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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幕上，只见火车呼啸着扑面而来，慈禧惊叫着站了起来，元大奶奶立即挺身而出，挡在了慈禧的前面。画面过去，众人不禁笑了起来。火车的白烟弥漫了整个银幕，宫眷们捂住了鼻子，只有德龄和容龄一如往常。容龄笑道：“这都是假的！你们不要怕。我们还看过比这更惊险的呢！”
银幕上换成了《水浇园丁》，德龄小声道：“天啊，他多像我们的老罗美尔呀。”容龄把头靠在德龄的肩膀上，用法语说道：“我想念巴黎。”德龄轻抚着妹妹的头发，她们的眼前闪过巴黎的花园，神秘的教堂，德龄的练琴室，容龄的练功房……放映机在黑暗中忽然擦出了火苗，太监惊叫道：“着火了，着火了！”窗帘刷地拉开，一片刺目的阳光射入，屏幕上一片白色。李莲英手持电报快步走进来道：“老佛爷，上海急电：裕庚病重了！”德龄一惊，和容龄紧紧地抱在了一起，勋龄也从幕后冲了出来；拉住了两个妹妹的手。
慈禧忙命李莲英去传太医，对三人道：“明儿你们就动身吧，我特命宫里最好的四个太医陪你们一起到上海去。到了上海，马上给我发电报吧。”兄妹三人谢了慈禧恩典，皇后在一旁道：“派四个太医到外地去，是从来没有过的，你们要知道，老佛爷就是希望你们的阿玛能快些好，你们呢，能尽快回来。”德龄忙道：“奴婢明白，奴婢身为御前女官，在日俄交战硝烟未尽之时，理应留在宫中。但阿玛病情危急，只有尽孝才是，还望老佛爷和皇后主子谅解。”容龄也道：“老佛爷，我们一定尽快回来，我们舍不得阿玛，也舍不得您。”慈禧叹道：“照理儿，你们都是裕庚的孩子，都该围在他身边儿。可我就是瞧上你们了，就是舍不得你们！如今你们的阿玛病危，你们自然要尽孝，快去吧，告诉裕庚，让他好好的治病，朝廷还要用他呢！……我会求菩萨保佑他的！……快去吧，等你们的阿玛病好了，快点儿回来！”兄妹三人连忙领旨谢恩。
当晚，容龄去向四格格辞行，四格格眼红红的，嘴上却不饶人，互相数落着对方的糗事。容龄道：“四格格，还记得那次你为了想要细腰儿，穿了我的紧身衣，结果听戏的时候喘不过气来，扑通一下晕了过去？”四格格笑道：“那你呢？你为了求我帮忙找珍主子照片，急得到处找洋葱假装流眼泪，后来一下子弄多了，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几天都下不去！”容龄道：“我的眼睛红，你的眼睛还黑呢！那次涂睫毛油，你一下子就忘了，捂着眼睛在亭子里打盹儿，结果变成了黑眼圈，像大熊猫似的。”四格格道：“那是谁生气了说是不吃饭，可牛奶饽饽一上来，一口气就吃了十几个，一点千金小姐的样子都没有。”容龄说不过，只好把杯子里的水花儿弹过去，四格格也毫不客气地反击，两人笑成一团。笑着笑着，两人停了下来，眼里都含了泪花。容龄道：“我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有特别重要的事儿，姐姐也许会再回来，我却一定要守着阿玛了。否则，他会很寂寞的。”四格格哽咽道：“容龄，别说了，你阿玛一定会好的，等你回来，我们还一块儿玩儿，一块儿跳舞。”容龄道：“四格格，我会想你的，可万一……宫里有守孝三年的规矩，那样，可能我就回不来了。你帮我做的衣服，我都带走，以后在舞会上，在电影院，在典礼上我都要穿，让大家知道，你的色彩感觉有多么的好。还有你和九爷的故事，我会写成英文小说，那一定会打动很多很多的人。”四格格的眼泪滴落下来，道：“容龄，你怎么比洋葱头还催眼泪呢，你一定会回来的。你不是答应过我，以后教我游泳吗？你一定要回来，要不，我万一再掉进水里，还有谁来救我啊？”容龄道：“我把刚邮购来的新旅行鞋和旅行箱送给你，万一我回不来了，你就穿着旅行鞋去找我，保准走得又快又好。”四格格含泪点点头。容龄伸出手道：“一言为定！”她们在空中击了一下掌，然后，谁也不敢看谁了。自然，四格格最终也没有穿上容龄的旅行鞋走出去，可容龄知道，四格格一定是穿着的，不在脚上，而在心里。
深夜，容龄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她总觉得，心里有件事儿压着，不做这件事，她不但无法入睡，就是走，也走不了的。她蹑手蹑脚地起了床，绕开熟睡的姐姐，出了门儿，直奔偏殿琴房。她点燃了一支蜡烛，照了照钢琴，把钢琴的盖子打开，把乐谱翻到了《致爱丽丝》上，又用拿来的胶水，把乐谱的其他部分都沾上，能打开的只有这只曲子。然后，她又把后盖掀开，看了看后面的琴弦。她把手指头在琴键上弹了弹曲子的开头，后盖的几个琴键随之动了起来，她把一个厚厚的纸袋卡在了那几个琴键上。
最后她坐在琴凳上，轻轻地抚摩着琴键，吻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将指印按在了琴键上。
次日早朝已毕，光绪进了琴房，先坐在琴凳上看了一会子英文报纸，报纸上有一张汽车图，他看得很仔细。然后他查了查字典，轻声念道：“展览会。……孙玉，你看，世界上最豪华的车劳斯莱斯诞生，在巴黎展出，引起了轰动。”孙玉见光绪有个好脸色，受宠若惊道：“万岁爷，这比园子里的那辆汽车好吗？”光绪道：“那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怎么可以相提并论呢？朕以后就开这样的车，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孙玉道：“万岁爷，你还是饶了奴才吧，园子里的车就够快的了，奴才们追得腿儿都要跑断了。要是您再换了更好的，奴才们非得长了翅膀才能跟得上了！”光绪道：“谁要你们跟上的？跟不上才好呢。”他顺手打开了钢琴，发现几个琴键上有淡红色的指印，他不禁一怔。他随便弹了几个键，发觉声音已经变了，他翻乐谱，却发现乐谱也被粘住了。
光绪抬起头，默然凝视着前方。然后，他让孙玉出去，自己轻轻地关上了门。他从钢琴的后盖里取出了纸袋，打开一看，竟是许多珍妃的照片，还有一只水晶做的小小的舞鞋，容龄的英文信夹在了里面。光绪一张张地看着珍妃的照片，他的手颤抖着，把照片摆在了钢琴上。从窗户透进来的斑驳的阳光投在照片上，照片上的珍妃显得迷离而遥远。
光绪凝视着照片，弹起了《致爱丽丝》。容龄的声音好像就在身旁：“陛下，这是我全力搜集翻拍的所有珍妃的照片，现在都送给您，您一定会高兴的。我曾经既想模仿她，又想战胜她，结果我发觉我都做不到。您还记得那封烧掉的信吗，我知道，您已经看过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才知道，每个女孩子都有一双与众不同的水晶鞋，原来我想把我的脚套进珍妃的鞋子里，后来我终于放弃了这种想法。现在，我把自己的水晶鞋留给您，希望你能想起，容龄一直围绕在您的身边跳舞，如果您愿意，她将永远是您最好的舞伴。……”
光绪的眼前，出现了容龄和他相处时许许多多的片段——跳舞、教音标、让太监扮新郎新娘、换发式、扮珍妃、打雪仗、骑脚踏车……他弹着弹着，容龄好像出现了，就坐在他的身边，和他一起四手联弹，他们用音乐愉快地交流着。一阵风吹过，门吹开了，珍妃的照片雪片般地落在了地上，容龄也在瞬间消失了。光绪沉默不语，他继续弹着琴，不过弹得越来越轻，直至手指僵直地放在了琴键上。
德龄一人去向光绪辞行，还好，皇帝还没有回瀛台。就在琴房里，光绪叹道：“德龄，你们走了，就好像朕的一扇窗户被关上，外面的太阳、雨和落花都看不到了。”德龄把字典翻到了那页盖着康有为印章的书页上，说道：“万岁爷，万里之外的情谊您都可以收得到，窗户能挡住什么呢？总有一天，外面的风会把窗户吹开的。奴婢请您多多珍重，等到风吹来的时候，您一定会心旷神怡的。奴婢在远方，遥祝您吉祥如意。”她竭力微笑着，但声音却已经开始哽咽。光绪举着报纸道：“德龄，你也要给朕写信，告诉朕外面的世界。”德龄道：“万岁爷，这么说，您早就知道了？”光绪点头道：“你别忘了，朕会修钟表，能够看清发丝一细样的发条。当发丝一样的痕迹出现在报纸上的时候，朕怎么可能不注意呢？”德龄轻声道：“万岁爷，奴婢没有什么可送给您的，只有一本巴黎带回来的日记本，是带锁的。您可以用英文，记下您愿意记下的事儿。等到烦恼的时候，看一看，就什么都好了。”光绪从德龄的手里接过小锁的钥匙，打开锁。随着清脆的一声，锁被打开了。他故作轻松地说：“德龄，朕可以从今天就开始记。”德龄点头道：“万岁爷，奴婢会经常给您写信，容龄也会写的。”光绪听到容龄的名字，怔了一下，道：“德龄，请你告诉容龄，如果有来世，朕是再不做皇帝的了！也许有机会，会向她学习舞蹈。”德龄道：“万岁爷，容龄会很高兴的。我发觉，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一次，她想摘一朵水边的睡莲，却怎么也够不着，她没有闹，而是微笑地坐下来，静静地欣赏它的美。”
容龄就在琴房外边，紧张地听着皇帝和姐姐的谈话，生怕漏掉一个字。德龄步出琴房的时候，琴房里突然响起了《友谊日久天长》的音乐，德龄看见妹妹站在外边，默默地看着窗外的夕阳已经沉落了大半，只剩下了最后的晚霞。
少女容龄泪流满面。
徐小斌，毕业于中央财政金融学院。中国作协会员。著有《徐小斌文集》五卷。曾获鲁迅文学奖，《十月》文学奖。中篇小说《对一个精神病患者的调查》被改编成的电影获十六届莫斯科电影节特别奖。
梦与诗
刘 恪
雪莹弯着腰正在收拾屋子，洗完澡穿的是那种半透明的宽边荷花折绉的睡衣，粉嫩颜色正合雪莹的白皮肤，那睡衣在雪莹翘起的屁股上滑来滑去，能感到没穿底裤，丈夫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莹莹，你屁股还那么圆。雪莹回了句，少臭嘴，水温调好了，去洗澡。丈夫懒懒地去了卫生间，雪莹在丈夫踩过的鞋印上又拖了一遍，顺手将拖把送到卫生间的冲洗池。
丈夫在洗澡。雪莹已经倒在床上了。
她倒下去的时候，身体有意无意地在席梦思床上弹了两下，很软。褥子是南方老家妹妹去年托人送来的，新弹的棉花被，松松蓬蓬，今年入冬才使用，身体躺下去似是往下陷背部恍若云絮托着，很舒服，很梦幻的那种，四肢也被茸茸的羽毛感包围，雪莹很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在空中划动的手便把水鸟被从腿下往上提，到了腰部便滑向乳房，只盖了左边一个乳房，右边敞开着，这样丈夫上床便不用揭被子。丈夫还在卫生间洗浴，水龙头咝喷咝喷地响，可以从水的间歇声感到丈夫的水量未满，手脚运动的幅度很大，分明嘴里还在哈扑哈扑地打喷。
雪莹觉得热气跟着脚上来了，从膝盖浸透腰眼，痒痒地挪上胸窝，烘得乳房有些胀，脸上有些发热，太阳穴有点咕咕地涌动，两腰之间有点感觉，雪莹慢慢溢出一些兴奋和冲动，于是耳朵把卫生间的一切细微末节都抚摸一遍。水龙头停了，有盆子和拖鞋的声音，拧毛巾的水声过后便听到丈夫在马桶撒尿，那鼓起的声音让她头发蒙，额头有些迷离。她突然记起该拿块干净的毛巾，顺手一摸两块房事用的毛巾都扔在洗衣机里了，打开立柜想找块新的，无奈衣服层层叠叠地压得太多，她想喊丈夫从洗涤架上带条干净毛巾，张开了口，不知什么原因又合上了，没发声，只好从床头柜里拿了一卷卫生纸放在枕头之侧，把台灯光调大，白光泻在她的脸上，脖子与肩胛，还有一个没盖上的乳房。
雪莹合着眼还感到光线在亲吻她的肌肤。
丈夫洗完澡便有了拉合门的声音，分明听得出拖鞋在地毯上的，可迟迟不见丈夫靠近床边，雪莹开了一下眼，丈夫坐在厅里沙发上，感觉到有淡蓝色的烟丝飘起来，丈夫抽烟很讲究，一天只吸几支，档次要高，一般在饭后或特别思考事情时，仿佛那烟丝只起一种调节作用，还一种情况是在淋漓尽致的性事之后抽一支烟，往往烟只抽半支，烟成为缓冲的渐漫曲，或者只是在时空上仅占一个休止符的位置，今夜丈夫一定有心思。当然雪莹万没有想到抽烟也能成为一种巧妙的借口不然每个周末是她俩的黄金时段那种乐此不彼的耕耘快乐在婚后除了生晶晶那一段外，只要与她共同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