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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职业太太。可能是在书香里浸泡得太久,她说话多用书面语,一句一句,接得很慢,即使跟丈夫吵架,也像深思熟虑地跟人讨论似的,音量倒是提高了,却很难算得上骂人;用书面语骂人,远不如方言土语那么来劲,那么简洁有力。只有伍安东把她捂在被子里毒打的时候,那闷闷的骂声才是正宗的。
伍安东九点之前就回了家,让王水晶很吃惊,甚至很不习惯。以前这种情况也有过,要不是他喝得烂醉如泥被人送回来,就是回家取什么东西。王水晶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电视,心思却关注着伍安东的一举一动。她发现伍安东并没有醉,证明他是回来取东西的。她希望他赶快离开。
可是伍安东放了包,也坐到沙发上来了,而且跟她挨得很近。
王水晶觉得身边放着一枚几十年没爆的炸弹,又好奇又恐惧。
她正想离开沙发,茶几上的电话响了,她抓过听筒,嗯了一声说:“找老伍啊,他在。”
“谁?”伍东安问。
王水晶没回话,只把电话顺过来。
伍安东接过听筒。张怀泉打来的。他恨死了那个尖嘴猴腮的家伙,一路上都在后悔,都在想张怀泉用黄段子把余娜逗得双乳发颤的情景,特别是他搂着余娜跳舞的情景——他比余娜矮那么多,脸稍微一低,就吻着余娜的乳房了——心里本来就充满愤怒,接到他的电话,不可能有好声口:
“啥事?”
张怀泉不说话。电话里只送过来舞厅里特有的香艳气息,其间还夹杂着一个女人的笑声,那笑声好像正是余娜发出来的。
人模鬼样的张怀泉去陪她,她也笑得这么浪?伍安东觉得受了欺骗,嚓地一声扎断了电话。
王水晶吓得一抖,随后从茶几上拿一本杂志,起身进了卧室。
她听见伍安东在换频道,十余分钟后,电视咣当一声,关了。
他该走了,王水晶想。可伍安东也进了卧室,打开衣柜,找出一套内衣,去卫生间洗澡。
王水晶吃不透他的心思,忐忑不安。今晚,他到底还走不走?刚才分明是张怀泉的电话,他怎么只问了一声就扎了?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王水晶不敢继续想下去。
伍安东洗了澡出来,没有走的意思,而是躺到床上去,把王水晶的枕头也拿过去,垫到他的头上。
王水晶再无法看书了,怯生生地问道:“……不出去了?”
“不出去了。”
“刚才好像是张怀泉,你为啥朝他发火?”
“今后不要提那个无耻的东西。”
王水晶不敢多言,又装模作样地看书。
“水晶,不要看了,陪我说说话吧。”
要是十多年前,王水晶听到这样的话,一定像鱼潜入水中一样钻进伍安东的被窝,即便是五年前,她也会丢下活计,坐到他身边,问一些公司里的事,也谈自己从电视和书上看来的趣闻。可而今,伍安东已经成为她脸上的皮炎,想着就不舒服,还说啥呢。
“嘉伟还没来电话?”见王水晶不言声,伍安东问了一句。
嘉伟是他们的儿子,半个月前开了学,到北京念书去了。他去年考上了北京某重点大学。
“来过了,”王水晶说。停顿一会儿,补充道:“他问你好,叫你不要喝那么多酒。”
伍安东额头发亮眼神发直地看着王水晶,“他……是这么说的?”
“是这么说的。”
伍安东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眼里有浅浅的泪光。
儿子三年前就发誓跟他断绝父子关系,整整两年没跟他说过一句话,只在去年上北京的前一天,才冷冷地警告了他一声:“再敢打我妈,我折断你的腿!”儿子十六岁就长成一个高大的男子汉,初中三年级就成学校足球队队长,伍安东不敢惹他。今年暑假回来,他虽然没找伍安东麻烦,但照样不跟他说话,伍安东不在家的时候,他就与母亲在一起,伍安东一回来,他就找同学去了,很多个晚上都在同学家过夜。
伍安东看了看墙上的钟,不安地问道:“我可以给嘉伟打个电话吗?”
王水晶觉得新奇,同时也突然觉得伍安东怪可怜的,同情地说:“随你的便,只是怕他已经睡下了。”
三
伍安东自己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那天他没陪余娜跳舞,纯粹只是一种策略,结果却大大偏离了方向。
他之所以让王水晶陪他说话,是因为张怀泉的那个电话使他既忧伤又寂寞,随口问到儿子,没想到儿子还在关心他。给儿子打电话,儿子喊了声爸爸,就痛哭起来。
伍安东也哭,伍安东说,嘉伟,在你最需要温暖的中学阶段,爸爸没关心过你,爸爸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妈……
从那以后,伍安东十多天没去余娜的酒楼了。
伍安东不去,张怀泉也不去。
张怀泉几次跑到电器公司动员他,用感性十足的下流话描述他搂着余娜跳舞的美妙滋味,见伍安东没多少反应,张怀泉变得正经起来,叹息道:“唉,我跟余娜,虽有缘而无分啊,把她搂得再紧,她的心也拒我于千里之外。她想的是你呢!一说到你,她那长长的弯弯的睫毛就湿了。她想给你打电话,又拿不准哪一点得罪了你,怕电话上说不清楚,反而引起更深的误解。她只好托我来转达她的哀求,就是让你去她那里,把话说明白。她还说,只要你要求,她什么都可以给你……”
但伍安东还是没去。
又过去十余天,余娜突然到了伍安东的办公室。
伍安东莫名其妙地觉得有些紧张。
“大老板,怎么就不理我啦?”余娜垂下淡青色的眼皮,虚虚地看着伍安东。
“嗨呀,这阵子忙得晕头转向。”
“再忙也要吃饭吧,也要喝酒吧。”
“说起喝酒,我差不多一个月滴酒不沾了,肝坏了,不敢乱来了。”
他没喝酒是真,肝坏了是假。之所以戒了酒,是因为儿子叫他不要喝。
伍安东的手下恭恭敬敬地为余娜送来一杯茶,余娜象征性地吹了吹沫子,等送茶的人出去了,她放低声音对伍安东说:“今晚去我那里吧。跟你一样,前阵子我也怪忙,已经好些天没跳舞了,我们简单地吃点啥,就去‘天上人间歌舞厅’,那里最近玩出了新花样,听说了吗?”
伍安东没听说过。
余娜吃吃地笑了一下说:“他们请了人跳艳舞,火爆得很,不喜欢?”
其实根本没这回事,余娜不过是想把突然间洁身自好的伍安东引出来,去她酒楼消费。虽然余娜的美貌就像春草招惹牛羊一样招惹男人,可日子久了,男人们看惯了,就不常来,生意时浓时淡,以前,好在张怀泉没白没黑地为她送钱,一次就数百元,而今不去了,余娜的这份稳定的收入被取消了,当然可惜。
但伍安东没有动心。浪漫过沉沦过的男人,一旦走上正轨,就难得动心。
“听张怀泉说,”余娜故意噘着嘴道,“你是为了我才跟你老婆和好的?你咋这么死心眼,我说搞垮一个幸福的家庭是最容易的事,却从没说过我当真要去实践呀。我都二十六了,你看这城里哪一个家庭是我搞垮的?人家不过是说着玩嘛,别人可以当真,你我之间又不是一时的交情,也这么误解我?”
要是以前,伍安东会受宠若惊,现在却有些反感。“张怀泉那家伙,怎么张起嘴巴乱讲?”
“这么说来,那就是你对我无情无义罗?”余娜撒起了娇,将好看的肩头扭了扭。
伍安东觉得看一眼余娜此时的样子也是对不起老婆,对不起儿子,就想尽快结束这场谈话。
“有张怀泉陪你喝酒跳舞不就很好吗,我最近的身体确实不行了。”
余娜道:“关键是他不属于我,而属于你!你不去我那里,他也不去,他就像你的同性恋情人!”
伍安东很恶心。他跟张怀泉在大学里只是一般的同学关系,读了差不多一年,才能彼此叫出对方的名字,也才知道两人的家在同一座城市。回到故乡后,伍安东到一所学校教书,张怀泉进了一家工厂,整整十年无任何往来,直到伍安东下海做起了生意,两人才在一次酒宴上偶然碰面,那时候,张怀泉已脱离了那个濒临倒闭的厂家进了机关,正春风得意,几杯酒之后,不知不觉就夸大了他跟伍安东的友谊。伍安东也希望这样,他刚刚起步,说不准某个时候还用得着张怀泉。事实上,他从来没求过张怀泉,但两人的联系密切了,凡私人聚会,伍安东忘不了张怀泉,张怀泉也忘不了伍安东。过了些日子,早就认识余娜的张怀泉慷慨地把伍安东引荐给了大美人,就更觉得自己是伍安东的亲兄弟了。其实伍安东从骨子里瞧不起他,结识余娜之后,就不想与张怀泉搅和过多了。可张怀泉就像挥不走的苍蝇,总是在他周围嗡嗡不止。许多时候,特别是伍安东独处,正一门心思勾画余娜脱光衣服之后的模样时,那嗡嗡声会骤然响起,弄得他情绪低落。“如果不是他舍得花钱,”伍安东想,“早就把他像狗一样赶开了……”
见伍安东不说话,余娜娇声道:“你该明白,我哪愿意跟他在一起呀,和他交往,纯粹是看你的面子。”
伍安东当然听得出其中的虚假。你跟张怀泉交往的时候,还不认识我呢。但男人到底喜欢听美女如此说话,何况余娜说得那么真诚,眼帘垂下去的样子又那么楚楚动人。
“好吧,”他说,“今天聚一聚,但酒是不喝的了,跳舞的事嘛……再说吧。”
伍安东要去,自然少不了张怀泉,不然,谁去忍受余娜的竹杠?
三个人快满一个月没一起喝酒,重聚时真有久别重逢的感觉,连伍安东对张怀泉也有了几分真诚的亲切。特殊的气氛,使他回想起近几年来的全部生活,这种生活让他后悔,同时也令他愉快。他并没像开头说的那样不喝酒,而是比哪一次都喝得豪爽。他一边说着暖烘烘的俏皮话,一边暗下决心:今后再不这样了。
吃到中途,余娜说:“怀泉大哥,下面该你上菜了。”
意思是让张怀泉讲黄段子。
但张怀泉好像没有兴致,勉强讲了两个,都是重复以前的。
伍安东在心里暗笑。他笑的是张怀泉到底不是他的对手,空出时间让你接近余娜,可你自己不争气,还是讨不到余娜的欢心,怪不得我伍安东。
酒席散罢,余娜还没提跳舞的事,伍安东却迫不及待了。“走,去‘天上人间’。”他对余娜说。“就放纵这一回吧!”他又对自己说。
四
伍安东刚和余娜跳到兴头上,手机就响了。
是他到广东提货的助手打来的,请他即刻去广东,有紧急事务。
“什么事好好说嘛,慌里慌张干啥?”伍安东对助手的表现很不满意。
助手却比他的火气更大:“你赶快来,我们遭骗了!上次预付的一百五十万元泡汤了!”
“什么?你说什么?”
“人都跑光了!”
伍安东把手机一关,来不及向余娜道歉,就跑出了舞厅。
在大门口,他给王水晶打电话:“水晶,我必须今晚去广东,你把行李给我准备好,我订了机票就回来取。”
王水晶的声音很慌乱:“你现在就回来吧,我跟你一起去订机票……”
“不不不,来不及了,赶快啊!”伍安东关了机,驾车到机票预定处。
去广东的最后一班客机,离发机时间不到两个小时。
折腾了差不多一个钟头,他才赶到了家。
王水晶眼睛红肿,明显哭过。
行李已准备好,伍安东抱住王水晶亲了一下,提起皮箱就要下楼。
“不!”王水晶突然哭叫一声,“我要跟你一起走!”
伍安东惊异地看她一眼,“怎么可能呢,”他说,“我买的是最后一张机票。”
可是王水晶大哭起来,坚决要求跟他一起走。伍安东只得再次抱住她吻了一下,并说了几句安慰的话。由于时间紧迫,他不能再耽误了,掰开紧紧抓住他的手,咚咚咚地下楼。
王水晶追了出来,“我送你。”她说。
这么晚了,伍安东怕妻子一个人从机场开车回来不放心,就坐上了出租车。
王水晶也要上车。情况紧急,事态严重,伍安东再不愿嗦,气冲冲地把王水晶一推,砰地关了车门,让司机快开。
坐在车上,伍安东暂时没想广东方面的事,而是流下了眼泪。只有妻子对我这么好啊……他想,这些年来,我如此冷淡她,她心里经受了多么巨大的痛苦……最可恨的是,一个小时前,我还搂着余娜柔软的腰肢跳舞呢……他竟奇异地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