁丁千金一诺。
小可虽然是一低贱婢女,可也不容西门笑置家法不顾,做此禽兽之事。“
“说得甚好!不过九爷且先别忙着定罪,等我们把事情搞明白了任杀任剐随你。”我见他一口一个西门笑,只怕早已是认定了西门笑,哪怕我这儿真能搞出什么鉴定,只怕他也会不依不绕了。
西门岚还待争辩,西门纳雪和西门岑同时叱道:“闭嘴!”西门岚悻悻然地闭了嘴。
西门岑那一声喝不过是给我的一点面子;西门纳雪却是真的烦了。
我见到他不耐烦的神色便明白这家伙已经快到底线了。
我决定快刀斩乱麻,此事断断需要在他还好说话的时候彻底解决掉。
“张之栋!”
第六章(3 )
“张之栋——”我高喊。
“小姐,小人在。”张之栋应声而出。
“安排妥了吗?”
“小姐请放心。”得到张之栋的肯定答复后,我放下心头大石。
在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以后,我嘴角含笑,手指轻抚茶盏。
白玉羊胎茶盏中银针根根直立,在清水中载浮载沉,透绿的茶水映在白透的薄胎壁上,宛若临波而舞,煞是好看。
众人见我只是把玩茶器,半天不作一声,都不知我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老成持重者如西门岑也跟着欣赏起屋内的摆设,仿佛对身边的几个瓷瓶摆设大感兴趣。
而做不到口观鼻、鼻观心的人随着静默时间的延长益显焦躁。
最先沉不住气的便是西门岚了。
我对他颇感失望,身为北六省的武林盟主,他的气度并不足以镇服同道,能有如今这般声名,西门家族的金字招牌助益良多。
“丁丁,你玩的什么把戏?”西门岚怪声怪气的叫道,并不因为我的身份而给我面子。
我不以为杵,和这些人斗心眼,玩心理战术,看的就是谁更能沉得住气。
很显然,在这一局,西门岚明显功力不逮。
我并不作答,轻轻吹开飘浮的细沫,啜饮一口甘香的清茶,眼角瞟到西门纳雪微微浮动的眼神,朝他几不可察的略一点头。
西门风嗡声嗡气地开口说:“期限已到,没有证据我便要拿下西门笑!”
我绽开了笑颜,那一脸太过灿烂的笑容顿时成功让西门风噤声。
流光走到我身边,俯身在我耳边轻声嘀咕:“十爷已经带到。”
“那就带上来吧!”淡淡地说。
西门笑神清气爽地大踏步进来。
他并不理其他人,只是朝我和纳雪各打了个招呼,便安静地远远坐下。
我笑着说:“老十,你一直没有机会自辩,现如今我给你这个机会,你自个儿和大家说吧!”
西门笑轻轻应了声是。
短短的三日,让这个少年沉稳了不少,眸中染上了一层忧郁。
“这事说来话长,我就长话短说了。
三日前我有些事不太痛快,就想着喝点酒解解闷气。
谁曾想,不知不觉间竟喝下了两坛,然后就醉倒在地,不省人事了。“西门笑一口气说完,果然简洁明了。
“哼,你醉是醉了,做禽兽的本能还是有的。”西门岚说话刻薄,语气尖酸。
我听得频频皱眉,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事,西门岚对西门笑的针对实在是太扎眼了。
西门笑并不动怒,他自三日前那次失态痛哭后,便不再象以前那样喜怒形之于色,这或许便是所谓的成熟吧,但成熟却是要付出代价的。
“老九,那你不妨来试试,灌你两坛酒后你还能不能禽兽?”西门笑言辞也犀利了不少。
西门岚一时无言,谁都知道他酒量不行,喝一小瓶便要挂了。
西门风却蓦然插话:“老十,你的酒量我们可是都知道的。
当年你和三哥拼酒,你一个十二岁的小孩也喝掉了两坛‘醉八仙’,虽然歪歪斜斜的,可当时也没倒下。
如今你武功大进,两坛酒就能让你醉倒,你蒙谁呢?“
“醉八仙是什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