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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第9期-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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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贼就是做贼,哪怕是穿着军装做贼,心虚那是肯定的。李奎进了帐篷,我扒着墙头望风,我的心揪得紧紧的,尤其当炊事班班长胡兵突然进帐篷找东西时,我的心快跳出喉咙了。好个李奎,果然有梁山好汉时迁的本领,猫得紧,动作快,胆子大,偷得多,等胡兵离开后,他将一大堆东西弄了出来,恨不得将帐篷搬空,不是我骂他还不收手。狗日的,穿军装做贼也不能这样贪心啊? 
  李奎偷出来十几斤干面条,二十多筒肉罐头,还有些蔬菜罐头,我们根本吃不了。于是我在电台车上塞了几个罐头,把多余的东西都拿走,送给了“陕西面馆”的老板娘李佳。去了两次后,我已经弄清楚她的名字了。 
  我真的没想到,王志华这个新兵蛋子,还真的就钓到鱼了。提着桶的王志华放下鱼桶,里面起码有十几条鱼。尺把长的鱼,形状像鲇鱼,黄黄的鱼身,无鳞,有须。 
  我说这是啥鱼呀李奎。 
  李奎说,管球它啥鱼! 
  我说行啊你个九头鸟,没有倒钩的鱼钩也能把鱼钓上来。 
  王志华撇撇嘴皮儿,说,这地方的鱼真笨,放个空钩下去它都咬,没办法。旁边的李奎一瞪眼。王志华立刻闭上嘴,不说话了。咋啦?我有点儿纳闷。等李奎气呼呼地上车睡觉了,我才问王志华他是怎么了。他呀,比鱼还笨,河水冲得钩一动他就拉钩,一条鱼都钓不上来。我想象得出急性子的李奎刚才是怎么钓鱼的,想想就觉得好笑。再想想他去偷炊事班的东西的表现,我又觉得不可思议。看来,李奎这厮天生就是做草寇的命,斯文事儿不是他的干活。 
  9 
   
  果然不出我所料,炊事班的老爷们借口藏族人忌讳吃鱼,不愿意为我们加工。其实我知道,他们才不管藏胞们忌讳什么不忌讳什么呢,他们只是不想为我们动手而已。这难不住我。我叫李奎跟我去整鱼。李奎说,我不吃。一脸的旧社会。我没再理他,和王志华用一棍子,抬着鱼桶,抄近路,从草场上直接奔饭馆去了。 
  李佳在里屋睡觉,一个小丫头在门口坐着,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油渣似的《知音》。我让她把李佳叫起来。李佳一脸的困顿,见我来了,眯缝着的眼一下睁圆了。我说,叫嫂子。王志华便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嫂子”。 
  李佳拿着桶就去屋外弄了。我跟到外面。李佳说,你也得管我叫“嫂子”。行,李佳。我应声。你这个老兵油子。李佳伸出一只黏腻的手,在我脸上挠了一把。我趁势抓着她的手。李佳的脸盘子活泛得很,像十五的月亮。 
  这时王志华跟了出来。我立刻说,不要我帮忙就算了,我还不想动呢。一边说,一边退进屋里喝茶去了。屋外的李佳,一边杀鱼一边唱:要知人的心/就得一窑金/方方四十里/能深尽管深/白日取四两/晚上长半斤。 
  台长,她唱的什么歌儿?王志华问我。 
  你问我问谁?我没好气地反问他。这个九头鸟,话太多了点儿。 
  鱼很快做好了,一盘煎鱼,一锅鱼汤。我盛了两碗,放在桶里。小心拿回去,你们俩喝,别让老黄看见。我说。王志华有点儿不愿意挪窝。我说瞎磨蹭啥,快去!王志华十二个不情愿地回去了。 
  你不要对你手下的兵太凶了,大家都是出门在外。李佳说。 
  不行,现在的兵,蹬鼻子上脸,给一点儿阳光就灿烂,不凶管不住。我说。 
  老张他们那时候就不这样。李佳说。 
  那时候是那时候,现在是现在,我说,时代不同了。 
  什么时代不同,才过去几年?李佳剜了我一眼。 
  你没听说“一年一小变,三年一大变”吗?我嬉皮笑脸地跟她歪扯。 
  李佳脸一沉,不理我了。我说,好好,不扯了不扯了,你还是跟我讲讲你跟老张的事儿吧。 
   
  10 
   
  老张是李佳的丈夫,是运输团的汽车兵。据李佳说,老张是1989年入伍,1993年转志愿兵,1994年在青藏线上死于大雪封山。老张具体叫张什么,李佳没说,我也没问。有些人,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 
  说是这么说,我还是忍不住问了李佳很多问题。 
  我说,你们是什么时候结的婚,李佳? 
  1992年。李佳说。 
  1992年?那时你才多大?我知道,李佳跟我同岁,那时还不到二十岁。 
  我们陕西人结婚早,不像你们四川的。李佳说。 
  我跟她扯,我说,你们成天哥哥妹妹地唱信天游,唱得心里火起,收不住了,所以结婚早。 
  净瞎说。李佳说着就把手伸过来,拧了我胳膊一下。 
  你说你是1993年就来青藏线了,可是志愿兵家属是不能随军的。我说。 
  婚都结了,成天见不上个人,我不来咋行呢。李佳神色坦然地说。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条扁担扛上走。随军不随军我都得来。李佳又说。 
  荞面饸饹羊杂汤/死死活活相跟上。 
  我想象着,一个刚结婚的女人,她内心底对幸福生活的那种向往,比唐古拉山高,比青海湖水深,比嘎曲河流急。 
   
  幸福。幸福是什么?幸福。幸福像是一颗带有花纹的小石子。 
  开始它只是地心深处一小团岩浆。炽热,愤怒,左奔右突,但并不知道自己要等多久,才有火山爆发的机会让它冷却成形,并滑入幽深黑暗的海底。在那里,它不知道什么是光明。 
  又要等很长很长的时间,海底隆成了一片高原,它躺着的地方变成了高原上的一条小河,无限接近那青苍的腾格里。从雪山顶上淌下来的水,流动起来,开始打磨它,风从它的头上呼啸而过。阳光透过水面照下来。这时它知道了什么是光明,但不知道什么是温暖。 
  又过了若干年,河水改道,它和许多石子被留在河岸边。阳光照着它,这时它知道了什么是温暖,但不知道什么是快乐。 
  一天,有几个放牧的姑娘在河边漫步。其中的一个看中了它,把它拾起来。在她的眼中和笑声里,它看到了什么是快乐。 
   
  那现在他不在了,你咋不回老家去?青藏线上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我才来三个月,感觉就像过了十年八年。自从来到这块原始的土地上,过去的一切都变得遥远而模糊了。这里的土地好像厚一些也重一些,连河里的水都有一股沉甸甸的味儿,一个写诗的战友写了一首《人在高原》的诗,他说“即使是倒在唐古拉山上,你也有五千米的高度”。但其实,人在这里轻飘飘的就像一只草原鼠兔,不,就像一只蚂蚁一只跳蚤那样渺小可怜,雪山像一块硕大的包裹把你围起来,包起来,包得紧紧的连气也喘不匀,空气中充满了磁性,把你从这块土地以外带来的所有的东西,从你的大脑里五脏六腑中指尖趾缝里咂吮得一点也不剩,于是你常常想问自己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我男人在这达,我娃也在这达,我咋能丢下他们,一个人回呢?李佳幽幽地说。 
  一碗碗凉水一张张纸/谁昧上良心谁先死/一碗碗凉水一炷炷香/谁昧上良心谁先见阎王/一根干草十二节/谁坏良心谁吐黑/我坏良心白蛇咂/谁坏良心变驴马。 
  随后那块小石子跟随了那姑娘许多年。开始在她口袋里,然后随着她出嫁到草原深处,之后它又被忘记在帐篷里,毛毯下,在帐篷角落的地板上。直到有一天,帐篷移走,它留了下来,和一堆肮脏的垃圾混在一起。它离开了她。 
  经过许多悲哀的旅途,它曾被另外的手捡起来过,被另外的眼睛注视过,却在它来不及欣喜的时候,不小心掉进了喧腾的河水里。 
  逝者如斯。河水日夜奔流,它又回到了暗无天日的青海湖里。时间重新开始以万年计算。它有足够的时间在无边的漆黑里回忆以前。 
  在千万次的回想之后,它知道了,那就是幸福。 
   
  你还有孩子?我一直没见过李佳的孩子。 
  “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没爸的孩子呢? 
  还没生下来就没了,跟她大前后只差半年。李佳转过脸去,看着门外的青藏线。 
  炕头的娃娃山顶的草/春风一吹就长大了。 
  一队草绿色的军车刚好通过。车队通过时,按响了喇叭。 
  我数了一百辆,车队还没过完。一百多辆车,经过时都按响了喇叭。喇叭响成了一首进行曲。 
   
  11 
   
  因为施工任务,部队加发了一套迷彩服。我们电台的服装在本连队领,而连长指导员带领的连队本部则远在北边的昆仑山口旁的可可西里草原上。特种作业队机器第一遍作业后,工地上剩下的活儿就该兄弟们用手来完成了。 
  我搭特种作业队的运输车去了连队本部。我是一大早出发的,到下午才赶到本部,见到了被高原的风熏得像牛肉的指导员。指导员挺幽默,说,哟,去索马里维和的回来了。连长看看我们俩,笑了,说,你这是老鸹笑猪黑。我们一起大笑。笑完了,我就该扛着几套衣服往唐古拉山赶了。四百公里路程,不晓得晚上几点钟才能到。指导员送我到青藏路上,为我拦了一辆地方车。临上车,指导员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儿地嘱咐我路上小心。我笑笑,说,没事儿没事儿,别搞得生离死别似的,过几天我们就回来了。车启动后,我在后视镜里看到脸庞像牛肉一样黑红的指导员,还站在路边,望着远去的我。我的眼里就潮了。 
  车到五道梁时,停下了,司机说今天不走了,就在这儿过夜。我没办法,只好肩扛着一包迷彩服,继续在路边等车。 
  等了足足半个小时,没等到车。已经下午六点了,天光黯淡下去,风声呼吼得厉害。我决定徒步往前走。我知道,前面不远就有我们另外的电台,我可以去借宿,或者借车。当然,前提是我本人一定要到达那里。 
  起风了,可可西里的风,从昆仑山发轫,呼吼着,奔跑着,向唐古拉山方向奔涌而去,一路浩浩荡荡。沿途见不到放牧的藏民,他们应该是去了可可西里深处的夏季草场。偶尔有鸟飞过,它们的翅膀在余下的天光里,晶莹剔透。而在群山以下,暗黑的地平线,遥不可及。 
   
  月亮就是在这时悄悄爬上昆仑山的。我转过头,我的脸差点儿就贴上了月亮。月亮就像舞台的布景样紧贴在我身后。好大好圆的月亮,银盆似的,眉目生动,脉脉含情。 
  “月亮走,我也走,我送阿哥到村口……”不知道当年李佳是不是这样唱着歌儿,送走了运输团的汽车兵老张。 
  我在月光里一步一步走着。我踩着自己的影子一步一步走着。影子不疼,我也不疼。我大步走着,向南走着,向着唐古拉山方向走着,在那座山里,到处盛开着鲜花。 
  雪山尽头/美丽的喇嘛庙/没完没了的姑娘她没完没了的笑/雪山尽头/美丽的喇嘛庙/没完没了的唱我们没完没了的跳。 
  郑钧的歌声在月光下响起,声嘶力竭,不绝如缕。 
  夜已经深了,听得见草场上雪水汩汩流淌的声音,那是一种潜藏在内心底的声音,是天籁。有狼的声音呜呜地响起,呼儿唤女,还是呼朋唤友?我想日后哪个女人打算嫁给我,我一定要带她到青藏高原来,让她跟我一起仔细谛听高原的胸音。我要告诉她,她的男人,就是听着这样的声音,从一个男孩子成长为男人的。 
  一辆车从后边驶来。我侧过身子,举起右手。车果然停了。不管这辆车到哪儿停,搭一段算一段,靠自己走,走到二十一世纪去呀。 
  哎,是你!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这时驾驶室的灯亮了,我看见李佳坐在车里。 
  这是我兄弟。李佳对司机说。 
  司机笑笑,没吭声。 
  李佳说她去格尔木办事,现在正往回赶呢,没想到就遇上了我,真是芝麻掉到针眼里,巧了。昏暗的灯光里,我仍能感觉到李佳眉眼间的欣喜。那种欣喜是装不出来的,和可可西里的罡风一样,发自大地的肺腑。 
  我说我去领服装,新发的迷彩服。 
  我看看好吗?李佳说。 
  我打开包,扯出一套迷彩服来。 
  真漂亮。李佳赞叹着。那时候他们没有这种衣服呢。我知道,“他们”指的是老张和他的战友们。不知怎地,每当李佳一提起老张,我的眼前总是浮现出一个穿老式军装戴八角帽的士兵形象来,我明明知道老张他们那时候其实已经换装,都开始戴大檐帽了,但我还是把老张想象成那样。那个士兵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远处的雪原里停放着一辆抛锚的军车,风声狼一样嗥着。 
   
  12 
   
  在我穿过草场前往“陕西面馆”的路上,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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