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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荣-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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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炳泉以为让儿子去裱画店,可以学得一门手艺,将来不说光宗耀祖,终可养家口,过个小康生活,而且去亲戚家,总不会难为儿子,但是黄炳泉想错了,儿子的东家虽然是亲戚,但亲戚是亲戚,店里的规矩是规矩,既然当了学徒,再也不是小舅子客人了,而是店里的雇员之一。再说亲姐姐在店里也只是个小媳妇,要看公婆脸色行事,什么主意都拿不了。    
    黄金荣也想错了,当了学徒更不自由了,简直像被卖了似的。但终归因为在姐夫开的店里,没遭什么打骂,但对装裱这一行黄金荣实在没有多大兴趣。    
    在姐夫的凌云阁裱画店里,黄金荣并不能安心,虽然有姐姐姐夫的管束,但他终日游荡惯了,散漫成性,不肯埋头学艺,数月一过,依然故态复萌,初则私自溜出游荡,继而在外与人打架殴斗,打得人家鼻青脸肿。黄金荣实在是不喜欢在店里受姐夫的管束,他心中向往的天地比一间小小的五尺店面要大得多。父亲没奈何,又托人让他进了可以开些眼界的萃华堂。    
    黄金荣后来曾回忆到:“17岁在城隍庙姐夫开的裱画店里学生意,20岁满师,在南门城内一家裱画店做生意。”    
    萃华堂裱画店地处上海老城——南市的中心,是家百年老店,老板叫黄全浦。周围商店林立,酒肆环绕。每日里车水马龙,十分热闹。这里也是流氓出入的场所,燕子窝、妓院和赌场更是众多。这倒很对黄金荣的脾性,他很快在这里结交了一些三山五岳的“好汉”。    
    但在萃华堂里,因店大规矩多,杂务也很重,黄金荣过得并不轻松。    
    这一天早上,萃华堂裱画店里放了把太师椅,一个中年的裱画匠左手捧着水烟袋坐着,右手两个指头撮着细长的纸媒,那纸媒头已点着了,飘出一缕细长的袅袅青烟。右手将纸媒凑到嘴唇边,只见他嘴唇一蹙,呼地一声吹气,纸媒一下亮了,他便移在铜烟锅上,咕噜咕噜抽起来。    
    黄金荣由一个大伙计领着,来到这裱画匠面前,跪下磕头。经过“三跪三磕”以后,端坐着的裱画匠停止了抽烟,向黄金荣点了点头,旁边的大伙计马上丢眼色给黄金荣。黄会意,便响亮地叫了一声:“师傅!”从长衫的腰间袋里掏出一个红纸包,快步走到师傅面前,双手呈上。    
    那师傅脸上露出笑意,右手的纸媒挟到左手指缝间,顺手接过红纸包。这纸包是两块银元,是见面礼。现在黄金荣拜这裱画匠为师傅,先磕头,后送礼,精神同物质都有了,意思是今后要师傅“多多关照”。    
    那师傅随手将红包往身后条桌上一放,歪过头朝店堂内喊:“阿刚!”    
    “来了。”    
    随着话音,跑出个十六、七岁的孩子来,手里拿着把破芭蕉扇,脸蛋上几团黑灰沾着,显然正在扇炉子。他小心地站在一边,恭敬地说:“师傅……”    
    “从今朝起,”师傅发话吩咐,“你到场里做生活,后头的事体交给——他叫什么名字?”    
    “叫黄金荣,家里人叫他阿荣。”大伙计代为答道。    
    “后头的事体交给阿荣。”    
    “好嘞!”阿刚的声音里充满了解放似的喜悦,说着便来拉拉阿荣的手。在师傅的点头示意下,他们俩往一边去办移交与接收工作了。    
    黄金荣的正式拜师仪式就全部结束了。    
    萃华堂裱画店就开在得意楼茶馆旁边,是两层楼的砖木房子。底层两间是店堂,柜台内放着三只大货架,上面堆放着裱好的和未裱的字画,墙上挂了几幅临摹的米家山水画。并着高柜台的左边,还有一张长条桌子,那是摊字画的地方。    
    顾客来裱的字画先得在条桌上摊开,伙计当场看过,顾客提出要求后,收起包好。店堂楼上是主人住房,店堂后头是厨房与吃饭地方。刚才说“后头事体”,那就是主人家的家务杂事。    
    阿刚交代阿荣说:    
    “早上天没亮爬起来,第一桩事就是倒马桶。倒好马桶以后生煤球炉子,生过炉子烧泡饭。之后是打扫店堂,卸下店堂的排门板。吃过早饭,洗菜、淘米、洗尿布、打洗脸水、抹桌子……”    
    “我的天啦,”黄金荣想,“这不是来做老娘姨了吗?这算什么学徒?学生意,就学这些事?”他的脑子飞快地转着,心里说。    
    “阿刚,我做这些事,你做什么?”黄金荣便问。    
    阿刚有些自豪地说:“我吗,师傅不是说了,到场里去。”    
    原来离店几条弄堂远的地方,还有一个裱画工场。这阿刚来当学徒一年多了,尽干些家务事,这裱画手艺没挨一点边。如今来了个新学徒,便是“替死鬼”,这家务的苦差算是满期了,可超度到工场去,可以跟在师傅后面真正学点手艺啦。    
    不管愿意不愿意,当了学徒便得倒马桶、生炉子……这是规矩。    
    更令黄金荣生气的是,他晚上要跟师兄一道睡在店堂里,每天早上,还要给师兄倒那骚哄哄的夜壶。    
    从这以后,黄金荣便开始做起这些令他无法忍受而又不得不忍受的事情来。    
    这段日子,不但生活苦,而且还要忍饥挨饿。当学徒的规矩之一,在吃饭时要给师傅、大师兄、帐房先生盛饭。每顿饭都得小心翼翼地看着那些长辈。    
    他们的碗一空,便要马上放下自己的筷子,双手接过空碗,去盛好饭,双手捧上。有时给师傅盛好饭,刚捧起自己的饭碗扒上一口,对面的大师兄把空碗递过来,不一会儿,帐房先生的空碗又递了过来,他都得马上放下筷子去侍候。    
    等这些人都吃好了,桌上的小菜、锅里的饭已没有了。已经长得五大三粗的黄金荣,每天只吃一两碗饭,还不够填肚子角的。原先说好每个月给四百文月规钱的,可现在只给五十文了,除洗澡、剃头之外,就没有了。    
    一百多年前的上海,要数老城隍庙一带最热闹。这儿三教九流,五方杂处。那吃的、穿的、喝的、玩的应有尽有,只要你有钱,随你享用。    
    可是黄金荣每天闻着香,看着亮,听着响,就是没有福分去享受。他时常咬牙切齿地发誓:将来我一定要享受到。    
    半年以后,黄金荣到底动出脑筋,让自己可以名正言顺地玩一两个小时了。    
    老板家有个两岁多点的孩子,黄金荣花了个把月工夫,把这孩子哄得团团转。每天午睡起床后,那孩子非得让阿荣带他去外面逛一逛,否则,哭闹个不完。    
    如此,老板只好让黄金荣带小孩去逛一逛,黄金荣呢,自然也装作无可奈何的模样,奉命带小孩去玩。    
    这是秋天,不冷不热,黄金荣把小孩放到肩上扛着,在城隍庙逛了起来。    
    城隍庙是上海最富有盛名的古迹之一,家喻户晓,声名远驰,无论中外人士,到了上海,总要到老城厢去看一看这座庙宇。本世纪二十年代,有一个外国游客在描述城隍庙时,这样写道:    
    “这个庙是宽阔的,也是大众化的。在节日里,要试图通过它是困难的。神像前挤满了烧香礼拜的人群,巨大的香炉里燃烧着代替银锭的纸钱,那热力迫使着人们赶快退出去。”    
    黄金荣带着孩子,最喜欢在城隍庙里听书,一听就是两个钟头,要不是肩膀上有个孩子,他能站着听到夜色阑珊。    
    逛完城隍庙,再逛豫园,黄金荣乐此不疲。    
    说到豫园,它可称为申江佳胜,东南名园之冠。    
    豫园的主人是明朝嘉靖年间的大官僚子弟潘允端,他的父亲潘恩曾官至南京刑部尚书。嘉靖三十八年(1559年),潘允端因为参加会试名落孙山,心情郁悒,便想修座花园,以解脱苦闷,消磨岁月。    
    他在屋子两边的菜地上聚石凿池,构亭置竹,聊以自娱。嘉靖四十一年,潘允端再次赴考,中了一个进士,被派到外地做官,出任刑部主事、南京工部主事以及四川布政使等职,建园工程遂告中辍。    
    十六年后,即万历一年(1577年),潘允端因与四川总督不睦,卸职回乡,便再度经营此园。他聘请了当时上海的园艺名家张南阳担任设计和叠山,花了十年时间,造成了这座占地70余亩的江南名园。    
    为什么取名豫园呢?潘允端在《豫园记》一文中叙述说,造园的目的,是为了“愉悦老亲”,让他的老父老母晚年过得愉快。    
    古代的“豫”和“悦”两字可以通用,所以取名豫园。实际上,园林还没有修成,潘允端的老父已经故世,此园成了他自己晚年享乐的地方。    
    累石名家张南阳设计的豫园,楼台重重,山石错列,溪水萦回,忽聚忽散,极亭台池沼之胜。    
    豫园的正门前,有个池塘,池塘上有座九曲桥,左右盘折,平卧水面,十分别致。夏日里莲花盛开,伫立桥前,四面皆花,绎霞晕目,水风送凉,真是别有一番风光。    
    入园不久,即可看到一座十二米高的大假山,层峦叠嶂,涧壑深邃,清泉飞瀑,气势磅礴。远望,宛如一幅元人黄公望的山水画;近看,则似石笏朝天,有如苏州的天平山。登上山巅,居高临下,园内景色,一览无遗。    
    穿过假山曲径,一座坐南朝北的清代古戏台展现在眼前。举目望去,画栋雕梁,金碧辉煌。戏台的背景是六块精致的木质屏风,图案或人物、或山水、或花草,形象生动,惟妙惟肖,整座戏台用金箔装饰,显得雍容大度,富丽堂皇。    
    


第二章 学徒生涯沾上吃喝嫖赌三、裱画店的学徒怪事多(2)

    戏台子正面是一对雄狮,它们睁着铜铃大眼,仿佛是戏台的守护神。戏台下,四只角安放着四只大缸,这样,通过共振,台上的声音可以变得雄浑响亮,悦耳动听。    
    在玉华堂前,有一块形状独特的巨石,名叫“玉玲珑”。这块巨大的石峰,高四米光景,有二米来宽,一万多斤重。它上上下下布满孔穴,看上去像一件镂空的玉石工艺品。    
    关于这块巨石,据说它还有一番来历:    
    那是北宋末年,徽宗皇帝为了在京城造一座大假山,下令从江南各地搜罗奇花异石。运送奇花异石的船队叫“花石纲”。这块玉玲珑,是花石纲在运送过程中的失落物。    
    玉玲珑上的圆孔并不是人工雕琢的,它是一块天然的太湖石。在波浪的不断冲击和潮水的长期溶蚀下,太湖水底的石灰岩礁石便雕琢成玲珑多姿的太湖石。    
    关于玉玲珑本身,也有许多说法。因为此石多孔,有的说在石下点燃一炉香,便可见孔孔冒烟;有的说在石顶上烧一壶水,此石会孔孔流泉。这些说法虽然荒诞不经,却始终为人们所津津乐道。    
    豫园的龙墙,被认为是一大特色。张南阳在围墙屋脊上砌制塑龙,龙身用瓦片组成鳞状,远远看去,鳞片张舞,鬣须飞动,栩栩如生。    
    这些龙,或盘绕在大假山畔,似在守护这座杰出的大山;或爬在点春堂的西墙上,戏耍一只金蟾;或双双嬉戏在朵朵云彩里,争相抢珠。    
    据说,潘允端因为擅砌龙墙,还差点丢了脑袋。    
    在古代,龙不是随便用来作为建筑物上装饰的,因为它是封建帝王的象征。潘允端便是因此而被告官折奏。他得知此事后,知道非同儿戏,就在一夜之间拆掉豫园的后墙,与城隍庙相通,才幸免于难。    
    再说黄金荣带着小孩来到豫园,一不是寻踪访古,二不是观赏美景,三不是探幽求径,更不是来找典故,他来,纯粹是为了热闹。    
    他喜欢看看那葱葱茏茏的树木、饶有古意的巨石和高大的殿堂;他喜欢在逶迤九曲的木栏石桥上看碧绿的湖水和盛开的红莲;他喜欢在得意楼前的露天游艺场看江湖艺人表演的节目,耍扯铃,吞剑,刀砍胸脯以及在小孩子身上“绕铜丝”、“踩肚子”等。    
    庙前的小吃摊也是他经常光顾的地方,散发着诱人香气的清炒母螺、面筋百叶、小笼包子、豆沙汤团等时常使他馋涎欲滴。他只恨自己口袋里的铜板太少,只能对着这些佳肴咽口水。    
    又一个深秋的下午,天气阴沉沉的,欲雨不雨,寒风吹来冷飕飕的。黄金荣封好煤球炉,淘好米以后,正想坐下歇会儿,那两岁的孩子就吵着要他背着出去玩。这时,黄金荣真想刮他几个耳光,可是转念一想,何不乘此机会到一个好地方去逛逛。    
    原来这几天,里弄里都在讲老西门附近重建了一座蓬莱阁。那阁的漂亮,那儿的热闹竟超过了老城隍庙。得意楼的帐房陈先生还捧着水烟壶来串了一次门,告诉老板说他亲眼看了一番,这蓬莱阁修造得名不虚传。那三座双层的阁楼成三足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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