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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啦!快走!”
赵绾王臧二人,随着丞相的家丁,出城倒是容易,可往哪儿走,就犯难了。他们一点都没有心理准备,两个位及三公的大臣,只因嘴巴上没有上锁,转眼间就成了亡命之徒,心中如何不茫茫然无所适从?谁敢收留他们?哪里去找活路?
最后,还是赵绾想出个主意,先往霸陵方向走!王臧一听,倒也有理,霸陵是文帝之墓,太皇太后是文帝的老婆,往那儿走,哪怕是死了,也方便先告这瞎老太婆的状!
一夜之间,马不停蹄,可路倒走得不多。两个养尊处优的文臣,怎能忍受夜行之苦和餐风饮露!那家丁是个随窦婴打过仗的,准备了一些干粮,可赵王二人哪个也不愿吃,每人只喝两口水。等到走近霸陵,二人好像找到了归宿一样,一齐滚鞍下马。
一向文绉绉的,且面有英气的赵绾,此时面带土色,毫无神采。他往地上一瘫:“不走了,就是走到天边,又有何用?”
满脸横肉的王臧依然横肉满脸,他认为命最值钱:“不走,还不是等死?”
“死就死呗!太皇太后叫我们死,不死就是不忠。与其让人说不忠,不如死在此地,也让文帝得知我们冤情,让天下人知道我们还是条汉子!”
王臧争辩道:“什么不忠不孝的,早要想到忠孝二字,我俩怎么会说那些话?”
赵绾是个犟头:“就是要说!孔夫子说的: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她一个女人,凭什么干政?
要说该死,倒是她,早该随文帝到这儿来了!”
“我要是不加一句牝鸡司晨,女人干政,也许没事!”
“什么没事?你以为太皇太后就是为了要我们死?皇上一即位,就让天下举贤才,处处熙熙攘攘,违了她的无为而治的规矩,她不想把她的孙子怎么样,还不将火撒到咱们身上来!”
王臧争不过他,只好认输:“那好,我也说那句话,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光有女子,没有小人还不成坏事,没想到田鼢,竟是一个十足的小人!他不找皇太后帮我们,反而出卖了咱俩!”
赵绾显然气度大一些:“怨那个小人有什么用?别说他怕太皇太后,皇太后不照样也是怕得要死?只有这个瞎老婆子死了,才有我们再出头的日子!”
“所以窦丞相要我们想办法活下去。”王臧又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
那位家丁还在马上等着呢,他显然有些不耐烦了。“二位大人,别聊了,我奉窦丞相之命,是送二位大人逃命的,不是来这深山老林里争论的!”
王臧连忙答道:“小哥,多谢你家丞相救命之恩。你想一想,太皇太后让我们死,他却让我们逃,找不到我们,太皇太后不还是拿丞相问罪?再说,这大汉的天下,我们往哪儿逃呢?就是逃得掉,说不定哪天还要被抓回来砍头,白白连累了窦丞相!”
赵绾接着说:“是啊!大丈夫宁愿明着死,也不愿偷着生!”他低下头来,突然发现地下有一片鲜血,不由地惊叫起来:“郎中令大人,你看,这儿有血,是鲜血!”
王臧前来一看,“果然是鲜血!莫不是苍天警告我们,要在这儿血祭先皇呢!这里,还有一 棵歪脖子树,好像就是为咱俩预备着的唉!”
家丁看了一眼,心里也为这清晨的鲜血纳闷。“不行不行,二位大人不知,我们丞相家中,谁要无缘无故弄死一只鸡,都是要被打三百棒的,你二位要死,小人也活不成啊!再说,窦丞相一片苦心,不是白费了吗?”
赵绾振振有词:“小哥,我们现在就死,还没有人撤咱的职,咱们死在任上;况且,还是在文帝墓前死的,一来表明我们死得冤,文帝在天之灵如果有知,肯定会怜悯我们的!还有他那活着的老婆,心里都不会舒服。我俩死得是地方。窦丞相是太皇太后的亲侄子,我们死了,他至多被革了职;我们不死,他反而会被定罪。你回去吧,就让我们高高兴兴地死,找文帝告状去!”
王臧则解下了腰带。“小哥,你看这个,是绸子做的,一般人想用他上吊,还找不到呢?我们俩位至三公,才有这个荣幸!你要是不怕,就帮我们一把,把我俩吊好了,再走不迟!”
家丁这回慌了:“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小哥,那你就快走吧!我们可要上树喽!”
赵绾则高兴起来:“是啊!我俩三十出头,就位至人极,当上了皇上的股肱之臣,和丞相一 起革新朝政,今天死了,青史上也要留名的!”
家丁无奈,只好说:“二位大人走好,小的先回去,告诉丞相,为你们料理后事!”说完将马一夹,向长安方向跑去。
赵绾已经爬上了树,他手持绸套,大叫道:“别让丞相来收尸,那样,太皇太后会拿我们尸体撒气的!”
王臧此时好像也不怕了,他用套子住脖子上一套,想先找找感觉。“这东西勒在腰上紧紧的,可挂在脖子上挺舒服的!”
“可不是吗!”赵绾从树上跳下来,“在这儿,我们先来陪陪文帝,倒比那个老太婆抢先了一步呢!”
王臧拿着套子,手直发抖。虽然他嘴中不说害怕,但惜命之情,永不会消失。他想找个由头,再延迟一会儿生命。
“且慢!御史大人,我们死后见到文帝,是先告他老婆呢?还是先告那小人田鼢?”
赵绾已钻进套子:“我告那妇人,你告那小人吧!”
王臧无奈,他又是个怕见死尸的人,心想,晚死的不如早死。于是大叫一声:“好嘞,起!”
离开树干,荡悠在空中。
赵绾原来还担心他怕死,此时倒放心了,不由得称赞一句:“真潇洒,不愧是郎中令。看我的,飞!”钻进套子,离开树干,象荡秋千一样荡在空中。
王臧的套子系得并不紧,他本能地用手抓着绸子的上方,──他并不想死。“好难受啊!”
赵绾一声不吭,闭上了眼睛。
此时东方朔出现了。本来,杨得意早就想出来,阻止这场自杀,可东方朔让他不要着急。到这个份上,傻子都明白,他们是因为什么才去死的。
东方朔来到歪脖子树下,故作惊讶地大叫:“是谁,一大早儿就跑到这里来打秋千?好潇洒啊!”
王臧眼睛都红了,可他见到了一线生的希望,立即作出反应:“东方朔!救救我们!”
赵绾坚决得很:“不,不许救,让我们舍生取义吧!”
东方朔从容地质问:“舍生取义?二位大人,汉室还有那么多的事要做,皇上那么器重你们,你们倒好,舍生取义!难道世上的烦恼,都留给年轻的皇上和我东方朔吗?”
王臧的手快坚持不住了,拼命嚷嚷:“东方大人!我们也不想死啊!可太皇太后已经将我们赐死了啊!”
赵绾则生气了:“王大人,少罗嗦!东方朔,我们的事,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我偏要放你下来,让你说个明白。”东方朔用剑先将赵绾的绸子砍断。赵掉到地上,急得直跺脚。
王臧急了:“东方大人!也救救我吧,我也想跟你一块聊聊天,解解闷儿!”
东方朔乐了:“求我放下的,我还就不放。你不是很舒服的吗?再荡一会儿秋千吧,来,我推你一把,荡得高一点!”
王臧拼命叫喊:“东方朔!别胡来,疼死我啦,我要不行啦!”说完眼直往上翻。
“哈哈哈哈!”东方朔见他真的要不行了,才拔剑将绸带砍断,王臧飞了起来,落在歪脖子树的杈上。
赵绾有些愤怒:“东方朔,你让我们死不成,你这是抗旨啊!”
东方朔也有点不高兴,心想,救了你,你还说我抗旨。“我就抗一回旨,又怎么样?等一会儿,我再遵旨,将你俩重新撮上去,不就行了吗?”
王臧一听,忙从树上滑下,跪倒在东方面前:“东方大人,谢谢救命之恩!赵大夫,别死犟了,我们都做过一次鬼了,东方大人既然救我们,他就有办法,请他给我们指条活路吧!”
赵绾眨了眨小眼睛,这才明白过来。他也像王臧一样,对着东方朔跪下。“对,对,东方大人,您是最有办法的,给我们出个主意吧!”
东方朔满面严肃:“不想再荡秋千啦?”
王臧急得直发誓:“死狗才愿荡这种秋千呢!”
“哈哈哈哈!”东方朔这才高兴,他手一招,让杨得意将司马相如一行人都叫了出来。
赵绾怔了一下:“杨得意?是你?噢!这位是司马相如吧!你们都在看我们的笑话?”
杨得意拿起了架子:“看你们笑话?是老天安排我们在此等待,救你们一命的!”
司马相如看到二人高官厚禄不要,非要死不可,心里特别惋惜:“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非要寻此下策?”
“说来话长,都是我这张嘴不好,冲撞了太皇太后,她已下诏,处死我们!”
东方朔明明知道了他们的死因,偏偏还要逗他们再说一遍。“那你们要死,可以光明正大地在朝廷上死,何必到这里,死得不明不白呢?”
“是窦丞相让我们逃的。”
“那你们就听窦丞相的,逃啊?”
王臧叹了口气:“逃到哪里,也是大汉的天下!与其被人抓住了,再处死,不如自己吊死了,也落个完整尸首埃”东方朔哈哈大笑。
“东方大人,为什么又笑?”
“我笑你们还不知道,窦丞相的家人回去一禀报,丞相就派人来收尸了!你们不死,哪儿成呢?收不到尸,更没地方逃了!”
王臧真的害怕了:“可不是吗?怎么办呢?”
东方朔:“可是你们已经死了啊?”
赵绾王臧二人糊涂了,真的不知自己是死人还是活人。“我们已经死了,死了吗?”赵绾掐了掐自己的手,“我好像还活着呢!”
王臧则掐掐自己的人中,叫道:“我也活着,我也活着,谢天谢地,我还活着!”
东方朔看他们这样,乐得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哈哈”笑得更开心。
赵绾王臧陪着笑,他们不知道东方朔的葫芦装着什么药。
司马相如又忧郁了,“可是,三位大人,这活着,也没法交待啊!”
杨得意如梦初醒:“是啊,大不敬的罪,再加上抗旨,这回可是满门抄斩的罪啊!”
赵绾想到这回要连家人一块统统死掉,更不愿意了:“还让我们死了吧!二十年后,又是一 条好汉!”说完,又要钻那套子。
王臧忙将他拉住,“慢!慢!别钻啦!你想死,我还要活呢!如今之计,只有求东方大人给出个活命的主意啦!”
赵绾知道,能活下去,当然要活下去。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看东方朔那笑模样,他心中有了底。他不能再坚持,也不必死硬到底,想到这里,他索性跪下。
“请东方大人指出一条生路!”
东方朔装做不懂,“赵大夫,您这是怎么说呢?”
王臧也过来,跪在地下,而且叩了几个响头:“东方大人,救人救到底,我们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再生之恩!”
东方朔转头问杨得意与司马相如,“你们说呢?”
杨得意:“请东方大人给他们出出主意吧。”
“是的,我们也求求您啦。”司马相如说完,居然也跪了下来,他想,既然已经认你为师,跪下便无妨碍;而今是陪着两位官至三公大臣跪下,而且是为他们求情,当然更值得啦。
此时卓文君也从车子中走出,说道:“东方大人,小女子也求你啦!”说完竟也跪下了。
赵绾王臧不解:“这是谁?”
“这是小人的妻室。”司马相如得意地答道。
杨得意见东方朔还是拿架子,就也跪下来。“小的也给您跪下,求求东方大人啦。”他这一 跪,他的狗,居然也过来跪在地下,向东方朔作揖。
东方朔这回倒不自然了。他并不是拿架子,只是刚才,并没有想好办法,现在他才算胸有成竹。于是他先将卓文君挽起,然后说声:“好啦,快都起来吧。”
可是众人不起。
东方朔急了:“难道让我也陪着你们,都跪下不成?”
赵绾王臧二人求命要紧:“东方大人,大家都知道您是智多星,您不答应帮我们想办法,我们就是不起来!”
东方朔急得大叫道:“都给我起来,我答应了,还不成!”
这时众人才满意,从地下爬起来,一个个眼巴巴地望着东方朔,连杨得意的那条狗都不例外。
东方朔先领着他们走到树林背后,从车马间拖过已经冻得僵硬的死狼和狍子。他笑眯眯地说:“二位大人想活着,先来谢谢它们。”
赵绾王臧看到两个死物,方知一开始发现的鲜血是它们的,见到了血他们才想到尽快了结自己的生命。现在东方朔又让他们感谢死尸,莫非又是玩笑?于是王臧不解地问:“此话怎讲?”
回答非常简单:“它们两个,就是你们!”
杨得意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到什么时候了,东方大人,你还开玩笑?”
“谁给你开玩笑?得道,来,把它们弄到歪脖子树下!”
众人七手八脚将狼和狍子的尸体抬过去,东方朔示意在一个绸带子底边放一个。只在一旁观看的卓文君最先明白过来,她合掌而笑:“啊?!小女子明白啦,东方大人,你可真有办法呀!”
司马相如眼前也是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