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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发芽-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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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令兵报告说:“就来这五十个人,其他人让娘儿们给缠住啦。”一万人变成五十个,这五十个人跟金子一样,阿连阔夫拥抱他们,给他们发马刀。拿上刀他们呜呜哭了,哥萨克没刀算什么哥萨克,他们快成庄稼汉啦,快埋进泥土当死人啦。阿连阔夫说:“你们是石头,泥土啃不动石头。”石头们咧大嘴笑。他们报告阿连阔夫:从俄国来的人全成中国人啦,叫归化族,归化中国人啦。    
      阿连阔夫不吭气,牵着马往外走。大队人马走出营房。黎明的伊犁河翻滚着灰白的波浪汹涌向前,冲出国界。那边也不是俄罗斯,那里是哈萨克大草原,走一个月也走不出去的中亚大草原。伊犁河滚滚向前,大地的胸口开阔着开阔着。    
      哥萨克们沉默不语,马也不打吐噜,马蹄像裹了棉花,像去偷袭,静悄悄地行进在绿色原野上。原来是一个哈萨克牧人在唱歌,他的马丢了,他一直跑到哥萨克跟前。如果这里有他的马,听到歌声会奔过去的。奔走的哈萨克越唱越激昂,倔强得像山上的石头。有人听明白了,他们在伊犁呆了一年,机灵一点的可以听懂哈萨克语,他告诉大家:这是《成吉思汗的两匹骏马》。那两匹骏马逃离大汗的马群,桀骜不驯,拼命奔逃。牧人没有唱出歌词,牧人用他的肺叶颤抖出苍凉的调子,草原茫茫,很适合长长的调子。哥萨克说:“他找不到马的。”    
      “找到最后他自己也不想回去啦。”    
      “他跟咱们一样。”    
      “他跟咱们一样跟着大地跑,永远没个尽头。”    
      马从来没有让人牵着走这么长的路。主人的脸不停地贴在马脸上,马都要喊起来了,放开缰绳放开缰绳,让我们跑让我们跑!缰绳反而拉得更紧,马脑袋弯下去弯到主人怀里,跟木杵一样舂着主人的胸口,把那地方舂成一个深坑。这回不是哈萨克,不是任何牧人,是从大地深处涌出来的泥土的歌声。    
      你的脚你的脚,我喜欢你的脚啊,    
      你奔走不停的脚,你要奔到哪里?    
      你来到伊犁,你就该喜欢这里。    
      镇守使向他们发出警告,他们置之不理,过了果子沟他们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跟踪监视他们的官军发现,他们从圣湖赛里木①边走过时没有祈祷没有祝福。天上的鸟来到赛里木都会停下来喝一口水,清清嗓子,不管是牲畜还是人,都要在这里洗掉灰尘,面目一新重新上路;不管是去哪里,一个清洁的生命所到达的绝对是福乐与智慧的境地。他们连赛里木湖理都不理,蓝色的湖光照在他们脸上,他们都没有感觉,跟睡着了一样,在梦幻中奔走,悄无声息地奔走,谁也不知道他们要奔向哪里!


库兰集合!紧急集合!(1)

    我们要用超越羚羊的神速穿过阿尔泰山,    
      我们要以赛过犴鹿的速度翻过胡惠罕山,    
      奔向遥远的古尔班查布其地方,    
      让追捕我们的人遥望我们的背影去叹息吧!    
      杨飞霞打算把阿连阔夫围歼在果子沟,督办公署制止了这次军事行动。塔城和巴音布鲁克的杜尔扈特蒙古兵快要杀过去时也被边防督办制止了。谁也不明白督办的意图。白卫军总司令谢米诺夫在外蒙占据库伦,与新疆的白卫军形成犄角之势。边境那边,红军虎视眈眈。督办一定要白卫军远离边境,到内地来,到迪化①来。    
      督办的决定把大家吓了一跳,白军开进迪化太危险了。督办不吭声,督办本来言语不多,督办只会下命令,督办不会安慰他的下属,督办还特别叮咛,要在阿连阔夫想来迪化的时候再通知,不要强迫。督办说这话的时候一点儿也不像个将军,甚至不像个长官。    
      传令兵拿上手谕,带上翻译,就这么一路跟着,阿连阔夫的部队走到哪儿他们就跟到哪儿。    
      有一天,阿连阔夫停下来。情报员第三次喊他,他还沉迷于梦幻。情报员就用凉水浇他,他在热海边让小天鹅浇过水了,他已经适应了水,水只能滋润他的梦幻,他的眼睛湛蓝湛蓝,围在旁边的军官们叫起来:“再浇下去他就成大海啦。”    
      “我有办法。”    
      一个军官拔出手枪,大家闪开,军官把手枪贴在阿连阔夫的耳朵上,就像夹了一根哈瓦那雪茄,“轰!”雪茄冒出青烟,阿连阔夫跳起来大喊:“集合!紧急集合!”    
      传令兵奔到门外撅着屁股鼓着腮帮吹哨子,哥萨克两分钟集合完毕,阿连阔夫告诉大家有个天大的喜讯:“上帝保佑沙皇,伟大的俄罗斯帝国复兴有望。”情报员刚同谢米诺夫将军的侦察部队接上头,谁也不知道这个消息,阿连阔夫毫不客气地告诉他:“我梦见了一支大军,他们在等待我们。”情报员证实了这一点。“我们必须向外蒙靠近,最好是先去迪化。”督办的手谕很及时地送到阿连阔夫手上。    
      阿连阔夫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蔫老汉是督办大人,一件旧棉袍,一撮小山羊胡子,一顶黑瓜皮帽,地地道道中国乡村老农民。阿连阔夫第一次见识不骑马的将军。杨飞霞竟然受这蔫老汉指挥,阿连阔夫替杨飞霞鸣不平,自己也感到气愤,俄罗斯乡村到处都是这种蔫老汉,如今他沦落到与这种人打交道的地步,不由悲从中来。    
      “吃菜吃菜。”    
      督办老汉往阿连阔夫碗里夹一大块羊肉。他很礼貌地点点头,心里翻江倒海,脸上绝对看不出来。筵席很丰盛,坐着一大圈人,都是迪化的头面人物,有阿訇,有富商,还有不少俄商,什么民族都有,热热闹闹像大剧院。他发现督办话很少,偶尔劝大家喝一哈(下),喝一哈(下),吃菜吃菜,桌子上全是肉。大家嘻嘻哈哈把督办冷在一边,督办根本没感觉,慢条斯理地用餐,慢慢地咀嚼慢慢地喝茶。吃得差不多了,大家才想起督办,大家静下来往这边看。督办擦擦手擦擦嘴,跟大家聊天:“大家要过太平日子,好人要过太平日子,还有少少的一点坏人,他不愿意叫我们过太平日子。你们阿訇就是宗教方面的负责人啊!教呀,要太平才能立嘛,不太平立不成教,有坏人造谣生事,毁坏教门,你们自己管不了,给我捎个口信,我帮你们解决。宗教内部有事情,就得你们阿訇负责。大家以太平为本,让百姓过个太平日子嘛,生意人也能发财。”阿訇和生意人全都笑了,把酒端起来,等督办老汉往下说,老汉就把脸转到阿连阔夫这边:“天下太平,咱才能把客人待承好。”阿连阔夫跟大家一起笑了,笑着喝酒很舒服。督办老汉说:“国亡了就亡了,只要人在,人不遭罪比啥都强。”    
      大家高高兴兴,督办老汉送大家走出衙门,大家要督办回去,督办平时送客送到这里,今天有阿连阔夫,督办执意送到街上。    
      阿连阔夫是坐六棍棍马车①来的,来时没看清衙门,现在站在街上看衙门,衙门跟巴扎一样,做小买卖的人随随便便往衙门里走,岗哨把枪靠在墙上,蹲在地上玩。阿连阔夫问俄商:“他们玩什么?”    
      “丢方,中国的土象棋。”    
      督办从跟前走过,岗哨也不管,继续丢方。靠在墙上的步枪也没人动,枪口扎一条红布。俄商告诉阿连阔夫:“那枪打不响,好多年不擦枪,要是解下红布擦枪督办会打他们屁股。”    
      阿连阔夫就像听天方夜谭。    
      俄商说:“督办是个哲学家,中国有门古老的哲学叫老庄哲学,崇尚清净无为,督办就让军队什么都不干,做做样子天下就太平无事。”    
      阿连阔夫还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的眼睛不欺骗他,他在督办公署的门口转了好半天,又转到兵营。兵营简直是个村庄,那些兵在剪羊毛,扎扫把,军官抽烟打麻将。迪化城就像个大牧场,人跟羊群一样自由自在。阿连阔夫完全进入梦幻世界。怪不得普尔热瓦尔斯基大声大气地向全世界宣告:带十四名哥萨克就可以横行中亚。他的身体猛然膨胀,胳膊长了一大截儿,手去抓刀,刀让公主带走了,枪在兵营里,赴宴会是不能带枪的。他的拳头嘎叭嘎叭响。    
      “快快!”    
      他朝马车夫大吼,马车夫把马打得飞快,六棍棍马车就像在涅瓦大街飞驰,车轮轧起高高的黑泥,维吾尔男人在路边大喊大叫,不知道他们在叫什么,他拼命向前,直扑南梁。    
      回到兵营,他身上的肉还在跳,像大蟒蛇一曲一伸。军官们嚷嚷:“将军不要紧张,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紧张吗?傻瓜,这是兴奋!”    
      阿连阔夫灌一大杯水。“我太兴奋了。”    
      大家等他发布好消息。他正要说的时候,一下子愣住了,嘴巴像门大炮,高高伸出去却没有炮弹,愣了半天,爬出一条红舌头,红舌头告诉大家:“这里的空气完全是普尔热瓦尔斯基的。”大家面面相觑。红舌头告诉大家:“到时候你们都会变成野马,普尔热瓦尔斯基野马,哈哈哈哈!”红舌头要喝伏特加。一个军官奔到门口朝卫兵打个响指:“伏特加。”最后一箱伏特加,大军撤出圣彼得堡时带了十五箱,就剩下这一箱。阿连阔夫宣布:“人人有份。”    
      当兵的也分到了酒。正宗的俄罗斯伏特加,大家喝得很庄重,喝完还舔杯子,舔完还用水冲,把水都喝下去了。酒瓶子也被当兵的抢走了,他们就像抢到了漂亮娘儿们。从前,哥萨克人的祖先查波罗什人就这么豪迈地去抢波兰女人,压在马背上的女人拼命挣扎厮打,挣得越欢小脸蛋越俊俏。哥萨克就喜欢暴烈的娘儿们,伏特加比娘儿们闹得更厉害。他们好久没喝伏特加了,他们都快把伏特加给忘了。家乡可以忘,伏特加不能忘啊。伏特加猛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尽管只有一小杯,却一下子引爆了埋藏在筋肉深处的力量。没有酒的日子,他们总是梦见一条大河,比顿河迅猛比伏尔加河迷人的滔滔大河,跟大车轮子一样轰隆隆从身上轧过去,哥萨克就叫起来,昂着头跟马一样越叫越欢,马靴跺着地,“咚!咚!咚!”跺着跺着就把马刀拔出来了,马刀跟鸟儿一样在手上翻飞。身上的力量继续爆炸,就像一颗颗地雷,马刀被炸飞了,有人拼命地撕头发,有人从靴子里拔出短刀朝腿上扎,圆浑浑的大腿跟轮胎一样,刀子扎进去整个人就平静了,地上躺一大片哥萨克,面带笑容舒服得直哼哼。军官们就嚷嚷:“真羡慕这些当兵的。”    
      “你想跟他们一样撒野?”    
      “你不想吗?”    
      “鬼才不想呢!”    
      阿连阔夫说:“明天撒吧!”    
          
    


库兰集合!紧急集合!(2)

    第二天,阿连阔夫在南梁驻地设宴回请督办及文武官员。哥萨克兵全都瞪大眼睛,阿连阔夫知道他们在想什么,阿连阔夫异想天开如同神灵附体,在宴前加一个小节目:阅兵。    
      副官发出口令,哥萨克兵跟野马一样挣断缰绳,龙腾虎跃,奔到阅兵台时发出暴雨般的“沙皇万岁”,然后是“上帝保佑沙皇”。军乐大作,军官们忘其身在异域,跟着士兵一起唱,歌声直冲苍穹,博格达峰闪射宝剑般锋利的光芒。哥萨克兵表演马术,比人还要高大的圆木桩子在亮闪闪的马刀下碎为两半。    
      赴宴的中国官员一辈子也没见过这阵势。蒙古兵哈萨克兵操练时也都是刀劈草人,就已经让人惊叹不已了。督办老汉不像下属那样惊诧,老汉的脸跟核桃皮一样收缩性很大,老汉呷一口热茶,捋一下山羊胡子,就像捋草地上的一只羊,老汉这么一捋,羊就乖了,乖得让人发抖。入席后,老汉对阿连阔夫说:“兵练得好哇,要恢复沙皇帝国就得这样练兵,有什么困难就给我老汉说上一声,咱是邻居嘛,不帮邻居帮谁呢?”老汉慈眉慈眼,喝一口酒夹一口菜,指着他的一位官员对阿连阔夫说:“吃的喝的找他要,客人要吃好,马也要吃好,瞧人家哥萨克这马,狗子圆浑浑的跟大车轮子一样。”翻译译得惟妙惟肖,翻译拍拍屁股说:“屁股就是中国人的狗子,跟狗一样跟着主人,跟车轮一样跟着车。”大家全笑了。中国官员笑得很神秘很怪。哥萨克们完全把老汉当成说调皮话的幽默大师,不是什么将军也不是什么督办。宾主都很高兴,都达到了对方所希望的效果。    
      迪化市民很快见识了真正的军队,哥萨克兵队列整齐军容整肃,走过南门北门、老满城,马靴铿锵有力,迪化的大街还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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