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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喂了旺财了。”
小贝无奈地摊摊手。
“都拍下来了吗?”
“拍下来了,趴在天花板上真累死我了,又刺激又紧张。”
“把胶卷洗出来,我来一人送他们一套。”道明臣的脸上划过一丝冷笑,“真有大浪来,谁会管你啊,有了这照片,大家就在一个舢板上了,最好的办法就是我别翻船。”
“丁零零”吧台上的电话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喂,怎么了?什么?有人闹事?”小贝握着话筒一脸惊诧地抬起头,“哥,风情大排挡有人闹事!把人拉回去吧?”
道明臣摇摇指头,“先问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电话那头的小维到底是扬子江上的麻雀见过几个风浪。很快就把事情讲清楚了,今天一晚,就来了二十几辆嘉陵,一水儿的二十郎当的小伙儿,都是一脸的彪悍,大头的老K皮鞋把挡路的花花草草踢了个满天飞。,两个人一张桌子,不管你有人还是没人,都往下一占,客人一看他们的凶相,识相的都站起来走人,胆子大点的,刚刚想责问一句,一个半斤的巴掌就飞了过来。屁股后面的二尺长的铁棍“啪”一声拍在桌上。
小维壮着胆上去问他们要点什么菜,他们说先来杯开水吧,等人呢。
刚刚吃了亏的顾客们有人去报告了派出所。很快来了两个民警,小维原以为他们这下要走了吧,谁知道,这两个民警和他们当中有人居然打起了招呼,还发了支烟。民警后来对小维说,人家这铁棍是拐棍,人家腿受了伤。这铁棍放到哪朝哪代也不能算是凶器不是。再说了,人家也是来吃饭的,还在等人呢,就不要再报警了。幸好,小贝把舞厅电话号码留给了她,小维知道这事麻烦了,回头就赶紧抽冷子打了个电话过来。
小贝把抽屉里的太平斧拿了出来,嚷道:“哥,回去先砍跑他们再说。”
“白痴!”道明臣嗤之以鼻,“人家是来吃饭的,回头点两个黄瓜萝卜,一瓶啤酒,你去砍他?他告你告到倾家荡产。动动脑子。这里的人手不能少,我和你两个人回去一趟。哎,还是人手太少啊!!”
“咱们明天也开始收人吧?”小贝说道。
“你敢,你以为把人家小孩带上这条路很光荣啊?干咱们这行的还是越少越好。”道明臣把太平斧塞进裤腰,“赶紧走吧。”
“可是、、、”小贝有点挺冤“你不收,老坝头,菜刀队,架势堂不是一样要收?”
“咱们是和他们一样的吗?”道明臣扯了扯他的手臂,“快走吧,那帮鸟人还不知道闹成什么样了呢。日他妈妈的。”
第二十四章 一个人的战斗
当两个人赶到了风情大排挡,才知道整个地方乱糟糟的象什么样子。精致的竹屏风,条椅,编织着诸多奇妙的几何图案的杯碗瓢盆全都是一片狼籍。
十几条精壮的渔家汉子正手持锋锐的三股鱼叉那玩意原本是在海上用来猎杀真鲷和加吉鱼的利器。路灯下,鱼叉上面闪亮的回钩犹如天边的弯月,正闪烁着那种见过血的凶器所特有的寒芒。鱼叉的兵锋所指,正是一帮手持铁棒貌似无赖的混混。路灯下,渔家汉子的大海一般宽广的古铜色胸膛,正在象峰峦般起伏,看的出来樗蒲的渔家汉子正在极力压抑自己那种被称之为愤怒的情绪全因为对面的这帮混混正在用手中的铁棒肆无忌惮地敲打着竹木编就的桌椅,老K皮鞋正在雪白的台布上留下亲密的吻痕。
远远的一些正在看热闹的人正在窃窃私语,瞧,那些是黑社会。
道明臣有时候真有点不知道怎么夸自己。
自打买了这儿的几栋房子,附近的鱼村里八九个平常没事干的阿每(天都俚语,妇女的意思)便被他一股脑拉过来做些洗碗择菜的粗活。这些活,道明臣是舍不得让小维和荷花她们干的,女孩子的手是要保养滴。
这些阿每自打生下来,不是晒咸鱼就是织鱼网,世面见的也是不算怎么多,平常男人出海打鱼,靠的是海龙王吃饭,自打道大老板把她们招进了大排挡,虽然没有工钱,但一天管三顿饭,要知道肉对她们来说,也就是亲戚来才能提着篮子去割个一两斤,给孩子和自己解解馋,打打牙祭。自从来到这儿以后,天天吃的象干部不说,还能带点剩下的肉菜老酒给当家的补一补,滋润一下忙碌了一天的枯肠,这些阿每是很开心的。按照时下流行的说法就是“也是有事业的女性”,哪个不是爱店如家?所以一看到这帮无赖来之后,动手动脚,吆鸡喝狗,有几个玲珑点的阿每就赶紧回村叫了自己的男人过来。
事发仓促,但是有十几个男人总归要好的多,起码场面上不是那么难看了。渔家汉子是敦厚的代名词,你让他们去和这帮无赖去交涉是不可能的,这帮无赖是干什么的?
道明臣叹了口气,该给这帮阿每每个月发点工资了。他想。
小贝远远看见小维和安徽幺妹们身上的衣服都是衣衫凌乱,有的连辫子也是象蓬头野鬼一样,显然是吃了些亏,傣族的服饰不是摆夷族,哪有如此暴露的。低低地虎吼一声,把背后的两把斧头抽了出来,准备砍将上去。
道明臣的手适时地挡住了他的举动。
道明臣不是没看到,这些妹妹们象鸵鸟一样抖抖梭梭缩在了渔家汉子背后的样子,由衷地让他感觉到一种心疼。
看到自己的厨子和阿每们都人手一把勺子菜刀地虎视眈眈地看着这些找茬的无赖痞子们,道明臣的心中更多了几分责任感。
端过一张缺胳膊少腿的椅子,“啪”一声,砸在了两帮人的中间,大喇喇地坐了下来,看着这帮无赖,道明臣优雅地开口问道:“你们中间谁能说的上话?”
显然,找茬的痞子们对道明臣的类似英国贵族的派头十分的不鸟,很多人在鼻子里喷出了一声重重的鼻音,,站在最前面的一个无赖手中的铁棒被泛白的骨节紧了紧,还没轮到他出手,小贝上去就是一个耳光,打的他一个趔趄,旁边的无赖们全都变了色。
两个人排开了众人,一个是矮墩墩的壮实汉子,穿一件夹克,腰里鼓起高高一片。一个是高高瘦瘦,相貌清癯的年青哥哥,鼻梁上架着一副黑匡眼镜,胸口居然还插着一支钢笔,斯文一派。
“我是黄帮的白纸扇宿云微。”斯文朋友指着自己漂亮的鼻子说道。“这位是我们的四虎之一的矮脚虎…骆四,四哥。”雅挺的手指指向了那个矮墩墩的汉子。
白纸扇在道上就是军师的意思。江湖中人习惯在前面加上狗头二字以表尊敬。
道明臣带着赞扬的表情看着这位白纸扇,能想出这样的混帐主意的人还是有资格做白纸扇的。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道明臣双手一摊,“出门在外,求财罢了,何必做的这么僵?”
宿云微摇摇脑袋,“NO,NO,NO,我们的赌场的事和飞哥的一只手大概就是毁在您手里的吧?”宿云微笑笑,“飞哥从此变成了‘废哥’,原本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要知道,出来混,这事大家都是有心理准备的,但是,老大您出手未免太过激烈,张大炮的场子虽然不是我们黄帮的,但他的哥哥也是红花白藕,和我们同出一脉,老大您总归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什么交代,去你妈的。”小贝忍不住骂道。
“年轻崽,小心话大了,把舌头给闪了。”骆四轻轻把衣角掀起一缕,里面一把自造的火药枪,锯短的枪柄正把浓重的火药气息带给在场的所有人。
“还没请教,老大您的大旗是谁的。”宿云微继续是那副斯文的模样,骆四的火药枪让他的微笑更加的自如。
“地震高岗;一派青山千古秀。门朝大海;三河合水万年流。在下是斧头帮门下。”道明臣淡淡说道。
身后的小贝忍了好大劲才没笑出声来,什么斧头帮,讹王大帝门下还差不多。
“哦”宿云微眨了一下眼睛,笑道:“咱们中原斧头帮,自打那年马永贞师傅在上海滩露了把脸,这么多年听说早已式微,不过冲老大的模子来看,似乎又有卷土重来的造型。虎死不倒架啊!”
“听说黄帮早年也是在上海滩叱诧风云,想来也算是海上同道,为何如此咄咄逼人?不如、、、、、、、”
“不如个鸡巴!”骆四粗暴地打断了道明臣的侃侃而谈,“趁早给我滚出城西,迟一步,小心你没脑袋吃饭。今天看你这儿全是女人,给了你很多面子了,自己识相点。要不然、、、”
“要不然怎么样?”道明臣一声暴喝。脖子上窜出了一条酒红的大龙。目光扫过处,没有人敢直对他的眼神。小贝抽出了两把太平斧,准备开砍。身后的渔家汉子面面相榷,却都有点不知所措。
“哼”骆四拔出了火药枪,歹毒的眼神毫不示弱地盯住了道明臣。宿云微依然是那副优雅的模样,只是语调里的揶揄已经很清晰,“斧头帮大哥,您若是交出海马舞厅,风情大排挡和您的一只手,我也许会考虑一下让您今天能走着回去。”
“是吗?”道明臣抽出了自己的斧头,雪亮的斧刃就想镜子一样,把道明臣的脸照的清晰可鉴。“大家在这里驳火,传到上面的耳朵里,似乎不太好吧?你们若是用了这火药枪,明天也是很麻烦的。”
“还是好好谈谈吧。让你们老大和我谈吧,和你们谈不出什么花样,我们就两个人,你们难道这么害怕我们两个人?”道明臣也依然还是那么的风度翩翩。“《增广贤文》中奇书…整理…提供下载有句话我很中意,流水下滩非有意,白云出宥本无心。别做的太过份了,你们大概也不是真的准备来和我驳火的吧?要那样,就没必要闹这么大了,直接在哪个巷子里找几个外地人堵我好了。”
“你的规格还够不上见我们的龙头大哥。”宿云微摇摇头,“对不起”!
“那你们究竟想干什么呢?”
“不想怎么样,该吹的吹,该吃的吃,该喝的喝。我们可是顾客!”宿云微笑的象条毒蛇,“是您的顾客。”
“天天要来捧场?”
“当然!”骆四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小贝的手,他的手按在了火药枪上,只要对方一有什么不对劲,马上就驳火。
道明臣的眼睛射出一道寒光,就象路灯下斧刃的清冽的反光。“我说;这种主意是谁出的,这么没屁眼的阴毒?”道明臣冲骆四看了一眼,“不大象!”又冲宿云微看了一眼道;“一定是您了吧?”
“您过奖了!咱们是正儿八经来捧你的场的,您干吗这么说我们啊。难道您的饭馆不是开着门迎客吗?”宿云微得意地笑了。
他这一笑,把小贝惹火了,这是元帅对俘虏,是鸭子对咸鸭蛋的居高临下的笑。小贝悄悄地跨上了一步。
“就要我的这些个家产吗?”道明臣问道:“没别的要求了吧?”
“别忘了再留下条胳膊。”骆四冷冷道,“自己动手。”
道明臣笑了,笑得也象条毒蛇一样。小贝的眼睛盯住了自己的大哥,手心里全是细细密密的汗珠,弄的斧柄也是象泥鳅一样滑腻腻的。下次得在斧柄上绑道麻布,小贝想。
“能讲讲你们的龙头见面的规格是什么样子的吗?”道明臣摸了摸鼻子,被别人低看的感觉让他很不爽。“我感到很意外,为什么我不够资格。”
“您的条件不符合很正常。”宿云微撇了撇嘴角,“天都的大部分的道上混的都没资格。龙头最近见的那个人是郭小山。”
郭小山?道明臣知道这个人是谁,天都在文革期间风头最旺的红卫士,文革过后,带着一帮文革时期的百十号兄弟,在天都专门帮别人收帐。手下清一色的光头,收帐时,一把马刀拍在人家的桌子上,不给钱就给身上的家伙什。前不久,刚刚莫名其妙的死了。尸体是被海潮冲上了沙滩的,被捆的象粽子似的。死之前似乎是被暴揍过,全是伤痕,被海水泡的伤口象发酵的馒头似的,海水泡过的伤口都是这个德行。这件案子也是天都最近的最火暴的无头公案。
宿云微说这话,似乎含有更深层次的含义。
“这么说,我是比不上郭小山了?”道明臣的眉毛一挑,“我认为你最好不要这么早下结论,今天我不能见到你们的老大,我怕你会在明天的这时候后悔,你这么年纪轻轻当上了白纸扇,证明你很有眼力,别辜负了这么好的眼力。”
这话的确引起了宿云微的注意。他的思维能力原本就是并非浪得虚名。能将飞哥的手打成废品,将张大炮的场子一天之内接管的,能是简单的人物吗?宿云微的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感觉,面前的这个男人,也许会象一团怒火,将自己和所有的人烧成灰烬。
看着面前这位脸上满是江湖味道的男人,宿云微总算明白了,能面对着火药枪和众多的铁棒,身后全是一帮老弱病残而面不改色的人就绝对不会是简单人物。
看到道明臣脱去了身上的衬衫,宿云微的瞳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