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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醉了狗醉了-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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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不免涌上失落感。小青年冯升平看到名单拉下眼皮木然坐回到位子上,马晓问他意见如何,他苦笑一声算是作答。陆继来了些人,倪诚惊讶地问:“程老师怎么不是县级先进了?”
    “无所谓,”程立达鄙夷地道:“我不屑当什么先进!”
    “哟,你以前可是县先进。”马晓道。
    “什么狗屁先进,我不希罕!”程立达愤愤然。
    杨泉生几个年轻人看上去一腔失意,冯升平默默地收拾好散乱的书籍,走到门口又折回来挑拣出有关班主任工作的表册材料放回办公桌道:“假期回来就辞去班任。”
    “你们对优秀很有意见呀。”马晓显然带着一脸对优秀的不服气。
    “象我这样被开校会批评的班主任,给优秀也愧受。”杨泉生道。
    “张兆国这样的优秀班主任难以让人服气。”马晓道,“郑培才倒差不多。”
    “也不能说他受之无愧,多数班主任的工作和他比不会差,给他们都不能说不行。”宋志林道。
    “这个道理人人懂,”王业坤走过来道,“这就显出各人的能耐了。为什么给他们不给你、我?”诚恳地,“小冯,继续干下去吧,想开点,别冥玩不化。想要点好,以后就改一下行为方式,学学人家的技巧,少学我这样只管出力的冤大头。诗人已把真理给摆清了,你研究诗歌的应该比我们明白,‘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这还是从你嘴里听到的。投机讨好诌媚似乎很有必要,学来张兆国百分之一就够你受用一生。”
    “不会学,什么也不干,找个清静。”冯升平道。
    “师范生就这样的水平?”马晓说得有几分正经,“你一个班主任,扔下管熟的班再让别人重新开始,受害的是学生。难道对班主任工作一点热情也没有了?多想想自己的学生吧。”
    杨泉生默默地整理着书籍,让人难知所想。王业坤看到不高兴的气氛,道:“别想什么优不优了,我四十来的人,干了十五六年老师,想想哪一点比人家孬?讲升学成绩还是平时工作都是问心无愧的,可是得了几回好?连老骚都不如。我农民就是农民,不该硬挤到知识分子里来,我是准备回家种地了。”本来是开导别人,可自己也上来情绪。
    “你又来老一套。”马晓揭短,“哪回放假你不说入学就不来了?哪回你又没回来?刚搬进新教室时你还说,无论如何要送出这茬学生,今天又弹旧调了。”满腹愁怅紧锁着眉头,“别想不实际的,假期里跟我去要饭挣几个再说吧,高了兴开学就不来了,当个职业乞丐。”
    “是找地方打工吧。”刘本方大有兴趣,“我也一同去。”
    马晓真做着打工的打算。想着窘迫的家计,体验着正从事的所谓事业,这半年里,他时常想为了改变经济状况与不如意的工作环境换种活法。不教学又能干什么呢?心里一片茫然。想跳槽去高就可没一点门子,搞经营资金也没有,何况不懂市场又没靠山,去当蹲街头的贩夫走卒,又觉失了身份。若有一技之长也好,可除了会几句“之乎者也”身无长物。看看儿时的朋友,有人已成小老板了;看看报纸,这个搞厂发家那个经商渔利,这里多少百万富翁那里多么富有。近三十而立的自己到底有了什么?长夜难眠中,自我鄙薄得一无是处,却是把欧阳绛梅讥俏人的话反复咀嚼做起白日梦,想找个宁静的地方做隐士,不管文明发达的风还是野蛮洪荒的雨,卧云弄月绝俗超尘,把那忧伤、愁怨、苦闷、恸憾连同灵魂抛去九霄。
    只不过想想而已,想过之后占据头脑的是对自己教学工作的反思,对学校现状的思索,对现行的教育模式的腹诽。昨天班组学期总结开过,班长递来一张条子,这是一个叫孙京友的学生退学给老师留下的,是给老师做的最后的作业,或者说是给老师出了一道题吧,把马晓拉进了深深的思索中。
    老师,我退学了。我家里穷,不能再上了。我是咱班学习最差的学生,拉了咱班学习的后腿,很对不起您。我走后,我们班的成绩一定会好一些。
    孙京友,一个大个子男生,学习成绩在班里倒数第三。他有一身农民式的忠厚,却也不乏灵气。
    又给不知在哪里正酒、肉、色着的老板们输送去一名小工,或者说,为社会输送去一个较体面的叫花子。这就是学校的职能吗?自己是老师啊,是紧系着五六十名学生前途的老师!
    此时,杨泉生对打工之说也感起兴趣,马晓无端地黑上面孔来:“好哇,你去,本方去,老王也去,我们拉上各自的学生都去!不愁培养不出一批叫化子来!”
    又有一些老师来办公室,他们的谈话被打断。程立达蔫不拉几地进来,几次搭讪无人理,臃肿肥胖的唐纪风从门口挤进来成了他俏皮的对象:“你在门口一站把屋里都堵黑了,嗅着这味我还以为进来了大姑娘呢。”
    “不认识老奶奶了?我人老珠黄比不上你们小青年。”唐纪凤极生气,一屁股蹾得椅子嘎吱响。
    自称人老珠黄的她难怪程立达花俏。她皱褶纵横的额上,飘洒着作了冷烫处理的头发,一条白底浅绿格子围巾绕粗短的脖子一圈搭在后背的纯毛昵上,青色健美尼裤子虽不是工厂货,做得也可体,脚已不能蹬锥子跟皮鞋了,却穿的也是高底的,粗粗的后跟略显笨重了些。她的装束虽谈不上妩媚妖冶,但与她的老茧子手不怎么相配。她坐一会儿感到无趣,咯登咯登地向外走。
    程立达朝着她的背影瞥瞥嘴:“看这个老来俏的酸样子,当奶奶的份了还烫发,弄得花里胡俏的,要是再抹一脸白粉,那就是驴屎蛋子一层霜俏出样子来了。”不管别人愿听不愿听,说个尽情,又模仿唐纪凤的动作,身子使劲靠到椅子后背努力挺胸鼓肚子。他学来的动作滑稽得让人捧腹,觉得表演有了效果谈兴更高:“老妈妈子真会摆架式,象个中央大干部一样,李鹏的太太也不见得比她会装样子。”
    有女老师对这褒贬表现出不高兴,马晓道:“各人有各人的模样,她不就是得了优秀吗?”又一次讨无趣的程立达不作任何回驳,马晓继续发泄难以名状的郁愤:“只有你这个大团书记才能拉官架子?从哪个角度说,唐老师资历也比你深,工作与你比没有逊色的地方。”
    “你老是对我有成见,我不和你一般见识。”程立达怯怯地道。
    “自我感觉吧?”马晓口气里不乏蛮横,“不做亏心事,哪怕鬼叫门?你又打我的小报告了吧。”
    “你、你……”程立达又急又气又委曲。
    “去你的!”马晓满含着鄙夷。
    程立达不再争辩悄然离去。
    “又去找主子告状了!”老卢道。
    “这条狗近来好象不大讨主子的喜欢。”宋志林道。
    “让他告去吧。”马晓愤愤地道,“这只丧家的乏走狗!”

    第五章
    第五章
    六
    险胜一回合的马成祥没体会到胜利的喜悦,对查帐后怕得心里发冷。黄其善建议借机大肆制造学校帐务清明的舆论,马成祥批评:“你真是一时糊涂,让大家淡忘都求不来,你倒出些馊主意。”凭他混迹官场培养出的敏锐嗅觉,后面似有无穷的隐患伺机卷来。未来能与自己抵御洪水猛兽的有何人?他近来时时刻这样想。经这次审核帐务,高会计与黄其善更值得信赖了,二校长和张兆国还算贴近,可这二人是一时的应声虫,只不过是见点热乎贴上来、见一点冷便蛰死洞穴的东西。刘义校与程立达相继背叛,失去两个得心应手的牵马缒镫之人,是不堪回首的惨痛,试图培养新人,可讫今为止没发现一个能替代失去的二人。他想到了一支力量——新来的大学生。这些人年轻气盛,又有高学历,从争取宿舍的闹事中已显出他们不容忽视的能量。引到自己这边来,王朝马汉张千李万就都有了。他主意已定,在放假的这天让二校长给大学生及一些年轻的新人下了热情的邀请通知。
    大学生们有的到校长家喝过酒,那是去表恭敬,这次是校长特意邀请,怎样去赴宴,杨泉生与倪诚向王业坤讨主意。王业坤一本正经说得弦乎:“过年了,校长要礼尚往来,你们甭带多了礼物,拣校长家里储备不多的东西带点去。不是说老师海参虾米认不全吗?带二斤特级虾米,一斤上好的海参,酒是必需的,极品老九老酒一箱就行。”
    接到通知跟来的叶梦听得认真,心急地道:“来不及了,这些东西咱这里没有呢,去县城来回要好几个小时。”
    “王老师,不要开玩笑,我们是向你讨教怎么应酬,这次不同平常。”倪诚埋怨。
    叶梦听到这话,知道自己犯了傻脸红上来,王业坤再送她一句玩笑:“和你们说不清楚嘛,还是小叶子领会得深刻,赶快选个代表进城吧,几个小时才能回来,不赶紧办来不及了。”在一边的马晓指责他的无聊,王业坤顺水推舟:“好哇,你们问马老师怎么办吧。”
    “好办。”马晓道,“只要去人,马校长就高兴。”
    又是一个极端,小青年们不理解,以为又是耍笑,王业坤道:“现在,马校长正是用人的时候,酒,你们尽管去喝,以后别忘了配合工作就行。知道吗?配合工作。”说得“配合”二字特重。
    “怎么配合?”杨泉生问。
    “配合就是打小报告。”
    三个青年人听得晕晕乎乎不知所然,还是倪诚灵活,道:“我正要急着回家,不想去了。”
    “你们还是随便买两瓶酒去吧。”马晓道。
    “有酒没处送了?”王业坤对让青年们买酒一说大不满意,“没处送就送给我,我正好过年没钱买酒。”
    “是啊,起码买几块糖给小孩吃。”杨泉生受到启发,觉得要过年了真该到这个老大哥家坐一坐。
    马晓在一边笑听这意外效果,王业坤却是难堪了,拉下脸来:“你们是嫌我多说话,你若让我难受,我要把东西扔到你头上!”
    王业坤终于正经起来,让他们快去应约,要不校长马上就要找来了。正说着,彭凌等找到这里来相约一同去赴宴,不一会儿,马成祥真找来,看到要找的人大部分在,佯怒:“大学生架子真大,我的酒温得滚开了,还等什么?”对马晓道,“正好要找你作陪,闫玉东和郑培才早去等着了,你约上他们几个快去。”再吩咐几遍一定要去,似是才发现王业坤也在,“王老师也没走呀,那就一快去吧。”。
    王业坤耷拉着眼皮背书似地说,怕是没福也没空喝闲酒,胆囊炎又犯了,还得去医院买两瓶药,小孩他姥姥家给送来了两袋子煤,还得赶紧打成煤球,过年了嘛,找个红火。马晓学着他的腔调说也没空喝闲酒,觉得胃不好,得去医院检查,现时年关铁路运输忙,还得赶紧张罗着修一条通大兴安岭的火车便道,拉几车木柴来,过年了嘛,找个红火。大家笑哈哈一通,问他的胃病是否好些了,他成心开玩笑,说打算下一个世纪好,引得王业坤涌上病魔缠身的酸楚:“象我,就这样下去,再有十年八年连吃饭的毛病也不会有了。”意思是说他再有十年八年就会死,大家听得心境凄凉。
    马成祥家今天开了个大宴,两张桌子拼在一起围了十来人。妇人进来问是否上菜,马成祥让再等等,问大家,杨泉生与马晓怎么还不来。倪诚说他俩人都有事,让捎信不来了。马成祥手一挥:“不来拉倒,敬酒不吃吃罚酒!”蹙眉沉思一会又道:“这个杨泉生怎么也不来?”
    此时,王业坤与马晓等几人还在办公室整理着东西闲谈,有人说今年新来的这些大中专生们相处得很融洽,有人随之想到来了大学生,象中专生叶梦等有了选择对象的余地。老师中女性向外流走而外面的干部身份们又不走进来,男青年们讨不到地位相当的对象是从教的“工程师”们愤愤不平的事,此时好象看到了一缕让人心理平衡的曙光。老头儿的话不提大家情绪,说社会风尚不变,象这些大学生们命运不会好,还得讨个临时工或农民妻子。王业坤有气无力地道:“但愿他们努力争取,不管谁把叶梦追到手,都是我们老师的一份荣耀。现在真是邪乎到家了,文革时期,当老师的都没现在寒伧。”马晓笑说他的浪漫史,他被笑闹得焦躁:“我是民师不值一提,我们那一代,从学校下来的,找个工人还是容易的。”
    “现在不是都能找到工人老婆了吗?”
    “现在的工人滥市了,找个工人还不如那时讨个‘二水’荣耀。”
    “你说得不对。”马晓道,“没听小青年们说吗?他们找对象很挑剔,有三大条件。”说着指了指黑板上一堆乱七八糟的字:
    一、必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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