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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第9期-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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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昆仑山脚,我找到了一本梁晓声的小说《年轮》,工作之余,便坐在路边啃这本厚厚的小说。梁晓声的文字功夫很一般,但情绪很饱满,让我看得很投入,常常一看几个小时,看得头昏眼花。这时抬起头来看远处。远处的草场上,雪水亮亮地滑动着,几匹马在草场上甩着尾巴,边走边啃。一只鹰从远处飞来,翅膀擦着山脊梁。山峰鼓鼓胀胀,雪白的积雪从峰顶沥下,像乳汁淌下。我想起李佳藏在衣服背后的一对山峰来。我想我这辈子再也不会和她见面了,时间和距离已经让我离她远去。 
  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从唐古拉山传来噩耗,一个士兵去世了。我们的伤亡名额终于派上用场了。在特种作业队撤走后,施工部队进场作业,因为赶进度,部队很疲劳,其中一个湖北兵因此感冒,并引发了高原肺水肿。那个兵是晚上发病的,待到战友们发觉时,他已经昏迷不醒了,于是赶紧送到野战医院。还是晚了,途中他就停止了呼吸,尸体停在电台工作室旁边的院子里。 
  要是有直升飞机就好了。李奎在电台那边说。李奎病好后,就留在了医院的电台上值班。 
  命与命不同啊,狗日的李奎感冒后一点儿事儿没有,那个湖北兵却连命都保不住。我这样想。 
  部队陷入了极大的悲痛中。 
  王志华也痛苦万分。那个发病的兵是他的同乡,两个人从小就在一起玩儿,又来到同一个部队当兵,没想到竟在青藏高原上人鬼殊途。 
  上级又有命令下来,鉴于出现了伤亡,要求施工进度放慢,绝对保证官兵们的生命安全。 
  又一批军医从兰州赶来保障作业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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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天色阴沉的下午,我穿着大衣独自走在公路边。高原气温反差大,中午热得短袖都穿不住,晚上睡觉则至少要盖两床被子。响晴的天,正洗着衣服,手指突然生疼,是冻的,抬头望去,天空在不知不觉间下起了雪。高原的天,女人的脸,说变就变。 
  一辆车“哐当”一声停在我面前,“东风”车,青A53221。我避开,往路边走去。 
  一个人下车,一个劲儿地叫我“解放军解放军”,听起来很耳熟。 
  便转过身去。是一个大胡子司机,我想起来了,他就是被我叫作“张纪中”的四川司机。 
  我很疑惑,你找我? 
  “张纪中”呵呵笑着,是嘎曲旁边那个李佳托我带东西给你。 
  我这才看清他手里拿着一小包东西。李佳,她还惦记着我? 
  什么东西?我问。 
  雪莲花。“张纪中”说。她说是带给你妈的。 
  我接过来,打开,是一些干枯的草棵,草棵顶上一小团白棉花。这就是雪莲花? 
  “张纪中”絮絮叨叨地说,找我多么不容易,他是一路见部队就打听,停了十几次车,打听了十几个地方,才在昆仑山下找到我。他说,部队就是保密,找个人真不容易,我还以为找不到你了。 
  天色已晚,“张纪中”要赶到格尔木去,和我握了握手,便准备走了。 
  我说,谢谢了。 
  “张纪中”说,谢我做啥子,要谢就谢李佳。 
  我没吭声。李佳是个好女人啊。“张纪中”又说。 
  好女人? 
  我哼了一声,将手上的东西一扬,撇了出去。 
  可是,当我们特种作业队撤到格尔木,各分队各自回归建制的时候,我突然在我的挎包里发现了那包草棵一样的雪莲花。是谁捡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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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部队从青藏高原撤回原驻地后,开始了评功评奖。作为配合特种作业队的前指电台,我们任务完成得很出色,得到了一个三等功名额。台里的两个报务员,李奎身体不适提前下山,不够资格评功,王志华是新兵,成绩不够突出。于是排里向连队推荐三等功获得者时,提了我的名字。 
  然而,我的三等功没批下来,只得到了一个嘉奖。嘉奖对一个义务兵当到上士的人来说,屁用没有。后来,我去后勤部找队长,队长告诉我说,有人反映我有生活作风问题,在外面跟地方上的女人关系密切。想起李佳,我无话可说。 
  倒是老黄立了三等功。这更让我无话可说。 
  就在这年年底,部队开始改革,取消志愿兵,实行职业兵制度。我们部队撤销原建制,身为后勤部领导的队长,在副师的级别上转业了。在他离开部队之前,队长把我叫到他家,面有愧色地告诉我,帮不上我的忙了。 
  这年的12月,原本该转志愿兵的我,中国人民解放军上士陈小兵,终于没能成为职业军人,终于没能圆我父亲当一个打过仗的兵的梦想。 
  离开部队回到老家后,我从行李袋中翻出那一小包干枯的雪莲花,给了母亲。我告诉母亲,这是我从唐古拉山带回来的,听说对妇科病有疗效。母亲生育了我们姐弟五个,落下了一身的病。母亲便把几里地外的三姨、小姨都叫来家里,三个人神神秘秘地炖鸡吃。六十多岁的老父亲闻到荤腥味儿,把头伸到厨房去张望,被她们三个老姐妹毫不客气地轰了出去。 
  可是,几天后,母亲偷偷地对我说,她们吃了炖鸡后,几个人都拉肚子,身上的病也一点儿没见好转。我问她们有没有洗干净雪莲花。“张纪中”转述李佳的话说过,雪莲花里有沙子,炖的时候一定要先洗干净。母亲说,洗,都洗了好几遍。 
  那个女人真是能骗人,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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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十年后,我成了东南沿海某城市一家公司的陈经理。有一天晚上,我和公司老总出去“腐败”。我们经常出去“腐败”,对于我们而言,保持密切关系最好的方法就是一起去“腐败”。不知怎么地,我们的话题就从公司的业务扯到了八竿子打不着的药材和保健上。老总说他曾经见过真正的雪莲花,像小棉花棵似的,顶上一小团白絮,那东西对女人特滋补。我说教科书上的雪莲花不是长得像白荷花吗?老总说,我哪知道,反正我见过的雪莲花就长得像棉花样,我以前做药材生意的时候见过。不过补药就是这样,体质不好,补了也没用,像那个雪莲花,不适应的吃了反而会拉肚子。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我自己都不知道,经过多年的历练,已经心硬如铁的我还是管不住自己的泪腺。 
  出去出去,老总把两个长得像张柏芝的小妹赶了出去。你怎么了?然后他说。 
  后来,老总告诉我,一块儿工作好几年,他从没见过我眼泪花花的模样儿,就是在公司面临最危急的关头哥儿几个差点儿被检察院请去“喝茶”他也没见过我这副模样。在他眼里,我从来就是一个挺着腰杆做人做事刀逼到眼前也不眨一下的硬汉子。 
  我说,我也见过那样的雪莲花。 
  责任编辑 楚 风 
   

向长志 
  那是天要擦黑的时候,胡家十二岁的儿子羊子去村头刘家给他老子端豆腐下酒。回来的时候,岔道上两只正在交配的羊把他吓了一愣。看看四周无人,一种强烈的好奇心夹着神秘感便把羊子牢牢钉在那儿。两只羊似乎也不管他的存在。 
  羊是从山上回来的时候在村头遭遇的。本来平时这两群羊是不会碰到一起的,因为打头的是努比羊的那一群是村上的万元户陈大富家的,而打头的是黑山羊的这一群是光棍羊倌的。努比羊除了吃草,还要吃料,所以每天回家早。黑山羊只吃草,要等撑抱了才下山,所以回家晚。那天不知是羊倌把羊赶早了,还是陈大富的女人把羊赶晚了,反正两群羊碰到了一起。 
  那个季节正是草食动物的发情期,打头的努比羊跟黑山羊的老伴,一只漂亮的母马头羊刚打照面,便“呼”一下来了个全身直立,露出胯子下那个丑八怪东西扑过来。黑山羊吃了一惊,马上明白了这驴子日的洋骚胡子要强奸它老伴了。黑山羊可是这村子里的羊王,从没受过这种侮辱,它长长地“咩”了一声,摆开架势,把一对弯弯的羊角对着洋骚胡子的前胸。 
  那一刻两群羊都愣了。陈大富的努比羊这一群比羊倌的黑山羊这一群在数量上占不到优势,因为羊倌的黑山羊这一群大大小小足足有三十多只,而陈大富的努比羊只有十多只。但从体形上看,这洋杂种确实像驴子日的,一个个都小驴子般大小,虽然头上没角,但那粗壮的蹄子晃一下都足以让三代同堂的黑山羊这一群胆寒。那个时候也巧,陈大富的女人见羊子进了村便拐到菜地里寻菜去了,羊倌肚子拉稀正在半山腰的草棵子里使劲。 
  羊子见证了努比羊打败黑山羊又霸占黑山羊老伴的全过程。 
  就在黑山羊愤怒地把长长的犄角撞向努比羊的时候,努比羊一跃而起,两只有力的前蹄无情地蹬在黑山羊的刚刚被草撑胀的肚子上,把黑山羊蹬出去一丈多远。黑山羊惨叫了一声,爬起来又撞向努比羊。努比羊似乎全然不在乎黑山羊的反抗,这次,它一扭屁股,在黑山羊扑到身边的时候,它扬起两只又粗又壮的后蹄,闪电般地踢向黑山羊。羊子无法知道努比羊那一踢的分量,它只看到黑山羊被腾空踢起来,一边叫一边乱蹬着狂躁的四蹄,重重地摔在路边那棵盘根错节的老槐树下。努比羊似乎不想再让黑山羊有反抗的念头,它不等黑山羊爬起来,便一跃而起,冲向黑山羊。 
  那一刻,黑山羊屈服了,它痛苦地“咩”了一声,一瘸一瘸地退缩着,它身后的那一群羊便“轰”一下散了。当然,黑山羊的老伴,那只漂亮的温顺的有着洁白长毛的母马头羊被打头的努比羊截住了,它惊恐地缩着一团,任凭努比羊围着它嗅了又嗅,那洋骚胡子的臊气冲得它痛苦地闭上眼睛,接着,“呼”一下,努比羊便上到了母山羊的身上。 
  羊子本来是想找块石头狠狠教训一下洋骚胡子努比羊的。这倒不仅因为努比羊欺负了黑山羊又霸占马头羊,而是因为努比羊的主人,那个早已和小老婆一起住到山外面的镇子上去了的陈大富,他曾经在羊子八岁刚上小学的时候打过他一个耳光。那天晌午,陈大富和刚认识的小老婆正在村外河边的树林里野合,被逃学出来捉知了的羊子一下子撞了个正着,羊子一声“啊”字还没啊出口,恼羞成怒的陈大富顺手就给了他一个重重的大嘴巴子,拉起小老婆走了。羊子那时小,但从此便把陈大富当着自己的仇人,那一巴掌他是永远也不会忘记的。 
  找石头,羊子要找石头。找了半天,才发现平时人来人往的村头上并没有现成的石头。再加上羊子手上端着块豆腐,就是有石头也腾不出手来。 
  也就在那时,努比羊对母山羊的强奸进入到了实质性阶段,洋骚胡子胯下探出的那个神奇的玩艺儿既让十二岁的羊子震惊,又让他兴奋,他不禁蹲下身来,端着豆腐的手随着羊的动作一紧一松的捋起来。 
  羊子的老子喝了今晚的酒明天就又要外出打工去了,酒喝了一半等羊子端豆腐半天回不来,他老子便一边骂一边出来找他。走到村口,老子便看到羊子蹲在两只羊边上数数儿,手里的豆腐已握成一包烂渣。仔细一看,羊子老子的鼻子都气歪了,他一脚踢在羊子的屁股上,大声骂道:“没出息的东西,老子等你端豆腐,你在这儿看羊子杂交,看就看,你他妈动啥动,羊子使劲你使劲,把老子的豆腐都捋碎了。” 
  一场好戏在羊子老子的谩骂中烟消云散。羊子被他老子惊了一身冷汗,又羞又怕,连滾带爬往家里跑。不过在路上,羊子一直在想:这事没完,他要把努比羊搞了母山羊的事告诉羊倌,让羊倌找陈大富的女人扯皮。 
   
  陈大富的女人也是个命不好的人。十九岁那年嫁给陈大富,那时候谁都知道陈大富是远近有名的“混混”,他前村后店贩牛贩羊,吆三喝四的不说,浑身一股骚胡子气。有人看见他半夜去翻寡妇家的墙,也有人说他半夜在羊栏里把羊追得“咩咩”乱窜。陈大富的女人就是一个人在河边洗衣服时,被陈大富扯到河边的小树林里给弄了,嫁不了人才嫁给陈大富的。 
  女人嫁给陈大富起初的日子,两口子过得还有点人模人样,女人不仅水灵,持家也还精明,就攥着陈大富每天晚上都要睡她这根筋,她让陈大富把贩羊的买卖做到了镇上,那年不知为什么赶上城里人都不吃猪肉,陈大富贩羊的价钱是打着滾往上翻,一个冬天下来,硬是赚了一万多块钱,成了村子里有名的万元户。 
  日子要是顺杆子往前走那到也好,只可惜陈大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钱越赚越多心却越过越花,在镇子上跑多了,便跟镇上小酒店的招客妹子好上了。那妹子酒一样的火辣呀,比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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