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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女这次率领的三百jīng兵里,女真人并不多。这倒不是女真金兵缺少穿插敌后的勇气,或者是活女不舍得让女真金兵执行这样风险巨大的行动。原因很简单,女真金兵骑shè击无双,但一旦是下了马,凭他们那双罗圈腿,翻山越岭,攀援登高什么的,连个普通的汉奴都不如。
因此,活女将选拔的目标。放在那些辽地的汉儿及燕京府一带的渤海人与奚人身上。这些士卒的勇猛剽悍不在女真人之下,而且北地幽燕多高山峻岭,这些人长期作为步卒使用,攀高伏低,倒也矫健异常。用来作为这支奇兵的主力。再合适不过。
一行三百人。带足三天的口粮,穿着轻便的半身皮甲,人手一张弓,三捆箭。短兵旁牌齐备,很快消失在茫茫大山深处。
从十一月初二清晨,至十一月初三午时,区区几十里山路,活女一行三百善于攀爬的jīng锐。竟用了整整一天半的时间。其间还有十一人失足坠崖,尸骨无存,七人在夜里冻伤手足,无法继续跟进,只能返回。而据汪前说,眼下入冬了还算好,什么毒蛇猛兽之类的都没了踪影。若是明年开chūn才来这么一出,只怕死伤的远不止这么点人数。
虽然一路上颇有波折,人手也损失了近半成。但远远望到那汪前所说蜂窝状城堡时,活女一行奇兵总算舒了口气,这两天一夜的艰辛没有白费,剩下的就要看运气了。如果敌方当真是防守空虚,那他们这支从天而降的奇兵。就可以起到一指定乾坤的作用;若是敌方还留有一支与之相等的兵力,那么,目测那座坚堡的易守难攻程度,他们这支奇兵。恐怕就得损兵折将,无功而返了。
活女不知道自己的运气怎样。但他从去年率三百勇士,在数万宋军眼皮子底下,自孟津渡有惊无险地夺船壮举之后,就异常清楚地明白一点:南人无血勇,朝野尽贪生,官军皆如此,贼兵亦如是。
不管敌方留下多少守关人马,这一战,他一定要赢!
“我们身后就是上万劫后余生的无辜百姓,万余生灵,就要靠我们来守护。不管敌人来多少,无论我们还有多少守关的兄弟,那怕只剩下一个,都要赢!”
周定远强忍着阵阵眩晕,将关城里二十四名jǐng备营士兵全部集合起来,开了个简短的动员会。最后,立下铮铮誓言:“不管敌人来多少,有多强大,想破关而入,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jǐng备营士兵们也齐声立誓,一息尚存,决不让一个敌人踏上此关,决不让敌人再有荼毒奴役天枢城居民的机会。
“兄弟们不用担心,我已经派一名弟兄快马回城,调集援兵与武器。只要我们顶住一阵,非但城内的援兵会来,甚至军主都会率主力大军杀个回马枪,里应外合,将来犯之敌杀个干净……”
一名士兵期期艾艾地道:“周副都头,这敌军都出现在关城前了,咱们的主力却没见踪影,会不会……”
“住口!”周定远冷冷盯住那名士兵,“大敌当前,自当全力抗敌,但有扰乱军心者,军法从事!”
“谨遵均令!”jǐng备营所有士兵凛然齐声回答。
周定远随即布署防卫:“四层楼,每层驻守六人,最少保证有两人会使用弩弓,全力封锁羊马墙;敌军若突破羊马墙,搭梯子过护城壕,则以霹雳弹炸之;敌人若渡过护城壕,攀援而上,就用长矛从shè击孔中向外捅……去两个人将关城内军械库里备用的霹雳弹全部抬上来,平均分配给四层楼守卫使用。随时用传声筒保持联系,立即行动!”
活女本意是想来个天降奇兵,突然袭击,以最小的代价拿下关城。但当他看到那“之”字形山道及高高耸立的奈何关时,只得无奈地打消这个念头。除非还有什么别的路径可以不经此山道绕到奈何关前,否则只要踏上山道一步,所有形踪,将被对方尽收于眼底。
那么还有别的岔道,再玩一次突袭吗?当然没有了,这是太行山,不是什么小山坡,随随便便就能趟出一条道来。
果然,当活女一行刚刚踏足山道,还没走到三分之一路程的,jǐng钟回响,山谷轰鸣。
这钟声,昭示着第二次奈何关之战,拉开了序幕!
第一百六十章 第二次奈何关之战 (二)
与一战奈何关不同,第二次奈何关之战,是由周定远shè出的一支弩矢打响的。
一名刚刚跃上羊马墙的金兵,被呼啸而至的弩矢贯穿脑门,带出一蓬血雨,叭嗒一下摔在活女的脚边。旁牌脱手,在地上转了个圈,顺着山崖一路弹跳坠落,还没到半山腰,就散成了碎片……
站在羊马墙下的活女,驻刀于地,双掌叠按刀柄,面无表情,厚厚的嘴唇一动:“再上,要快!”
四名金兵悍卒应声而出,嘴衔弯刀,一手持旁牌,护住上半身,一手扶住临时绑扎的木梯,飞踏而上。
嗤嗤嗤嗤!一共八支弩矢,在四名金兵堪堪现身羊马墙上时,几乎不分先后,疾shè而至。
八支弩矢,其中两支shè偏,四支穿透厚木包裹熟牛皮的步兵旁牌,并且shè穿了旁牌防护下的金兵半身皮甲,入肉一分,未伤及要害,致轻伤;最后两支却极为jīng准,一矢穿喉,一矢贯颊。
短短一瞬,就造成一死,一重伤,二轻伤的结局。
尸体栽倒,伤者败退。
活女依旧无动于衷,嘴角一歪,又是四名金兵登墙而上。
这一次shè来的只有四支弩矢,shè杀一人,其余三名金兵飞快将梯子竖到羊马墙的另一面——但他们所做的也只是到此为止了。接二连三shè来的弩矢,将三名金兵尽数shè杀在羊马墙上。
连续三拨突击,尽数被粉碎。留下六具尸体。
缩在队伍里的汪前,看着这些尸体。想起三个月前的那场连亲兄弟都折进去的战事,不禁打了个冷颤,只觉这天气,当真冷到了骨缝子时去……
同样是看着这几具尸体,活女脸上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他的声音低沉却清晰,清清楚楚传到山道上每一个金兵,甚至是奈何关的守卫者耳中:
“关城至羊马墙。距离不过六十步,六十步破旁牌伤人,用的应是宋军制式蹶张弩,使用此弩,十矢则力竭。三拨弩弓阻击,最多一次,只shè了八矢。说明关城中只有八具弩弓,或者是只有八人会使用此弩。其中只有两人较有准头,四人shè技平平,另有两人较差。如何,你们听明白了吧?”
金兵齐声振喝:“明白!”
两百多名剽悍劲卒齐声呼喝,声势的确不小。几乎压过呼啸的风声。
活女猛地拔刀出鞘,戟指布满shè击孔的奈何关,嘶声大吼:“那么,该轮到我们发动了!”
关城里虽然比外面暖和,但温度仍然是低。周定远却面sè发赤,额头滚烫。呼吸急促,心急如焚。这固然是因紧张cāo劳引发身体旧疾,更重要的原因是,这支突袭的金兵不光战力强悍,其头目亦是jīng于战阵。仅仅是几次试探xìng攻击,就觑破了本关防御的缺陷所在。
没错,守关的二十四人中,会用弩的只有八人而已,shè得jīng准的更是寥寥,一旦金兵发动波浪式攻击……周定远想到此处,本就已烧得滚烫的头更疼了。
偏偏在这时,身边那几个士兵扔下手里的霹雳弹,转身从兵器架上取来弓箭,气愤难平:“咱们不会用弩,却还能用弓,就算shè不准,也能阻一阻……”
“住手!把弓箭放回去!”周定远大急,怒斥道,“眼下金兵摸不清楚关城里的情况,还有所顾忌。可是你们若全拿上弓箭往外shè,没准头没力道白费箭矢不说,更是让金兵得以弄清守关的人数……到那时,只怕根本撑不到援兵到来的时刻……”
众士兵也凛然醒悟,若大一个关城,只得二十几人防守。而城下的金兵则多过十几倍,一旦被攻击方弄清了虚实,一个人海战术压过来,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栗。
哨楼的士兵被喝止了,但楼下三层因不会用弩而袖手旁观的士兵,显然也是羞恼加激愤,各自取弓箭乱shè一阵。可惜,六十步距离,五斗弓根本破不了甲,更穿不透旁牌,这般乱shè,毫无战果可言。
周定远怒气冲冲对着传声筒一阵怒吼,总算将这无意义的举动压制下去。还没回到shè击孔那边,就听到jǐng备营士兵齐齐发出一阵惊怒交集地大吼。
周定远飞快扑过去,刚将双眼凑到shè击孔前,就见到羊马墙那边,金兵仿佛被踩了一脚的蚂蚁窝,炸了锅一般,疯狂而源源不断地攀登、跳跃,逾墙冲来……
周定远用尽全身气力,踏蹬上弦,然后将弩矢对准shè击孔,几乎不用做什么瞄准,悬刀一板,一名刚刚落地站稳,来不及持牌护身的金兵大叫倒地。
而其他几支弩矢,也几乎是箭箭不落空。只是,这样的阻击,面对着蜂拥而来的敌人,顶多就是冒几朵浪花而已,根本无法阻止……
金兵的速度很快,越墙,抽梯,一拨人在前面持牌防护,一拨人在中间挟梯而进,押后的金兵则张弓搭箭,对准shè击孔不断放箭。
金兵这支奇兵都是jīng锐,而在金军中,所谓jīng锐指的就是骑shèjīng湛。因此,当金兵突进到四、五十步距离时,已经能够相当jīng准地shè中那高半尺、宽一尺的shè击孔。
碉堡最底层,传来几声惨叫,有三名紧张向外窥视的士兵,被shè中面门,当即身亡。其余士兵要么是闪避得快,要么是正好弯腰上弦,没出现在shè击孔,这才免去一劫。
不过,也只有碉堡最底层才出现伤亡,第二、三、四层楼的shè击孔,由于仰角的关系,箭矢无法抛shè而入。尽管强劲的箭矢将shè击孔打得火星四溅,却只是有惊无险。不需周定远jǐng示,底层的守卫士兵再不敢随意露头,只得是用眼角稍稍探出察看。
在付出十多人的伤亡后。金兵终于突破那条只容四人并行的狭窄山道,冲到奈何关下。
奈何关前方圆十丈的范围。比较宽阔,挤上二、三十人不成问题,只有一道丈余宽的护城壕隔开,一旦敌军冲过长达四十步的山道,就可以在关城下展开兵力,不虞被挤下山崖——当然,也只能展开小股兵力而已,大队人马挤过来。还是无用。
活女显然也是看到这一点,因此只派出一蒲辇五十名金兵。虽然过羊马墙与山道时,被shè杀及失足坠崖十余人,但还是有三十余金兵冲到关城下。然后众金兵围拢成一圈,以旁牌遮挡,内中数人,将四张梯子尾相联。捆绑扎紧。随着金兵一声发喊,旁牌撤开,十余名金兵飞快冲出,将梯子横架在护城壕上,一个接一个冲过了壕沟……
而这个时候,同样由于角度的关系。弩弓箭矢根本没法从shè击孔中伸出,shè杀关城下的金兵——这并不是狄烈筑关时的疏忽,而是因为这shè击孔本是用来做枪眼的,根本没考虑过用弩弓来守关,以至于有今rì之失。
活女在两名持牌护卫的小心防护下。从羊马墙后探出半个脑袋,紧盯住金兵的冲势进程及敌军的反击力度。当看到冲过护城壕的金兵将连接在一起的梯子高高竖起。搭在城墙上,准备攀援登城。而敌军这样式古怪的城堡,看着令人心里打突,实际上却明显缺乏有效的防御手段。
活女兴奋地一拳捶击在羊马墙体上:“成了……”
话音未落,那城堡数十个洞眼里,忽拉拉丢出十几个黑乎乎的铁球,有些砸在攀爬的金兵头上,有些落到城墙下金兵的脚边。
这批金军几乎上是被一路炸过来的,更亲眼目睹了五百强大的重骑兵一瞬间灰飞烟灭,对这黑乎乎的铁球早已是惊弓之鸟。一见之下,惊恐万状,齐声发喊四下躲避。偏偏这城墙根下也没多少可供藏身之处,左边是悬崖,右边是岩壁,身后是哗哗淌水的护城壕……情急之下,竟纷纷跳入壕沟中,结果被激劲的溪流一路冲下山崖……
轰轰轰轰!十几颗霹雳弹先后爆炸,木梯断裂,爬到半途的金兵纷纷摔下,断手断脚。城下那些如没头苍蝇一样乱窜,找不到遮挡,又不敢跳入壕沟中的金兵,无不血肉横飞,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爆炸过后,奈何关下,硝烟弥漫,处处火起。木梯、衣物,甚至尸体都燃起了火光,三十余名金兵无一幸免,尽数毙命于关墙下。
活女看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喃喃自语:“原来如此,就是这个东西,将撒离喝的两万大军打得士气全无,更埋葬了五百重骑兵……”
短暂的交锋之后,周定远击退金兵数轮进攻,而活女一方也折损了五分之一的兵力,再不敢冒进,战斗进入了相持阶段。
碉堡里jǐng备营的战士们,谁也不敢离开战斗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