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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醉了狗醉了-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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绪,孙仲来直觉到有问题,跟着杨泉生来到宿舍,说看上去没精神头,肯定是饿坏了,强把杨泉生拉到家里。
    孙仲来领回家的客人,妇人不喜欢,她疑心这个叫婶子叫不出亲热味儿的年轻大学生看不起她,眼下已由隐隐不满发展到敌视。杨泉生是注意不到的,他何时何地碰上这个长辈,都是例行公事地叫一声“婶子”。这种冷淡,怎能让书记妇人受得了?
    孙仲来再次催促妇人招待客人时发起火:“磨蹭什么,杨老师饿了,快点!”杨泉生看到这种场面更无心受书记招待,还是被执意留下来。菜还未端上来,孙仲来就把小咸菜凑上两三碟,摸出一瓶精装特酿。高档次礼遇让杨泉生受之有愧,向前制止开启,反加快了孙仲来开启的动作,瓶盖砰地一声弹去,幽幽醇香浓浓地弥散开来。孙仲来使劲嗅嗅:“哟?这可能是真家伙。”咂着嘴,“你闻闻,这味儿……”
    “是真的。”杨泉生助兴。
    “就是嘛,你们小青年比我这老头子懂得多,辨真认假的水平比我老朽高,象你这样识货的人喝了我心里高兴,要是我自己喝还不是糟蹋了?”
    妇人端进一盘炒鸡蛋,不解地看着丈夫的排场,还没来及寻思就听到再一道让快炒菜的命令,这足以让妇人感到客人的尊贵,再不敢小觑。
    四个货真价实的菜炒上来,孙仲来又让烧乌贼汤,两人的受用颇是丰盛。酒过三巡,孙仲来连咂着酒的余味,从桌下拿二曲给自己斟上。杨泉生要都来一样的,孙仲来以长辈不容置辩的口吻道:“你这就不懂了,我们年纪大的人是喝白干的口头,喝这二曲觉得上口,你们年轻人嘛,喜欢甜绵的浓香型酒。”说得杨泉生不好再推让。孙仲来带头连连干杯,不多时,杨泉生就在云里飘雾摇,又进一步认识到老书记没官架子平易近人,刚才的愤愤不平忘得一干二净,要不是孙仲来提及,他真不知自己一天来干了些什么想了些什么。
    “你带的这棵刺柏是去东原苗圃买的吧?多少钱一棵?”
    “十五元。”
    孙仲来一怔,问:“其它苗木的价格如何?”
    “不知道,”杨泉生老老实实地回答。
    “哎——,你们年轻人啊,办事就是草率。”口气一缓,“是啊,年轻人就是这样嘛,要不怎么还是年轻人呢。”看杨泉生听不懂的样子,“我对你讲讲,我们学校调的苗木种类数量不少,为了少花钱,与苗圃方面在价格上作了反复计较,雪松的价钱较贵,刘主任就要求人家搭配刺柏,冬青讲定的价格较便宜,人家非给我们规格较高的黄杨球不可,这样,我们买的所有苗木的价钱实质上相互牵连。学校考虑到以后的管理问题,就把各种苗木的价格平衡了一下公布出来。这不?你们管理的刺柏损失了,就没赚到便宜,至于你去买这一棵价格十五元,很正常,要是我们学校领导去,人家会白送,你十五元花得也多了。”
    杨泉生听得明白,做错事的羞愧使他无颜以对,无言以答。
    “小杨啊,还信不过我?你可以再去苗圃调查嘛。”
    “不是,我做事太鲁莽,您别介意。”杨泉生诚恳地道。
    购苗木时,高会计被借调到镇里帮忙,马成祥忙着规划指挥抽不开身,认为当前不会有人敢和他搞鬼,外购的事就安排给了热情颇高的刘义校。孙仲来一开始并不知道价格的事,那天,刘义校拿来五百元钱,说这是苗圃里的小意思,要把这外财全部孝敬给他。他由此认识到刘义校的忠诚可靠,但也模模糊糊地认识到苗木价格也许有点问题,没想到竟然到了如此程度,显然,刘义校办这个苦差有让人想象不到的实惠。孙仲来当时留下了二百元,让刘义校把余下的三百无交给马成祥。刘义校送去钱,马成祥留下了二百元,说和老黄他们喝一壶,那一百算是给刘义校和他的。
    今天证实苗木采购大有问题,孙仲来不得不感叹人心隔肚皮难测难料,事已如此,又不能不忍气吞声地为刘义校遮挡。他来中心初任书记,等于塞到人家桌上抢饭吃,好不容易有这么个贴近的人,现在又是非常需要人的时候,也只得举大德赦小过了。对不谙世事的青年人又哄又骗,是无奈的举措。
    “我说得有点多,别和我这个老头儿一般见识。”孙仲来看到受窘的杨泉生还要解释,又道,“算了,年轻人嘛,谁能怪与?神仙都允许年轻人犯错误,以后做事别这么毛愣就行了。”变上一脸严肃,“今天的事还算你幸运,若是遇上马校长,可就没你好看的了。这事以后我不会再提起,你也就别放在身上。”极关心地,“你们年轻人啊,还不知道人是人非的厉害,弄不好搅进是非中,弄得人人烦那可不是小青年所为,你们年轻人需要树立良好的形象。哎?有对象了吗?”
    “没有。”杨泉生红着脸被动地应答。
    “这更得要注意一言一行,愣头愣脑火里火气的,人家大姑娘可不喜欢哟。”孙仲来轻松地笑笑,“好好干吧,我对你们这帮小青年的婚事也很着急,前些时候我和你们办公室的叶梦老师开了个玩笑,还问他有没有从大学生青年中拣个心上人。”
    杨泉生热乎乎地出了孙家,被凉飕飕的风一吹,略略清醒了些,回想树苗的事,觉得不可能完全如孙仲来所说,可也没有什么心情计较是非了。
    孙仲来不得不要给刘义校敲记警钟,刘义校吃惊中还存有侥幸心理,刚兜上个圈子,孙仲来就报了刺柏的价格,他全线漰溃,怜声哭气地把各种苗木价格说了出来,痛哭流涕地忏悔一时私心铸成的大错,哀求书记大人网开一面,就要下跪的样子。孙仲来听到其中油水的丰厚,不禁咂舌,气恼得直想一脚踢过去。还是要顾全大局的,孙仲来让他马上去趟苗圃做好工作,以备马成祥嗅出问题追查。
    当天晚上,刘义校又送来一千元,孙仲来面对钞票感受难言,再想一想时刻寻机会无事生非的马成祥,义无反顾地推拒。刘义校却是送不下钱不走,哭爹喊妈可怜兮兮让他没办法,只得收下六百元,刘义校感激涕零。
    杨泉生的情绪低落,王业坤本来是可以开导的,可这几天寒流袭来,胆囊炎又犯了,本身就打不起精神。马晓几次开导杨泉生,说一点小挫折值不得消沉,可不起作用,只得找郑培才为年轻人解一段心曲。郑培才用一瓶白干就让杨泉生道出了胸中的真正积郁,杨泉生醒过酒来意识到又说了不该说的话,更添一层懊丧。

    第四章
    第四章
    四
    一段铁棍与半截铁筒撞出的高亢浑重,代替了自控打铃机的碎响,同时也把学校撞出乡俗淳风。从给校长马成祥温锅(带上礼物到搬进新家的人家喝酒祝贺)的礼来到马成祥设宴谢礼,大宴小宴热闹开了。女老师们也不甘落后,纷纷去陪校长妇人叙话。马妇人这个刚从农舍里走来的中年妇女,从谨慎以至拘谨的应酬中很快适应了新环境,也如书记妇人一样对老师们评出个亲疏优劣。欧阳绛梅与叶梦疏于情感交流,没专门去表示对长辈的尊敬,导致校长妇人问前去指导毛衣编织的唐纪凤,那个带眼镜的瘦女老师叫什么,整天和“眼镜”在一起扎着羊尾巴的那个是谁,她俩是不是孙书记的亲戚。唐纪凤告诉她,那两人与孙书记家没瓜葛,而校长妇人说她们对她冷言冷色,肯定是孙家那边的人。唐纪凤把这重大信息透露给欧阳绛梅与叶梦,她俩意识到无端地做错了事,慌忙前去亲热。书记妇人明确地感受到老师们的亲热与尊敬无形中分去一份,心头自然涌上闲怨,女老师们不得不回头再招应书记妇人。
    校长家宴请不绝,勾上书记孙仲来喜好热闹的瘾,设宴的密度不知不觉中也加大了。此情下,有些人如鱼得水,东喝一场西喝一场,整天神仙一般。只看汪秀哲在伍日民的小卖部里那一串长长的烟酒小账,就透视出他逍遥在酒乡中。小卖部的经营由此上了几个百分点,到学校回收空瓶的小贩两天来一回改成一天一趟,趟趟收获颇丰,高兴得眉开眼笑。
    不知哪个好事者传来人人上口的作品——
    革命小酒天天醉,培养了感情伤了胃。
    孙仲来听了哈哈笑道:“酒是生活中少不了的东西,大家一坐,喝上三杯两盏淡酒未尝不可嘛,喝多了确实不好。”
    马成祥听了这小唱,愠言怒色地道:“要说我这里喝酒,都是边喝边谈工作,没错,要说伤胃,我看真这么回事,他妈的,姓孙的那酒不伤胃伤什么!”
    钱大嘴的胃是不怕伤的,今天到校长家“借锨”,明天到书记家里“借锨”,借得小买部的伍民兴生气:“这个大嘴,整天到人家喝得晕来晕去,连瓶白干也不捎上。”钱大嘴借锨一定要尽兴,尽兴便醉,一醉便天机泄尽,由此倍受两位第一妇人的青睐,导致两位尊贵的妇人从背后相互称赞发展到场面上的指桑赞槐,尽而公开对赞上一阵,提高校园亲情友情的浓度。
    这正是上课时间,老师们或沙哑或洪亮或枯燥或风趣地说教着,窗外一阵清风就传来了如霓裳羽衣曲般高雅悦耳的赞歌,那圆熟洗练细腻的魅力让老师们自愧弗如。
    …………
    “你这个骚货不要脸!”
    “你这个骚货来骚谁!”
    “你骚得四邻臭来又骚俺!”
    “你香,谁不知道你那香油壶子香上五里路,引来野汉子一大群?”
    “嗯!不知道是谁了,婆婆怎么死的?让儿媳妇招野汉子气死的、憋死的!”
    “哟?谁不知道你孝顺?隔三差五就搂着公公睡一觉。”
    …………
    两个第一妇人联袂上演的好戏,比东北地方戏二人转毫不逊色,接下来的内容是让野狗家狗、乌龟王八等畜生与人生出段远缘杂交的风流韵事,让美丽的性器官来个大曝光。
    近水楼台的老师们免费听到说唱,兴奋得无心把课上下去,只好先与学生拜拜了。正在讲台上的杨泉生试图把听入迷的学生从迷中拉出来,清清嗓子,自不量力地与外面优雅的旋律试比高低,高声把课文朗诵来:
    “周总理,我们的好总理,……”
    他的臭美与外面的香美相比是下里巴人的哼唧比《阳春白雪》、鸭子破叫比百灵娇哨,侧耳对外的男生为排除老师的干扰极力把脖子梗一梗,红红的脸儿伏在课桌上的女生伏得更低些。相形见绌的杨泉生连连敲讲桌集中学生注意力无效,走出教室。
    现场上的黄其善与刘义是恐怕两位妇人太累了吧,各劝自己的女主人,两妇人怎肯依?倒是招致她们互相表扬起对方的关心者。康副主任的劝说是受到两妇人一齐抬举的,他一味地含混嘟噜阻不住两边清亮的表演,科学上的中和原理在此不相宜。杨泉生走上前正色道:“乱吵的先停下。”主角与陪角们随这一声喊全静下来。在所有人的注目中,他松松领带对近些的书记妇人道:“您看,我们还要上课。”又望向校长妇人,“有什么矛盾是否坐下来谈一谈,你们还是都先回去吧,影响太不好了。”
    “你说我影响不好,那她就影响好了?她是你什么人?你这个年轻的太张狂……”校长妇人似是又找到了一个说唱的伙伴。
    陪角们把愣了的杨泉生推向一边,两妇人趁机把对唱再来一阵紧锣密鼓的高潮。黄其善认识到自己劝说无方,到办公室请人。他寄以厚望的欧阳绛梅不承认有劝说术,出人意料,叶梦自告奋勇前去做说客,黄其善对她的义举没兴趣,迎过去的眼神分明是大大的“?”。全办公室的老师们对要出场的叶梦来了兴趣,十几人齐跟上她涌去。
    这里披掛上阵作配角的钱大嘴们,正几人围住一妇人,这反而促使妇人伸长那白白的脖子,音道大畅,流泄出来的音韵越脆越亮。配角们殚精竭虑不见效之时,叶梦在老师们的簇拥下不紧不慢地笃笃走来。她清澈的目光会一会两妇人,道:“你们——,不要吵——,好吗?”这有讲课味道的话,使配角们一静、劝不止的主角随之一停。叶梦似天外来客在大家的注目下:
    一袭素淡的秋装,熨贴的夹袄高领衬出笔挺的项颈,稚气未脱的脸盘上一弯峨眉微凝。
    出现如此良好的效果,众目睽睽下叶梦粉淡淡的脸上掠上一层微红,重述:“你们不要吵,好吗?”标准的普通话轻轻地,如向孩子呓语般。齐刷刷地站在她身后的老师们肃立着,都向两妇人注视去。
    两妇人刚才的突然止息是因气氛突变,叶梦的第一句她们未必听到,这后一句两妇人是听清了的,为之一愣,再看看这一大片老师们,刹时回归到刚来校时的神情——怯生生的。钱大嘴们趁势毫不费力地把两妇人请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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