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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中式盘扣衫裤的茶将军感叹:“中华茶文化,博大精深呀!”
“嘿嘿,到底是哪儿的茶?”茶老板切切地看着我,“还要保密吗?”
“既然叫诸位方家来品,那就不可能保密,我也不想保密。但要说这个茶,先要从产地说起。”
“啥地方?”
“崤阪。”
“崤阪?这个地名听都没听说过。”
“那么你知道秦晋崤之战吗?”
“当然知道!中国古代的著名战役。”
“这个战役就发生在崤阪。强大的、后来灭了六国而统一天下的秦军就是在崤阪被远远弱于它的晋军打败了,打败的重要原因就是崤阪的险峻。那时候往返于洛阳和长安之间,必须经过崤山群峰中蜿蜒于山谷的一条通道,而这条通道中最为险恶的一段,就是崤阪。崤阪两边山峰,高耸入云,谷底坡道,狭窄弯曲。秦军本已通过崤阪东去,长途奔袭郑国,因故半途而归,再西行重过崤阪,已是疲惫之师。晋军埋伏已久,以逸待劳,迅速封锁峡谷两头,突然发起猛攻。晋襄公身着丧服督战。秦军身陷隘道,进退不能,山上乱石滚木下来,已经使秦军死伤过半,更使秦军惊恐万状,阵脚大乱,晋军将士趁此冲杀下去,个个奋勇杀敌,以致秦军全部被歼。”
“这个在中学课本上都有。”茶老板说,“打仗和茶有什么关系?”
“打仗是和茶没有关系,但是这个战役就发生在这种茶的产地,而且这种茶也就因为山之险峻才有,也因为山的险峻才稀、奇、少,更因为山的险峻才难以采摘,只有极少数人,准确地说,也就一二人才能采摘得了。”
“这么说,你也是偶然得到?”
“也算偶然,也算必然。”
“怎讲?”
“我在三门峡就职七年,喝茶的名声还是有一些的,在前年冬天的一个下午,一位朋友专门约我去喝了这个茶。”
见他们听得很认真,我就接着讲下去。
“朋友在路上告诉我,这茶五千块钱一杯。我一听头皮一炸,立即叫停车。但车是朋友自己开的,他不但没停反而笑了,说是他请客,我不必惊慌。我虽然松了一口气,但立即说全世界也没有这么贵的茶,绝不能上当受骗!朋友又笑了,说你喝了再说,付钱的人不觉得上当,你还会觉得上当吗?
“我没话说了,只好硬着头皮去,总觉着是个骗局。因为我做人有个原则,不能欠别人的人情,更不能欠这么大的人情!
“那一天天特别冷,路两边的树上,挂满了雾凇,景色十分壮观。但因为心里有事,我也无心欣赏。车过雁翎关时,又迎来一团一团游动的雾,但道路旁边路标上雁翎关三个字我还是注意到了,心里咯噔一响:如果古书记载没错,穿过雁翎关,就应该是崤底、崤阪,秦晋崤之战,就应该发生在这里。那时候这里车不并辕,马不并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如果人死后真有魂魄的话,那么当年战死这里的秦国将士的魂灵,应该就随着这些雾团飘动。想到这些我心就突突地跳,完全忘记了茶的真假,两眼朝车窗外面看去,出了一团雾心里就松一下,进了一团雾心里又紧张起来。
“好在公路修得很好,路面平坦,而且宽阔。朋友告诉我,这是1999年修通的三门峡至洛宁高等级公路,要不是这条公路,这个天,就别想看到这好的景色,更别想喝到这好的茶!
“他一个茶字又让我想到五千块钱一杯茶的价钱。但还没待我吭气,他一打方向盘,汽车下了高等级公路,驶进一条狭窄的山谷,驶上坑坑洼洼的土路。土路两边,山谷底部,是密密麻麻的挂满雾凇的灌木丛,东一棵西一棵的杂木树散落于灌木丛中,而旦一团团的浓雾似乎被灌木丛挡住了、挂住了,不游不走,让人心慌。但还没待我说话,朋友一刹车,叫我下车。
“要不是前面有一个小伙子的招呼声,我真不敢相信,这里会有人家。
“朋友显然不是第一次来的,拉着我的手,几步就进了一眼石窑,石窑里亮着电灯,还开着电视。石窑里竟然很宽大,有睡觉的地方,有喝茶吃饭的地方,还有做饭的地方。做饭的地方自然放在窑门口,便于散烟。那里正用瓦罐煮着一罐水。”
许是我说得太哕嗦了,穿中式盘扣衫裤的茶将军在西边窗户里透射进来的明丽的阳光中朝我摆摆手:“说了半天还没说到茶呢。”
出版过《九州茶考》的茶将军立即截住了他的话:“奇茶必有奇人奇事奇遇,相辅相成,相得益彰,让老郑仔细讲。”
其实不用他说,我也会仔细讲出这一段故事的,不吐不快,是我这时候的真实心理。
“我问朋友,不是喝茶吗,茶呢?
“朋友笑了,说,你以为这茶想喝就能喝?!需要临时采。
“我问在哪里采?小伙子笑了,说只有他父亲知道,他父亲这时候正在山上采茶呢。只让他把回溪阪的水煮上,还让他取了窑门口草丛里流下的水备着用。
“朋友接着告诉我,在崤阪这块地方,回溪阪的水是最硬的,这茶,必须用最硬的水冲开。然后再用草丛里的水沏泡,茶味儿——朋友把手挥在空中半天,猛然劈下,世上一绝。我要不是在这儿受了伤,也不可能喝到这茶,就更轮不到你了。
“朋友一说,我才知道,他去年开始在崤
阪乡代职当副乡长,崤阪乡两百多平方公里,只有两百多户人家,平均一家一平方公里土地。所以要给这个地方通电,难度几乎比上登天。朋友是负责回溪阪这一块地方三通的,他就是在指挥着架电线杆的时候从山崖上摔下来的。摔下来后他就失去知觉。醒来的时候他就躺在这眼石窑的那张床上,那位小伙子的父亲,正给他一勺一勺地喂咱们刚才喝的苦茶。
“我的朋友怎么也没有想到,没有去医院,没有任何其他药物相辅,他就喝了这个茶,头脑竟然很快清爽,身上的伤也不痛不痒,第二天竟然就能下床走路。
“虽然朋友喝茶的功夫没有我深,但毕竟是通茶的,就向小伙子的父亲问茶的来路,希望以后能喝到这样的茶。但小伙子的父亲笑而不答。还是小伙子告诉我的朋友,这茶不到急用,是不能采的,而且采摘地点只有他父亲知道,全乡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朋友对我说,后来他才知道,小伙子的父亲是刀客的后代,崤阪这块地方,地无三尺平,几乎不能种庄稼,出山又极其不便,所以人烟稀少,适应刀客生存。因为这里山路虽然险峻,却是南崤唯一通道,总有来往人马,刀客劫一人可吃半年。小伙子的父亲十三四岁时,即练就了一身好功夫,十五岁时,小伙子的爷爷把采茶的绝活教给他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第二年,就解放了。小伙子的父亲一身刀客本事,却无处用了,就改行采药。所有珍贵的药材都在悬崖绝壁上,这就使刀客攀爬跳跃的本事派上了用场。珍贵的药材价格自然也贵,所以刀客的日子平平稳稳地过了下去。
“我们在石窑中说话,根本没有听见任何声响,小伙子的父亲却出现在了我们面前,咳了一声,吓了我一大跳。
“我根本想不到这就是小伙子的父亲,解放那一年,他十五岁,到前年,应该是近七十岁的人了,但从他的身上和脸上,咋看也就是五十多岁,一身精瘦,眼光犀利,行动利索,声音清亮,吐字清晰。他一眼看着我,看得我心里哆嗦了一下。他笑了,说我是那种典型的有钱人,凡是有钱人都害怕他的眼风。
“我的朋友也笑了,介绍说我就是他说的茶将军,专门来品茶的。老者就解开缠在腰里的腰带,从中取出一只类似丹参滴丸瓶子的小瓷瓶,看着在火上冒气的瓦罐,唤儿子冲茶。
“不急,我的朋友却先让他看看我,看我的钱在哪儿装着。
“这让我很高兴,刀客嘛,就应该显一显刀客的本事。
“老者笑了,说我身上没有带钱。我一听就急了,我是专来喝茶的,不可能不带钱,而且,平日我的身上最少也要带一千块钱,以备急用。说着我就在身上摸,却怎么也摸不见钱包。
“老者又笑了,本来想在你走的时候交给你,跟你耍一下,乡长先把底给露了。说着从刚才绽开的腰带里,拿出了我的钱包。
“我顿时惊呆了,他只在我跟前解了一下腰带,怎么就会拿走我的钱包呢?我不得不叹服老者的刀客本领。
“后来我们就喝茶。说真的那天我的感受比今天好得多,可能因为是本地茶本地水相生相克的缘故。喝完后我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大声说了一句,五千块,值!
“就要你这一句话呢!我的朋友说。他说他动员老者几次,想让老者多采一些苦茶,就在这里,用这里的水冲着卖。老者一直不答应。他不知其中原委,后来还是老者的儿子告诉他,这茶长在绝壁的石缝中,秋天里,这种特殊的树种飘到石缝里,遇着雨,就在石缝里扎下根了。到了冬天,才长出这样一粒,实际上这粒茶如果不采,到春天,就发出芽,一年一年过去,就长成树。所以我们喝的,不是几片茶叶,是一棵树。一棵树所有的精气神,都集中在那粒茶中。而且他们家的祖训就是不遇伤不采;而且对采摘地保密,只传儿子,不传闺女。就是害怕把这苦茶采绝了。因为刀客免不了受伤,一般的外伤,将这茶研开一涂,不治自好。一般的内伤,将这茶喝下去,很快除病。南崤的人几乎都知道他家有这个绝药,但一般不来求。传说当年武则天来往于都城长安和东都洛阳的时候,最爱停留的地方就是崤阪,所以在崤阪北原上建了兰昌宫,每过崤阪,必然要在这儿停歇几天。这位雄心勃勃的女王酷爱看古战场以壮雄心,她甚至在崤阪的石头坡道上走过几趟。但是武则天在兰昌宫时也没有喝到这种苦茶。有一次武则天急火攻心,眼红面赤,雁翎关守备急派守军四处寻找刀客的祖先,但就是找不到。不是他找不到,而是老刀客躲了起来,这茶一旦成了皇室用品,几天就采绝了,还能保留到现在?崤阪的人每每说起这个话题,都会感叹说:武则天都喝不上,咱就更不要去想了。从这一点上讲,我的朋友是幸运的,他若不是为崤阪老百姓通电受的伤,也不可能喝到这茶。
“既然如此珍贵,我的代职当副乡长的朋友就想着在保持这个茶的神秘性的同时,让这个茶出名,并因这茶让这个乡出名。动员老者一年只卖两粒,一粒五千块。一是给老者增加一些收入——两粒茶顶得上山民一年的收入。二是越少越珍贵,越珍贵名气越大,这茶和这乡的名气就大了,因此为这个乡,更重要的是给老刀客,带来巨大的、连续的效益。但他不知道五千一杯的价格能不能卖出去,所以就请我来喝。既然我说了值,他高兴极了,立即请我给这茶取个名字。
“我想了想,就取名为崤阪石茶。”
“崤阪石茶!好极了!”著有《九州茶考》的茶将军真诚地感叹,而且轻轻地拍起了巴掌。一下子引得屋里的人都拍起了手。
“奇茶奇闻!”口才很好、穿中式盘扣衫裤的茶将军连连点头,遂提高声音,“我建议,此事不要张扬,每年冬天,我们几人同去,带一万块钱,把这两粒茶喝了。”
我笑笑,“不可能了!”
“为何?”穿中式盘扣衫裤的茶将军紧瞅着我。
茶将军们也都不同程度地表现出了焦急。
我摆摆手让他们安静下来,然后告诉他们,后来我和老刀客成了好朋友,一来一往中,我知道了,刀客们许多鲜为人知的故事,特别是刀客、的死亡方式,让我感慨万千。刀客们出山前必须练就一种吞三口气就能自断经脉的死亡方法,而且必须在老刀客面前真正成功死亡,再由老刀客解过来。因为刀客不免失手,万一失手被抓,免不了被人百般折磨而死,与其如此,不如自己了断。还有,刀客没有坟墓,因为他们害怕他们劫过的人来挖他们的坟,给子孙带来不利,所以他们在觉得体力不支时,都是自己在悬崖上找一个风水好的石洞或石缝,将外面用石头封好了,然后自已吞气而死。
“你怎么老说死呢?”茶老板着急了,“老刀客可千万不能死啊!”
我深深吸了二口气,“恰恰相反,老刀客死了。”
“死了?!”屋里一片惊叹。
“我是去年调回郑州的,之后再也没和老刀客联系,昨天我的那位代职当副乡长的朋友来了,给我带来了这粒茶,说这是老刀客的儿子前夭交给他的,并说这是老刀客离开家以前专门交代叫儿子给我的,交代后就把采茶’的地方告诉了他的儿子,但告诫儿子:这茶只能治病,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