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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5年第4期-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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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走的话,我也会疯掉的,疯一个总比疯两个要好一些吧。康赛果真去了阿原那里。他说阿原是个不错的人,你来了就知道了。我跟他讲过你,他也很希望你能来。此刻,我真希望我不是站在工作台上,而是等在候机厅里,天黑前就能赶到那里和他们见面。可我不能坐飞机去,这里面依然有个头疼的费用问题。 
  康赛的出走已经让老妈十分地警觉起来,虽然我将康赛给我的电话号码藏得好好的,又将谎话编得好好的,老妈还是一脸不放心地围着我转来转去。我快活地想,你养这个女儿真不划算呀,逃学,不好好工作,不谈恋爱,让你跟着她担惊受怕,就差口吐白沫了。现在,明明知道她又在你眼皮底下撒谎,你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想到这里,我情不自禁地转过身去,我看见老妈正在三楼扶着窗框望着我,她已经是个老太婆了,我极力咽下去一些复杂的东西,像往常一样嬉皮笑脸地送上一个飞吻,大声喊道:老妈,想我的时候就做个青菜梦吧。这是我和老妈之间的暗语。老妈认为要是哪天梦见青菜的话,不是有贵客要来,就是出门在外的亲人要回来了,百试不爽。要是往常,老妈又会被我逗得笑起来,可今天,我看见老妈抬起手背擦起眼睛来了。 
  每当老妈为我抹起眼泪的时候,也就是我最爱老妈的时候。我是有点残忍的,我喜欢虐待狂似的惹得老妈为我抹眼泪。我再一次笑嘻嘻地朝老妈使劲挥手,像所有没心没肺的孩子一样,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我喜欢在火车上闭目打盹,顺便想一些漫无边际的心事。我想,这个阿原是个什么样的家伙呢?康赛很少跟我讲到他,只说阿原是他的朋友,为他打过架的朋友。有一段时间,康赛老被街上的一帮混混欺负。他们常在大街上拦住他。 
  小子,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你走路干吗轻手轻脚的,啊? 
  听说你还会写诗?你写一首给我们看看,啊?写啊,不写不准过去。 
  康赛就站了下来,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康赛最讨厌那些粗鲁的人在他面前提起他的诗歌。他曾对我说,我厌恶那些蠢笨的家伙在我面前发出“诗”这个音,那种感觉就像被他们当众扒掉裤子。所以康赛愤怒地盯着他们,同时握紧了拳头,随时准备砸过去。他们当中的一个家伙发现了康赛的拳头,不怀好意地围着他转了一圈,猛地抓起康赛的胳膊,说你们看,他居然还捏起了他的小粉拳。你打呀,打我呀,来,打我,看你的拳头硬不硬。康赛朝他踢了一脚,这下,他们感到高潮就要来了。要知道,他们已经十分无聊地在街上晃了大半天了,他们呼地一拥而上,康赛被他们打倒在地上,一只肮脏的大脚提了起来,正准备照康赛的脸踩下去,却在中途改变了方向。康赛看过去,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见那个家伙已经倒在地上了。康赛闻到了一股香烟的味道。 
  后来,康赛才知道那是骆驼牌香烟。阿原只抽骆驼牌香烟,他说这很男人。康赛就这样和阿原认识了。阿原后来说那天要不是我,你早被他们打出稀屎来了。我问康赛,你们互不认识,阿原为什么要去救你呢?康赛说原来阿原早就知道我了,阿原以前也是个诗人,所以我们一见如故。我想像不出两个男人为什么会一见如故,就说阿原他不会有同性恋倾向吧?康赛生气了,他很不屑地看着我:你怎么也有这种看法!然后他说他才不是同性恋呢,他身边的女人多如牛毛,有一次一个女人在街对面非常亲热地跟他打招呼,阿原却想不起来她是谁。过了好久,他猛地想起来了,他曾经跟她有过一腿,不过,仅仅只一夜,难怪他会忘了。我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点着头说我知道他是什么人了。康赛不高兴我说阿原的坏话。他露出又同情又为难的脸色说,你不能仅凭这一点来判定阿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有时候也是身不由己,身为男人,他总得照顾女人的自尊心吧,谁让他长得帅呢?谁让那些女人一见到他就陷入单相思里不能自拔呢?我大笑,天下会有这种男人?会有这种女人?太可笑了。 
  康赛说小西你放心,他是不会打你的坏主意的,他有他的原则,他只对那种自以为是的蠢女人随随便便,他说那种女人天生就是为了让男人消遣的。 
  康赛还说阿原非常聪明,自小就显出过人的机灵劲。有一段时间,阿原常去食堂为全家人打饭,食堂用的是一种纸质的饭菜票,阿原在饭盆底子上刷一层胶水,一到窗口就把饭盆咚地放在那堆饭菜票上,指指点点地买饭买菜。等打好饭端出来一看,饭盆底子上粘满了花花绿绿的票子。阿原说可惜后来食堂停业了,要是食堂一直办下去,说不定我已经发财了。 
  机灵的人总是会跟别人活得不一样,没几年,阿原就走了,他苦恼地说,像我阿原这么优秀的人,难道只配呆在这个地方吗?太委屈了,太浪费了。他说完就走了,一走就没有音讯。 
  很长时间以来,下落不明的阿原是康赛对这个世界最富激情的想像之一。康赛曾经为阿原写过不少小诗,我还记得有这样的句子:沿着国境线向西/向西/凹下去的小小黑点/那里有我亲爱的兄弟。还有:买瓶好酒等着/把你离开的日子刻在墙上。康赛总是用阿原来嘲笑身边那些令他讨厌的人:他们只会拥住痴肥的爱情/土生土长。 
  我在康赛家里见过阿原的照片,那是阿原在新疆的一张照片,背后是干燥的戈壁滩,尘土喧天的简陋车站,以及包着花头巾的农村妇女。阿原帅帅地斜靠在一根电线杆上,细花围巾,粗布衬衣,捏得扁扁的宽檐帽,高统靴,遮阳镜,活像牛仔。当时我以为是康赛在哪里弄来的宣传画,没想到康赛说这就是阿原!我没敢细看,我不愿细看一个过分帅气的男人。我认为细看一个人就是对他的赞美,我不喜欢去赞美大家都看好的东西。 
  有时我想,我和康赛一致地喜欢西部,除了我们有着永远与大多数人相背的嗜好外,更大的原因可能就是阿原在那里。康赛是那样想念阿原,他甚至一个人站在长江边,对着西天的晚霞大呼阿原的名字。因为康赛的缘故,我多多少少对阿原有着一份好奇。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没有去买卧铺,这里面依然是那个令人头疼的费用问题。钱永远是一个问题,但我从不觉得没钱是很丢人的事情,我从不需要有太多钱,如果我能有足够的钱对付下一次旅行的车马费,我便觉得自己像个富翁。我也不需要太多的钱装扮自己,我觉得打扮甚至是不必花钱的,关键要善于动脑筋。我曾经上穿康赛淘汰下来的T恤衫,下穿老妈淘汰下来的土得掉渣的褶裙,扎一对麻花长辫,再拆掉软布帽的帽檐,在大街上找到了惊艳的效果。我还尝试过把旧长裤改成足够性感的吊带背心,把西装短裤改成超超短的超短裙。总之,我可以不花一分钱把自己弄得像时装画报上走下来的。没办法,像我这种人,如果爱挣钱的话,世界上的钱财估计会有一半流到我口袋里。所以,上天罚我不喜欢钱财,这才让那些爱劳动爱积蓄的人略略感到一点公平。 
  我的座位靠窗,这也令人欣喜,我可以毫不费力地一路饱览西部风光。这正是我所想像的西部,一望无边的大戈壁,干裂,坚硬,枯瘦,连绵起伏的黄土高原上,无一只飞鸟,无一根草木,日行千里,闻不到一丝水的气息。看着那些红艳艳的苹果,以及苹果一样微笑的脸蛋,我在想,难道大地上的丝丝水分都被这些顽强的生命吸走了? 
  我的对面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职业妇女模样的人,旁边是一个年轻的军人,这样的旅伴也叫人放心,我觉得我至少不必为那两千块操心。 
  我有过一次回家途中在火车上被盗走钱夹的经历。为了不扮演一个可怜巴巴的受害者,我马上将座位卖给了一位苦着脸站在过道里的旅客,再找到餐厅的服务员,媚笑着为他们干起了打扫餐厅和车厢走道的工作,刚好换来了回家的路费。我非常佩服我自己,并因此觉得可怜虫多半脑子不好使。 
  对面的女人很快和我聊起天来,我发现这是个很有趣的人,事实上我很少觉得这种年龄的女人很有趣。她有着平而扁圆的脸,小而细巧的五官,说话很快,像一把豆子突然洒落在地上。她身上还有一种与年龄不相称的浪漫味道,这正是我认为有趣的地方。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是南方人吧?我一看就知道你是南方人。 
  我们要在一起度过三天,如果不想旅途孤独乏味的话(我绝不能容忍如此消耗我的旅途),我们就应该做出萍水相逢、一见钟情的样子。所以我故意大惊小怪地说这就奇怪了,你从哪里看出来的?她就很得意地说你的皮肤,还有头发。南方人大都皮肤白嫩,头发乌黑。她接着说我年轻的时候跟你一样,皮肤也很好,人也很漂亮的,因为我以前也是南方人。她说完就开心地大笑起来,我也跟着大笑,我发现她真是一个有趣的女人。 
  没等我问她,她就自我介绍了:我姓唐,在新疆医学院附属医院工作,我是五十年代支边过来的。那时候的新疆可不像现在哟。我们是坐大卡车过来的,那时候既没有铁路,也没有医院。我们放下行李就挖地挑土,建医院,修铁路,干得热火朝天。从来没人觉得苦,除了一样,你猜是什么?没有大米吃。我白天干活想吃大米饭,夜里做梦梦见大米饭。实在支持不住了,打电话给我同学,我说你快来救救我呀,我都揭不开锅了。同学一听,立马就扛了一袋面粉赶过来了,我一看就哭了,我说面粉我多得是,我要吃大米饭啊。我一哭,我那同学就傻眼了。后来那同学就成了我现在的丈夫,因为从那以后他就把他每月两公斤大米都给了我,自己全吃面粉。这件事我现在想想都挺感动的。我和他都是珠江三角洲长大的,成天吃面食真是忍无可忍,吃到后来我们都皮肤过敏了。有时候我打趣他:几公斤大米就把我给弄上手了,完全是乘人之危嘛。他也气哼哼地训我:人家陶渊明为五斗米都不肯折腰,你却为了两公斤大米嫁人。 
  我担心她一把老骨头在硬座上吃不消,就动员她去补一个卧铺。她脱掉鞋,双脚盘在屁股底下,说这样也挺好啊,再坚持一下,回去就可以赚回旅途补助呢。我丈夫说我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特别爱钱。说完就哈哈大笑。我说你爱钱是因为你有钱。我就不爱钱,因为我没钱。唐医生很有把握地说,你老了也会爱钱的。我年轻时跟你想的一模一样,人一老就爱钱,没办法。 
  乌鲁木齐就要到了,唐医生这才想起来问我此行的目的,我说我去找两个朋友。她说:找到你的那个朋友后,一定去我家玩,我家有两个千金,好帅好帅的,你们会玩得来的。我以为她不过是客气一下,没想到她真的给了我她的地址和电话。 
  火车进站的一刹那,唐医生激动地大喊:他们接我来了。嗨,你看,我的千金,我的宝贝,我在这儿! 
  顺着她的指引,我看到了两个年龄和我相仿的姑娘。她们穿着短皮裙长皮靴,半截大腿露在外面,她们的脸上长满了大大小小的疙瘩豆,紫红色的,粉红色的,我觉得她们一点都不帅。我还看到了当年贡献给唐医生两公斤大米的男人,他站在两个姑娘背后,不停地向人群里张望。 
  每当看到这种情景,我就会生出一点内疚感,觉得不该对老妈撒谎,不该让她跟着我受尽惊吓。我故意磨蹭了又磨蹭,直到唐医生一家四口相拥着走远了,才拎着简单的行李跳下车。乌市的寒风已经又冷又硬了,我一手插进裤袋,一手拎着行李,昂首挺胸,装出一点都不怕冷的样子。我还把嘴唇咬了又咬,这样它们看起来才不至于乌青。 
  我想唐医生无意间给了我一个关于新疆的概念。我从街上每一个汉族人的脸上看出了客居天涯的味道,曾经疯狂地想念大米的味道。我固执地认为,他们都是五十年代从内地兴高采烈跑过来的,因为他们的年龄和气质看上去和唐医生差不多,原来我碰到了一个群体的典型人物。发现这一点我有点沾沾自喜,我的双脚刚一踏上新疆,就有一些新疆的故事,比如支边青年日夜忙于基建的故事,没有大米吃的故事,因为大米而产生的爱情故事,已经装进了我的心中。这些故事消除了我对它的陌生和隔膜。我怀着一种已经知道一些底细的心情,满不在乎地走在乌市的大街上。也许是因为地域辽阔的原因,乌市像个肢体胖大的巨人,懒散地、铺张地趴在地上。大路宽阔笔直,俄式建筑疏密有致,不远处就是终年不化的雪峰,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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