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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周芬娜一定欠了姚小遥的,然后老天爷罚她今生来还。
出院后的她更瘦了,人成了一小瘦条,她还爱穿黑衣服,常常叨着一支爱喜的薄荷烟,眼神清凉,越来越像戴晓蕾的眼神。
而我春天的时候去北京出差,却发现戴晓蕾变了。
她爱笑了,而且穿起了艳丽的衣服,带我去百盛和燕莎买2001年的春装,她不缺钱,陈子放卖画能得到不少钱,她的脸上,闪现出动人的女人光彩。
爱情的力量啊。我说,真没想到,爱情可以使一个人变得这样神采奕奕,如今的戴晓蕾和周芬娜,好像换了一个人,一个变得忧郁伤感,甚至和我讨要几本小说看,一个变得小女人味十足,中午吃饭时,她掏出电话说,我得问问我们家子放,他知道哪里吃得好。
看,都成我们家子放了。
哎,真是风水轮回转啊,我替戴晓蕾高兴,当年的冷美人不见了,换成了在爱情蜜中泡着的小蜜蜂。
我悄悄问,你们那个没有?
哪个?她红了脸。
做爱啊。我大声说。
她看了看四周的人,流氓啊你,你以为都像你和顾卫北似的,没有,真没有,别不信,看你那样子,好像离了男人就活不了似的。
没有想到没有上过床就甜蜜成这个样子,他们仍旧各住各的,陈子放跑来的第一句话是,林小白,我比还窦蛾冤,比刘备还背啊。
我哈哈笑着,说他手段还是不够,这一点,要和顾卫北取经。
那是我们很甜蜜的一次聚会,在香格里拉狠狠宰了陈子放一票后,他们又把我拉到后海酒巴,在那里,我第一次见到了沈钧。
那天他是酒吧的主唱,不像别的摇歌手那样奇装异服长发披肩,他有很干净的眼神,散淡而沙哑的嗓音,常常让我想窦唯来,想当初,王菲爱他,也是爱上他干净的眼神吧?
起初我没有注意到,只是和戴晓蕾陈子放狂侃,我说太想念北京那些小吃了,明天早晨咱得去吃卤煮火烧,中午咱去东四吃麻小……戴晓蕾打断我说,林小白,这酒吧里有一个大花痴看你呢。
我回过头去,看到了沈钧。
他真在看着我,很专情,就如同我看顾卫北一样。戴晓蕾说,他至少看了你半个小时以上了,一边唱一边看你,他翻唱着羽泉的《冷酷到底》——我宁愿你冷酷到底,好让我彻底的放弃……又是一个大情种,我扭过头来说,我可不想有什么艳遇,有一个顾卫北就足够了,他可是个大醋坛子,告诉我,和男人不能单独在一起,除了六十岁以上的,和他们说话不能超过三分钟,除了谈业务,如果遇到对你抛媚眼的男人,要一闷棍打死,让他永世不得翻身……我还要说下去,陈子放和戴晓蕾已经笑得出不来气,那天晚上我们又一直喝,直喝到我快晕了,然后被他们拉着,他们尽够了地主之谊,上船之后,酒吧里的男人站在岸边等我。
我想认识你,他说。
这让我很惊讶,因为来得太突然所以觉得无所适从。
为什么?
喜欢。他说,我喜欢你。
这是我见到沈钧第一次他告诉我的话,他拉起我的手就走,我想挣扎却无能为力,他甚至是卷着我的腰上的车,我们上了北京的一辆出租车,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跟着他走,因为简直理不可理喻,此时已经后半夜了,我的朋友戴晓蕾和陈子放在我的身后说,真是行为艺术,简直让人目瞪口呆。
我跟着陌生人上了出租车,已经后半夜的北京有清凉的感觉了,街上的霓虹灯还在亮着,他递给我一支烟,然后在我手心上写下他的名字,除了顾卫北,我是第一次离一个男人这样近。
我接过了烟,如果没有记错,这是我这一辈子第一次吸烟。
你吸烟的样子真好看。
可这样的艳遇我很不适应,我说我有男朋友,你这算劫持。
我不管,沈钧说,我喜欢做与众不同的事,你一进来我就觉得认识你,我喜欢你坐在窗边那坏坏的笑。
第一次见面,我们就好像认识了多少年,沈钧告诉司机,车一直开,绕着北京转,一直到没油了我们就下车。
我想是不是我在潜意识里就是一个胆大包天的女子?为什么他拉我上车时我居然有淡淡的喜悦,?是不是前世我是吉普塞女郎,喜欢妖娆风情,喜欢一些狂放的事情?后来我发现自己对于男人的性取向也大抵如此,我喜欢那些看起来人很干净,却内心狂野的男人,他们风趣幽默,他们会哄女人,他们把爱情看得很重,虽然不至于当饭吃,可是也绝对拿它当回事。
直到天亮我们才分手,后来我置疑过自己很多次,我是不是一个好女孩?我怎么可能办出这种事来,和一个陌生男人跳上车,然后一直吸烟,吸到天亮听他说着梦话,他说话的声音真是好听,我得承认,他是很有吸引力的一个男人。
快到天亮的他为我唱歌,全是他自己写的歌词,他问我他红得了吗?我说肯定能红,我看人比较准。
那看男人准吗?
当然,我说,我一看你就是一个花痴。
我能拥抱一下你吗?沈钧问。
我犹豫了一下,我刚一犹豫,他就过来了,轻轻地拥了我一下,真的是轻轻的,让人感觉到云淡风轻。
我们拥抱了一下,这是除顾卫北之外,我对第二个男人的拥抱,他留下我的手机号,他说,林小白,什么时候你的男友甩了你,我收留了你。
我哈哈笑着说,那你要等到下一辈子了。
那我也等,他说,只要你肯来。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我这样一见钟情,甚至没完没了的纠缠。当然,后来我知道,我不过是像一个人而已,沈钧说,我一出现,他以为死去的女友又回来了。
十九岁那年,他是一个青青子衿的少年,他的女友,是一个白衣飘飘的少女,在那个偏远的小城,一朵爱情小花悄悄盛开了。
他们都是高三学生,他喜欢音乐,最大的理想是报考中央音乐学院,而她亦是好学生,想到大城市继续自己的梦。
但他们没有管住自己,他们偷食了禁果。
爱情就那样生根发芽结果了,她怀孕了。被同学老师发现,然后世界在瞬间崩溃,她服了毒,一个人踏上黄泉路,他被学校开除,那时,离高考还有三个月。
从此他背着吉他来到北京,做流浪歌手,从此,心如死灰,宁可是一段枯木,慢慢变腐朽。
直到遇到我,我,是那个太形似那个女孩的人,一出现,就注定是他的劫,他拐我上出租车,一路上讨好我,为我唱歌,唱到流泪,这些,亦是我后来知道的。
分手时我只潇洒挥了挥手说,如果我被人抛弃,一定会来找你。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和顾卫北分手,我们之间,爱得骨肉难离,谁可以将我们分开?不不,他是我生生世世的爱人,我喜欢与他缠绵,到老到死。
四
回到上海的我没有和顾卫北提起沈钧来。不过是一段一小插曲而已,不过是我的好奇心而已。
沈钧偶尔给我发个短信,比如天气热的时候他会说,喝点绿豆汤是不错的。这样的话,让人觉得温暖,好象是大哥一样。
顾卫北就不会照顾人,也许他从小得到的照顾太多了。他赋闲在家的时候常常会打游戏,等待我回来做饭,中午就吃一包泡面,开始的时候我骂他懒,后来有一天我被上司骂,挤着地铁回家的路上差点中暑了,回家后他依然在打游戏,我上去就拔了游戏机的插座,然后说,你太欺负人了。
他立刻火冒三丈,说我怎么这样,他继续把插座按上,而我继续拔掉,我们来回插来回拔,最后,我急了,抱起游戏机扔到了楼下。
我听到很清脆的声音。是游戏机撞击水泥的声音。那是我送他的生日礼物,他喜欢游戏机,所以,我送了他。
他再次动手打了我,并且骂我,泼妇。
那天我们没有很快和解,而是我跑了出去,跳黄浦江的心都有了,我给周芬娜打了电话,告诉她,我不想活了。
她很快就找到我,然后领我去吃饭,她抽烟我吃饭,她劝我,男人就是孩子,该哄着还是要哄着。
我把手机关了,不让他找到我,他这样没有上进心,被人炒了鱿鱼就知道玩,他还信誓旦旦让我过什么美好生活,全是骗人!我一边哭一边和周芬娜说着,我说没想到他这么“废物”。这两个字说出来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在我心中,顾卫北应该是个英雄类的人物,至少让我崇拜和喜欢,但现在,他太让我失望了。
我想住周芬娜那里,可她劝我回了家,她说,别吵了,他一定急坏了。
果然,周芬娜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顾卫北。
回家吧,他说,我去接你。
不回!我坚决地说。
回吧,他磁性的声音传来,总不能做流浪猫吧?算我错了吧,以后,你愿意往楼下扔什么都行,甚至把我扔了都行,但总不能不管我吧。
我的心又软了,哎,冤家。
他是骑车来接我的,我们好久没有骑车了,从前放了暑假和寒假总是一起骑车去玩,多数时候是我坐在单车前面,如今他骑了一辆破车来接我,一把抱我在车上,然后说,让我们重温旧梦吧。
这个家伙就是这样,把你打哭了再把你哄好了,我们知道不能总这样打下去,肯定会伤感情,可到时总是情不自禁,下一次吵架忘记了为什么,我终于骂出了物两个字:废物。他突然愣了,然后捂住脸哭了。
这次,跑了的是他。
我找了他一夜,我不知他去了哪里,在上海他哪有朋友,他卡里的有钱吗?他的工作一直不顺利,好象他有万丈豪情就是到处用不上,他想做买卖又没有资金,他还欠着周芬娜十万块钱……这是一个焦头烂额的男人,而我还说这么重的话,我后悔了,从说出这句话我就后悔了,这他妈跟杀人有什么区别啊?上海现在多难混啊。我疯了一样叫着他的名字,边跑边叫,我不能没有他,我不能失去他!
我疯了似地找他,把能找到的地方全找了,我想到如果失去他我会活下不了了,是的,我宁肯他天天在家呆着,宁肯他就这样陪着我,宁肯这样慢慢到老,只要我不失去他。
最后,我在外滩找到了他,他好象一夜之间老了许多,胡子拉碴,象个讨饭的,他站在风中,分外疲倦。
我在身后唤了他一声。
他扭过头来,看到我泪流满面。
对不起,他说,林小白,让你跟着我受委屈了。
我哭着,用拳头打着他,他怎么可以跑一夜,怎么可以让我找不到他?!我们发疯一样吻在一起,这次,我和小兽一样咬着他,最后,他的嘴唇出了血。
为了顾卫北,我去找了姚小遥。
我知道他可以帮助顾卫北,他有的是钱,他可以的,而且,在上海这么多年,他有很大的势力。
我凭什么帮你?姚小遥问我。
我回答不出来,因为,我是为我的爱人,而他,对这个男人并不感兴趣。
我从开始说,从我和顾卫北的相识相知相恋说到现在,从一点一滴说到纠纠缠缠,我想用我的爱情打动一个人,那时,我除了爱情一无所有。
他吸着一支很粗大的雪茄烟,一言不发听我说着,我说完了他问,说完了?我说是。
你要多少钱?
五万,我说五万就行。
他没有说行,也没有说不行,接了电话就出去了,周芬娜说得他对,这个人派头大得很,他不会轻易许诺什么。
其实我可以再向周芬娜张口,但我张不了那个嘴。
而且,这件事情我不能让顾卫北知道,他的自尊心会受伤害,他只说过一次要开个装饰公司,说他的同学从重庆来了,美院刚毕业,学的室内装饰,他想当他的老板,他笑着说,我最适合的职业就是当老板。
我要让他当成这个老板。
第二天,姚小遥打电话,林小白,你来拿钱吧,找我的秘书就可以了,不用打借条,算我送你的,不,算我送给你的爱情的。
我欣喜若狂,拿了五万块钱给顾卫北打电话,亲爱的,注册你的公司吧,你可以开始干了。
而更惊喜的事还在后面,其实五万块哪够哪啊,我想再找父母张罗点,再找找陈子放,这一切还没有来得及实行,李卓来了。
我看得出顾卫北的兴奋,他们像哥们一样拥抱在一起,李卓回过头问我,林小白,你先吃一小会醋,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不非礼他了。
我们那天喝了个烂醉,李卓醉眼朦胧地说,真他妈郎才女貌,要不是看着林小白这么死心塌地坚如磐石,要不是看着顾卫北跟着了魔一样,我真想插上你们一足。
她还提出一个请求,吻别一下我们,因为她要走了,去美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