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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大石与赵梃知道梁兴说的是实情,在这样的混战当中,火枪的确不好使,个人的武勇反而可以发挥。
郭大石点点头,拔出腰刀扔向梁兴,后者扬手接过,双刀在手上挽了几个刀花。这时那寨兵看看郭大石与赵梃手中枪弓,又低头瞧瞧自家手中大刀,略微犹豫一下,道:“俺也留下吧……”
郭大石用力拍拍那寨兵肩膀:“五马山寨也是有好汉子的。”
郭大石三人身影还未消失,梁兴与那寨兵已转身虎吼一声,一头撞入追兵当中,三把刀舞成一团刀光,瞬间砍倒五、六人。
“点火把,点火把……”黑暗中传来金兵惊惶的大叫声。
篷篷!十几道火把点燃,照亮了砍杀中梁兴与那寨兵一脸血污的狰狞……
刷刷!又是两刀,两名金兵颈项开裂,鲜血激shè倒下……之前突围本已消耗大量体力,此时又连续手刃七名金兵,体疲气虚的梁兴双刀柱地,大口喘息不已。
此时,金兵之中突然冲出一名身体极为健硕的壮汉,手持一柄单手大斧,身上居然穿着一身签军中少见的锁子甲,显然是一名有身份的头目。
这金兵头目甫一现身,便发出一声兽吼,双手抡斧迎面劈向那寨兵。寨兵躲闪不及,硬着头皮按刀一档——当!手刀居然生生断为两截。那寨兵被劈得连连后退,尚未拿桩站稳,金兵头目一个垫步冲上前,用厚实的肩膀猛力一撞,将那寨兵撞飞七、八步,一路翻滚跌下山崖……
一击毙敌,众金兵齐声欢呼。金兵头目却浑不在意地扭了扭粗壮的脖子,在脖颈发出的咔啦啦响声中,转身将凶狠的目光锁定在梁兴身上。
梁兴长吸一口气,将砍得满是缺口的双刀从雪地拔出,一刀正执,一刀反握,躬身屈足,宛若一张绷得紧紧、蓄势待发的弓矢。
金军头目倒提大斧,踏着桀桀的冰雪,大脚踩处,雪花四溅,越奔越快,越扑越近……
“啊——”
随着两声裂帛似地大喊,两道人影快速接近……就在二人行将碰撞的一瞬,梁兴的前手刀突然扭转半圈,正好将火把的亮光借着雪亮的刀面投shè到对手的双眼中。
金兵头目本能地一闭眼,心头一慌,挥舞大斧的动作也为之一滞。
就是现在!梁兴前手刀猛力向前一格,压住对手斧柄,后手刀反握着自下而上一撩,掠过那金兵头目的脖颈……一股热血喷溅而出,标到丈外的雪地上,将雪地溶出一连串大小不一的凹坑……
“王老虎死了!王老虎死了!”
金兵发出一阵惊呼,集体向后退了好几步。
梁兴一刀毙敌,看似轻松,其实勇气、胆量、时机拿捏,缺一不可,但有差池,死的就可能是他。从金兵头目尸身旁一掠而过,梁兴双脚已经发软,这生死一击耗去他最后的一丝体能,此时若有金兵上前,可轻易将之斩杀。
好在凭着梁兴刀斩敌将之威,金兵被震慑住,趁此良机,梁兴回了几口气,勉强拔足,徐徐后退,身影没入黑暗中。
金兵也很快反应过来,这凶悍的敌人已力尽,正是打落水狗的好时机,顿时呼喝着向前追去。
刚刚追过一个转弯,前面打火把的那名金兵,已经照见梁兴踉跄的身影。身旁另一名金兵正兴奋地摘弓取箭,突闻一声弓弦作响,迎面一点寒光shè来,面门一痛,大叫倒地。
随后又是砰砰两枪,打火把的金兵晃了晃身躯,扑到在地。
众追兵正惊疑不定之际,黑暗中呼呼呼飞出三颗冒着火花的铁蛋子……
轰轰轰!追得正紧的七、八名金兵惨叫倒地。
这一下,金兵真正被吓住了。前面的慌忙往后退,后面的习惯xìng向前冲,黑暗中的金兵拥挤成一团,一时间进退不得。
趁此良机,郭大石三人从岩石后跃出,七手八脚扶持住梁兴,朝半里外的铁壁关寨全力发足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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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血色五马山 (十一)
铁壁关的寨墙之上,早已是火光熊熊,盔明甲亮,一百七十余名两寨联军严阵以待。
张锐与七十名猎兵隐蔽在内寨墙垛口后方,目注百步之外,火光通明的金兵大队人马,人人面sè凝重。
从火把的数量来看,金军兵力当在千人以上,是否还有隐藏兵力,不得而知。
耶律铎居然有如此决心与手段,悍然于风雪大年夜发动夜袭,这一点的确出乎张锐意料之外。
在古代战场,夜袭战就是一把双刃剑,用得好,杀起敌人来真是死啦死啦地。但对主将指挥能力与麾下士兵的素质要求相当高,将士能力稍微欠点,夜袭战就有可能变成自杀战。
耶律铎的指挥能力怎样,张锐经过这几次较量,心里也有底,此人应该玩不出这样的大手笔。就算耶律铎难得发一次飙,他手下那一群丧胆的军兵也不会陪他发疯。张锐敏锐的直觉告诉他,此次夜袭的主将绝不会是耶律铎,那会是谁呢?
张锐并未费神琢磨多久,对面的一名金兵跑到距离外寨墙五十步时停下,cāo着大嗓门吼道:“五马山寨的贼寇们听仔细了,我等是静江军节度使、燕京马军都指挥使王节帅伯龙帐下大军。此番与耶律留守合兵一处,兵马过万,军威鼎盛。而尔等山寨上至故宋宗室、一寨之首,下至兵丁寨众,无不在我大金兵威之下望风而遁。此番只留下尔等数百人留守断后,在我无敌大军面前。无异于螳臂当车。若听好言相劝,阖寨出降。我家节帅既往不究,非但可保xìng命无碍,更有荣华富贵相待……”
啪!一声响亮的枪声,将那口沫横飞的金兵,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劝降词打断。
开枪的是张锐,可惜目标在七十步外,纵然以张锐的枪法,也免不了脱靶。这一枪从那金兵左耳边飞过。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吓得往后飞逃。
张锐霍然收枪,面沉如水。
王伯龙,居然是王伯龙来了!
没错,王伯龙来了,而且亲自指挥此次夜袭作战。
在重重金军人墙后面,距离寨前两百步之外的一个斜坡上。王伯龙全身披挂,站在一方岩石之上,面sè凝重。守军的利器竟能攻击得如此之远,不下于一石硬弓的shè程,的确有些出乎他的意料,难怪大帅对此物志在必得。
在王伯龙身旁的。则是左路军主将耶律铎——前来助拳的王伯龙都亲自上阵了,他身为左路军最高指挥官,没理由不奉陪。
当耶律铎损兵折将,再无力向五马山寨发动进攻时,就已经知道自己注定的失败命运。如果是在宋军里。面对这样的窘境,多半会拚命掩饰。然后想法子脱罪,甚至以败为胜,慌报军功。但在金军里面,这一套是行不通的,耶律铎唯一能做的,就是据实上报,请求上峰裁夺。
在送往真定右元帅府的军报中,耶律铎着重提到了一点:天枢城!天诛军!声言若无此势力插手,五马山寨早已是囊中之物。
耶律铎这一招赌对了,中路军的惨败,使得完颜宗辅对任何有关天枢城与天诛军之事,都异常敏感与谨慎。两万大军对上数千天诛军都败得如此之惨,以此类推,仅有五、六千的左路军对上数百天诛军,吃个大亏也不足为怪。
在这样的思路导引下,完颜宗辅并未急于兴师问罪,甚至没有撤换左路军主将,而是下令王伯龙率三千人马前往五马山攘助。并且在出发前对王伯龙耳提面命:“不要管信王,不要管赵邦杰,甚至不要管五马山那几万兵丁寨众,只要拿获一部分天诛军将士,缴获他们手中那些会喷火发shè弹丸,以及爆炸威力巨大的火雷,就是大功一件。”
王伯龙衔命而往,为了能顺利完成上命,他特意带上了一千本部jīng锐,多为当年随自己起家打天下的辽地悍寇。余下二千人马,则是招降的义胜军。
三千大军,一路急奔,不过三天就赶到五马山下,与耶律铎四千兵马汇合。如此一来,金左路军再度恢复到七千兵力,而且战斗力更胜往昔。
为了不引起五马山寨的jǐng戒,王伯龙在这里玩了个小花招。他让耶律铎每rì将本寨人马在南北两大营来回逡巡,进进出出。只不过,进去时是耶律铎的人马,出来时,却变成了王伯龙的麾下。如此偷梁换柱、瞒天过海,竟将南大营近三千毫无战意的兵卒,全换成了王伯龙汉军万人队中的骄兵悍将。
由于金军封锁严密,五马山寨缺乏强有力的斥侯硬探,再加上上下下都被数万人的迁徙大事忙得焦头烂额。以至于金军搞了这么一个大动作,守军还懵然不知。
与守军相反,王伯龙一边封锁自家消息,一边派出大量哨探,无孔不入地打探五马山寨军情。最终确定,五马山寨已遁逃一空,只留下少量部队断后,而这支断后的部队,极有可能是右副元帅yù擒之而后快的天诛军。
这一下等于给王伯龙吃了个定心丸,既然主要目标没动,他也不急着动手。最好等到五马山寨军兵都撤得差不多,单留下那支天诛军,便可以一网打尽。
这一等,就等到了大年夜。王伯龙手下多为汉军,所以他本也是想过年的,偏偏得到消息,五马山寨明rì将成为一座空城。这一下,逼得他不得不动手。而其手下军兵,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好好的年过不成,全是这五马山寨惹的祸,这回非端了它不可。
如此一来,连王伯龙自己也没想到,大年夜突袭,竟然有士气值加点的意外收获。
为了这蓄谋已久的一战,王伯龙当然不会只派遣一千兵马。这一千人只是前锋。主要挑选有夜战经验的手下悍寇与部分义胜军jīng锐。还有两千不擅于夜战的军兵,俟至天明后再行助攻。
王伯龙的汉军万人队从未与天诛军交过手。虽然风闻中路军惨败,左路军受阻,但全军挟横扫北太行无敌手的骄横气势,很自然地认为其余两路军战斗力太弱。不就是两个山寨贼窝吗?咱们一路上不知扫平了多少!以三千劲旅突击夜袭,岂非如泰山压卵,一鼓荡平?
军兵们可以无知而无畏,身为一军之帅的王伯龙却不敢这样乐观。不说他曾经吃过天诛军霹雳弹的大亏——现在缺失左耳的伤口还疼着呢。单是耶律铎能够击溃两万金军,并将数千大军阻于寨前。这样的战力,怎也不能将其与寻常山寨相提并论。
王伯龙综合前两路大军与天诛军交战的经验教训,有针对xìng地拟就了一系列应对方案——此次夜袭,便是对策之一。只可惜,功亏一篑,被几个小卒坏了大事。除此之外他还留有几招后手,至于灵不灵光。只有打打看了。
好话说尽,敌人冥顽不灵,没二话,开打!
王伯龙手中三角令旗一挥,在他身后的旗头立即摇动大旗,向前方传达简单的进攻指令。前方的数名司号手觑得真切。立即深长吸气,鼓起腮邦子,将嘴凑到牛角号上。呜呜之声,回荡在如漆似墨的五马山巅。
除夕夜战,开始。
王伯龙首先派上场的。是三个谋克的义胜军。之前搞偷袭,用的是jīng于此道的麾下嫡系悍寇。此时两军对阵。打的是攻坚战,自然要先派杂牌军上场试探。
不过,若以为义胜军是杂牌军而轻视,那可就大错特错了。这支义胜军与宋人,那是有着深仇大恨的,与宋人作战,战斗值最少涨十点,其豁命悍勇程度,不在契丹战兵之下。
说起义胜军的的渊源,那还是徽宋赵佶在位时的事了。义胜军的始作俑者,乃是接替童贯童公公担任河北、河东路燕山府宣抚使的谭稹谭公公。
如果说童贯在史家及世人眼中一无是处,没有什么才干的话,这个谭稹更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大部分时间不是用在修饰那张没生胡子的老脸上,就是寻思着如何混搭着穿衣才能显出些阳刚气来。
谭公公在燕京任上,为了压制降将郭药师的常胜军,表奏朝廷请于河东路别置一军,名为“义胜军”,以五万人为限,主要是用来威吓郭药师所部,让他们知道有所畏惧,免得不听约束。同时启用李嗣本为帅,招募燕地流民jīng壮者为军。军饷是其他部队的数倍,于是青壮年蜂拥而至。
可是这支被大宋官家用jīng米白面养着,好吃好喝侍候着的义胜军,由于屡屡与宋军发生龌龊,更加上虽然同是汉民,但燕地与中原隔离百年之久,燕地的汉儿从不认自己为宋人,只当自己是辽人。血脉虽同源,而其心早异。结果金军刚开始南侵,义胜军立刻反水。
先有代州(今山西代县)义胜军擒主帅李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