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幅下都有一盏向上打光的小射灯。夭夭九不管在哪一家,她总是要坐在能看到《小鸭、小船、小渡轮》的那幅对面,边吃边眯着浓黑细长眼睛欣赏那漫画。
那幅漫画上,是一个大头小女孩,光着小脚丫,单薄地坐在木桥上,小女孩的小光腿悬空在桥水之间,她佝偻着小身子看着水面。桥下的水面上,有一只玩具小鸭、小船和玩具小渡轮。水流就要把它们带走了。画旁边有几行幼稚的字:
小鸭、小船、小渡轮
拜拜,我不再想你们,不再爱你们了
昨天我爸爸、妈妈大吵一架
夜里我们抱在一起哭了很久,现在你们
还害怕吗?
以后再也听不到吵架的声音了
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好再见了,不要为我担心……
有一天,很突然地粽子想到天天九住地去玩,他想把一个刚到手的会跳舞的新款A8手机送给她,打算把她的摩托罗拉V998卖掉。夭夭九却在洗钱。真正的洗钱,粽子敲
门而人的时候,她正弯在自动洗衣机前倒洗衣粉。粽子和她说着话,靠近洗衣机时,大吃一惊。里面沉浮着至少两三千块钱,都是百元面额的。
夭夭九喜气洋洋。正好来帮忙,她说,再臭的钱,洗洗就好啦。
粽子直看夭夭九的眼睛,怀疑她是否有毛病。
天天九啪地翻上机盖。哼,那女人送来的。她哭着求我要呢。她倒每年还记得我生日。孝顺。我知道她都是臭钱。小时候,她给我的钱,我统统找人换成另一张,虽然都是一样的十元、五元,可是不换我就不舒服!我讨厌经过她手的钱。现在,这个办法是不是更有趣?
钱居然没有被洗烂。夭夭九开始把软塌塌的湿钱,一张张往墙上贴,并要粽子学着做。没多久,墙上蓝灰、粉红一片连一片,四壁都像起了皮,怪诞得不得了。夭夭九在床上狂蹦了几下,像一只炸锅里的青蛙。她说,好,我非常满意啦。
高处都是粽子贴的,他腰酸背痛,不胜其烦。粽子说,要不下次放微波炉或者直接进臭氧消毒柜吧。
夭夭九尖叫起来:对呀!你怎么不早说!
粽子把夏新A8掏出来,要不要?要就把你的手机拿来换。
夭夭九立刻把自己的手机丢过来。粽子还是不给她,转身到洗衣机前掀开机盖,把A8咚地扔进了空桶中。夭夭九扑了过来。
这个不要洗吗?它昨天还是别人的,也许是人家叔叔花了四五千块的血汗钱买的。赃物就是脏物,是很脏的东西,对不对?
夭夭九已经把手机抢在手上。不,她说,这是利益再调整,我叔叔会愿意的!这不脏,不脏!不用洗啦。
老太婆、天天九互相厌恶
粽子没有想到,老太婆和夭夭九是那么的互相不喜欢,甚至是相互讨厌。老太婆管夭夭九叫“你那女的”,夭夭九从第一次见到老太婆就叫她“老疯婆”。第一次见面是在老太婆家。夭夭九走进来的时候,老太婆就像老猫问候小鼠那样,一句话也没有,横移着腿,不断在天天九身边转圆圈,上上下下打量着夭夭九。夭夭九一边脑袋跟着老人的身子转,一边放肆地掀着她漂亮的鼻孔。
老太婆伸出手,她想摸或者是想取下夭夭九肚脐眼上戴的东西。夭夭九飞快地一掌把她的手打掉。老太婆瞪起眼睛,再次伸手还是要动,夭夭九还是出手把她的手打回去,不仅如此,夭夭九竟然像印度女人那样,狂扭几下腰胯,瘦平紧实的腹部中央,银亮的小蝎子跳跃闪动着,极大地刺激了老太婆。
难看!丑!你丑!老太婆非常愤怒。
那时,粽子只要有广告送,都会去老太婆那转转,听老太婆说说话,然后看看橱柜里的青铜马首刀。就是说,那时候,粽子和老太婆已经是朋友了。所以,粽子时不时会说到老太婆一点什么,夭夭九对老太婆也不是太陌生,即使她们原来从来没有见过面。尤其是刀。
夸张地扭着胯,夭夭九闪动着银蝎子,径直往陈列柜走去。其实,任何一个客人,不管你愿不愿意,老太婆都会命令你参观她的荣誉陈列柜,不管你感不感兴趣,老太婆都要当她的讲解员,从第一块纪念章讲起。因此,夭夭九主动一过去,老太婆就左右摇晃地紧跟过去了。可是,夭夭九竟然自己想拉开橱门。老太婆兴致勃勃地尖叫,我拿钥匙开啦!
橱门一开,夭夭九伸手就摸向马首刀。老太婆出手更快,夭夭九的手背已经被打了一下。
两个女人互相瞪视着。
老太婆厉声说,我来拿!都是历史文物啦,随便你摸啊!你到博物馆,人家让你随便伸手吗?!一点教养都没有!
夭夭九粗声哼了一声。老太婆先拿出的是一块军功章。老太婆在讲解来历的时候,不是以前那种沉湎于往事里的表情,而是不断看着夭夭九,边说边打量夭夭九。她也许是在怀疑告诉夭夭九这些有没有什么意义,果然,她说了几块纪念章后,停了下来。
夭夭九又把手伸向刀。她想让老太婆说到刀。老太婆也许误会了,她猛然将橱门重重关上,赌气似的转身就走。更令老太婆不悦的是,老太婆在阳台上看鸽子的时候,夭夭九竟然冲着那边的鸽子猛吹口哨,老太婆当场翻脸,马上要赶她出门。
初次见面,她们俩的关系就拧住了。夭夭九走后,老太婆投诉了夭夭九很多劣习。比如,“你那女的”在卫生问不关门,还在马桶上跷二郎腿;“你那女的”眉眼不正,不像好东西,少在她身上花钱;“你那女的”贪吃、说话不实在;老太婆直截了当地对粽子说,不娶她!以后我给你介绍好的。
夭夭九对“老疯婆”评价同样小佳,夭夭九恶毒地说,“老疯婆”活该被子女抛弃;说“老疯婆”是个十足的小气鬼、抠门精,拿出来的喜糖,全是孩子都上学入托的人结婚时送的,还一人只给一颗!夭夭九最恶心的是,老太婆让她用自己的贴身破汗衫做洗碗布——那次夭夭九洗碗,一看用那洗碗布,坚决不干了。后来是粽子洗的,因此,“你那女的”的罪状多了一条:“非常非常——好吃懒做!”
老太婆是极其节省的。有一次,粽子被她叫去,比说好的时间迟到了半个多小时,老太婆勃然大怒,令他马上上厕所。粽子以为是军人痛恨不守时的作风,却原来是老太婆小便了,算计着他正好要来,好等他用了一起冲水。他却迟到了!
即使这样,粽子还是不大接受夭夭九那么说老太婆,他后来还是没事就自己一个人来。老太婆跟他说了刀的故事,他也偷偷背着老太婆到古玩巷走了一趟。但事实上,不知是不是他和老太婆真的有了友情,他渐渐感到困惑:究竟是为了看老太婆,还是为了看青铜马首刀呢。再后来,夭夭九明确反对粽子去那儿,粽子脱口就说,我不是“陪老疯婆晒太阳”,我是为了那把刀。
一说出口,他就更迷糊了。但夭夭九非常认同这种解释,后来还不计前嫌地专程一趟,带了进口甜芒果送给老太婆。然后大大方方地掀着鼻孔,虚心央求老太婆打开橱门,让她摸摸刀。老太婆还是断然拒绝:不要你摸。不要。老太婆虽然吃着芒果,但满脸嗤之以鼻的表情,就像夭夭九当时断然拒绝她摸她的脐饰。
所以,两人的关系一直比较糟糕。
每一只鸽子都是一个同志
老太婆喜欢坐在阳台上,看着牛岭前面翱翔翻飞的群鸽。她会出神地看很久很久。那天粽子到她家的时候,老太婆在数着鸽群的飞翔阵次,421,422……
老太婆看了一天的鸽子。中午用微波炉煮的西红柿方便面。老太婆没有胃口了,面还剩在桌子上,一条条膨胀得粗粗的。阳台上,老太婆说,有一只领头的,它拐弯改变方向的时候,所有的都会改变方向;也可能没有领头的,但是,它们是有组织有纪律的,高飞的时候,没有鸽子下降,下降的时候,也没有一只鸽子高飞……
粽子就陪着老太婆看,看着夕阳中鸽群飞翔。老太婆叹息了一声,说,每次看到它们,我就想起我年轻的时候,想起我们的同志,每一只鸽子都是一个同志,谁是谁呢,我眼睛花了,看不出来,可是,他们是在那里。大家都那么年轻有力,朝气蓬勃。每一个人都充满热血,随时准备在奋斗中牺牲,因为,我们要把国家民族从危亡中解救出来。
老太婆要粽子到电视机前面的墙上,仔细看那张8个女战士合影照片。粽子胡乱看了一下,眼睛停留在年轻美丽的老太婆身上。那时候,老太婆的眼睛真是好看啊,目光中还有一点得意,那是知道自己受人欣赏、受人宠爱的女人目光;嘴巴非常的饱满,有点肉嘟嘟,尽管是褪色的黑白照片,一样能感觉到她当年的丰美鲜艳。粽子简直想象不出,五六十年后,同样一张嘴巴却完全两回事,现在老太婆的嘴唇,尖尖薄薄的,一条条皱纹,交叉通过嘴唇,那嘴就像盐的腌制品,它还经常合不拢,暴露着里面衰老的长牙齿。
只要在阳台上,老太婆的眼睛永远追随着鸽群。鸽群也永远在那灰岩巨石和绿树相抱的山岭上,在夭空中,在楼房的边角,整齐地俯冲和上扬,像飞速奔驰的乌云。阳光透过高大的相思树枝,打在笨重的木摇椅上,老太婆目光迷离,鸽子在她的眼睛里面翻飞。粽子就靠在她对面的阳台扶手上。
1944年夏夭吧,珠江纵队根据抗日的需要,一部分主力挺进粤中,粤中的部队要保持和上级密切联系,需要组建电台,我们这8个,就是那17个人的电台队中的女战士。我们每夭要收抄新闻、翻译电讯,缮写电稿,学习报务技术。部队从五桂山根据地出发,渡过西江,向粤中挺进。由于这一路没有根据地做依托,战斗行军非常频繁,电台的通讯十分困难,我们一直和省台联络不上。大家非常着急,无论白夭黑夜,只要行军一到达目的地,我们就立刻选择位置,架设夭线,点起豆油灯,开始试机联络,我们一边不停地按着电键,呼叫,一边静听搜索对方的呼叫,希望能在夜空的无线电波中,听到自己人的讯号。有时候累得难以支撑,我们就用冷水洗脸继续工作。山里的蚊虫又多又毒,还有蛇!可是,我们和男战士一样,毫不在意。每当新华社发布胜利战报时,我们会高兴地搂在一起跳。你们现在根本不可能理解我们的快乐。
你知道我们那时候有多大吗?最大的只有23岁!比你还小。薰山战斗中,个子最小的白玉凤和最壮的〃高马〃牺牲了。我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一次的战斗,到现在,我还经常在梦中听到枪炮声和很多人哭喊的声音。
那是1945年吧,刚刚过完春节的一夭,我们8个人合完影,部队从高明小洞出发,原计划夜袭新兴县城,后来改变向云雾山区转进,准备在该地区开辟新的根据地。傍晚,一下子下起了大雨,非常大的雨,但部队按计划仍然在雨中前进。女战士们背着越来越重的背包,三四次蹚过齐腰深的河沟。我们那时很奇怪,月经不来就都不来,一来一个,就个个跟着来。记得那个急行军的晚上,8个人有7个人来那个,可是我们一样走在齐腰深的河水中。
三月初的春水寒冷刺骨,扎针一样的冷,麻刺麻刺得疼到骨头里面,可是,没有一个姑娘叫苦,没有一个人叫痛。我们和男战士一样乐观。第二夭夭还没亮,我们到了薰山村驻扎下来。由于彻夜不眠地跋山涉水80多里路,大家真是人困马乏。我们一边喝着热辣的姜汤,一边烧火,小心地用火烘烤着机器、烘烤衣服和背包。早饭后,战士们一个个躺在地上,马上就睡死过去了,太累了嘛,突然,枪声响了,侦察员来报,国民党158师分三路,向我驻地合围……我们从梦中跳起来。大家立刻收拾电台机器,等到摇机班的战士,将电台机器全部挑走,确认机器安全了,我们几个女战士才往东边冲去。
我们那时太年轻了,从来没有遇到被敌人包围的情况,跑出巷口,我们几个女的就跑到香蕉园中蹲着,以为这样就隐蔽好了。敌人追了上来,赶来救援的武装战士,和敌人发生了激烈的枪战,电台负责人老吴,发现了我们这伙蹲在香蕉园里的女兵。他一边骂着这帮傻姑娘啊,一边率领我们拼死往外突围。密集的枪声、炮声、村民的哭喊声及部队战士们的呼喊声交织在一起,我从来没有昕到过这么嘈杂尖锐的混合声音。它们夭夭在我的梦里,忘不了啊!
两个女伴在突围中牺牲了,还有一个聪明滑稽的机务员严里岩,为了抢救一副发射夭线被俘而跳下悬崖了……
孤独的老鸽子
直到后来,粽子才明白,老太婆并不是爱折磨人,才强迫他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