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狙击南宋-第2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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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冷的天,徐庆却汗流浃背,垂首致礼,连道不敢。
    王贵连忙打圆场。拉回话题:“然则留守之意。莫不是要将黄河……”
    “同统制到底比副统制有见识。”杜充冷哼一声,才回归正题,将桌案上一卷《李卫公问对》拿在手上,摆出一副运筹帷幄的智将风范。“兵家孙膑曰‘计者。因其势而利导之’。李卫公(李靖)亦有云‘凡战之道。以地为主,虚实为佐,变化为辅。不可专守险以求胜地也’。依凭黄河天险,乃是被动应敌;君子善假于物,我何不以黄河主动攻敌,水淹三军!”
    王贵垂首,而徐庆则瞪大双眼,吃吃道:“怎……生个水……水淹三军法?”
    杜充眼神透出一股择人而噬的凶厉,语气之阴寒,堪比屋外凛冬:“决黄河以倒灌,籍狂流而覆敌!”
    “啊!”以徐庆下盘之稳,听到这话,也不禁双股一软,差点失态坐地。
    王贵心腔猛抽几下,表面却垂首不语,只是眼角不时抽动。他心下雪亮,由于黄河北岸已被金军控制,真要掘,只能掘西南岸——也就是说,即便是掘开黄河,也淹没不了北岸的金军,洪水只会淹没河南之地。届时千里中原,尽成泽国,而洪泽之地,正可陷骑兵于泥沼,数万金军必将寸步难行。拖住并延缓金军攻势,为扬州行在的天子南狩争取时间,才是这位杜留守掘黄河的真意啊!
    杜充已经打开了天窗,自然也毫不避晦说开了亮话:“此事本府已上奏天子,且得天子批复准奏。二位统制只管放心、放手去干,他日朝野物议,自有官家与本府为诸君撑腰。本府要求,你二人率前军三千军士,十日之内,暨十二月以前,掘开黄河堤坝!决崩地点,就在此处——”
    杜充手指重重戳在图纸某处。
    王贵与徐庆定睛一看,三个大字跃入眼帘:李固渡!
    如同另一个时空的历史所发生的罪恶一样,杜充,这个堪称南宋初最大的屠夫,终于还是抛出了这个足以改变山川河流,变桑田为沧海,毁灭无数生灵的疯狂计划。
    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中,也是同样的时间,建炎二年(1128年)冬天,金兵集蓄力量,欲一举南下荡平宋朝天下,杜充为阻止金兵南下,在滑县以上李固渡(今河南滑县西南沙店集南三里许)以西扒开黄河大堤,决河东流。新道经李固渡、滑县南,又经濮阳、东明之间,再经鄄城、巨野、嘉祥、金乡一带汇入泗水,由泗水入淮。
    这场**,堪比天灾。时人有言:东京人物尽付波涛中矣。间有一二士女辗转于城头晨角之间,号哀于木符树梢之上。又值凄风苦雨,以饥当寒,百姓溺死者凡几,死于冻者凡几。哀此残黎,向之百无一二者,今乃万死一生矣。
    《宋史。高宗纪》云:“是冬杜充决黄河,自泗入淮,以阻金兵。”这次人为决河在黄河历史上是件大事。从此,黄河离开了《山海经》、《尚书。禹贡》所载以来流经今浚县和滑县南旧滑城之间的故道,不再向东北流入渤海,而改为向东南流入泗淮为常。此后数十年间,“或决或塞,迁徙无定”,深受这后患之害的,主要在今豫北、鲁西南和豫东地区。
    杜充决河并未对金军南下造成很大影响,也未能阻止金军南下,还致使当地百姓被淹死二十万以上。加之时值寒冬,莫说被淹没,简直就是沾水即死,而因流离失所和瘟疫而造成的死亡数倍于此。北宋时最为富饶繁华的两淮地区毁于一旦,近千万人无家可归者沦为难民。
    杜充决黄河之举,开了一个极其恶劣的坏头,堪称流毒千年。
    此后,明末李自成围开封,或许是想到了杜充这位“先辈”五百年前之举,黄河再度被掘开(究竟是官军还是义军掘的,有争议,不在本书范围讨论内),整个开封数十万人口,百不存一。再往后,清末围攻太平军之战时,也有过数次人为决堤。然而影响最大者,莫过于近代抗战期间,同样在河南郑州,蒋军新八师蒋在珍部于花园口决黄河事件——与历史上惊人相似的是,此次决黄河,目的也是为了阻止敌军进攻。只不过,八百年前阻止的目标是女真人;八百年后阻止的目标是日本人。
    八百年时空,古今恶行相通,而结果也惊人的相似——都未能真正阻止敌军入侵。
    将战胜敌人的希望,寄托在自然的力量上,无疑是对自身能力的极度否定与绝望。
    一道黄河,拦不住虎狼,就如同长城从来就不曾挡住异族入侵一样。能挡住、反击敌人的,也只有人——一撇一捺的立起的“人”!
    这才是真正的打不破、撞不开、砸不扁、咬不动的钢铁长城。
    杜充之流不会明白,或者说不愿去想这个道理,而身为武人的王贵与徐庆,却似乎比杜充更能看清楚这一点。
    那么,他们该何去何从呢?(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二章 张宪的对策
    怎生是好?!
    从留守府回到河阴城,王贵与徐庆当即进入自家后院,关上大门,就陷入纠结当中。
    “李固渡,李固渡……”徐庆不断叨念,拳头也象打拍子似地捶着桌子。
    王贵则低头坐在椅子上,手肘压着桌沿,一直用拇、食二指捏着眉尖,神情苦脑。
    “怎生是好?王六郎,你是同统制,岳大哥不在,眼下前军都归你管,你倒是拿个主意啊!”徐庆实在不知怎么破,让他与金人干仗,二话不说,操刀就上,可就是这等腌臜事,却愁死英雄汉。干脆把难题全推到王贵身上,反正二人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无论王贵作出的是怎样的决定,身为副手加同乡的徐庆,都只能选择支持。
    “唉!若鹏举在就好了,这等窝心事,让他头疼去。”王贵长叹,仰靠在椅背上,茫然盯着空中虚无某一点,喃喃自语,“决河东流,以阻金军,计是好计,但后果堪虞……能不能干?能不能干?鹏举,你若在此,会怎样做?”
    “万万不可!”
    房门嘭一下推开,一个未戴头盔,梳着高髻,身着朱漆袄甲的年轻英挺将领,裹着一股寒风倏然出现在门前。
    “张景仁!”王贵与徐庆齐声惊呼。
    年轻将领抱拳道:“正是张宪。”
    王贵大怒:“官长议事,你小小副统领竟敢擅闯!好大的胆子,莫不是要吃军法?卫兵!本统制是如何交待的?何故随意放人入内?莫不是也想一起吃军法!”
    站岗的卫兵队长慌忙跪下:“俺本不想放张副统领入内。只是张副统领手持岳统制书信——同统制屡屡交待,但有岳统制书信到来,不管何等要事,须立即禀报。因此……”
    “什么?岳大哥来信了?快快拿来!”徐庆一下叫嚷起来,打断了王贵的发威。
    王贵张了张嘴,也没话好说,坏心情也被岳飞来信冲淡不少,挥手示意卫兵队长退下。然后招手让张宪入内——杜留守再三严令,在开掘之前,不可让第三人知晓。更不得乱传。违者军法从事。既然此事被这个张宪知道了,只能招其入内一同相商。张宪此人,此前不过一小校耳,但岳大哥对其倒是颇为看重。认为此人是个将才。只是一直没机会展露而已。反正也没主意。就听听他的意见,三个人商量事,总好过两个人。
    当然。首先得看书信。
    徐庆识字不多,王贵倒念过几年私塾,因此,书信就由王贵解读。
    “……飞于太原任事,蒙天枢城主不弃,聘为军校骑战教官。天诛军兵精马壮、器饷充足,人人均有杀贼报国之心,实为我朝不可多得之精兵。飞在太原军校,日夜所见,甲士勇锐,良驹饱腾,堪称人如虎马如龙。有此千骑在手,何敌不可战!何战不可胜!”
    “……宗相公驾鹤,杜府君凌迫,东京已成泥潭。飞幸居于太原,远离是非,一展所学。二位贤弟当须小心谨慎……”
    徐庆听得眼睛放光,忍不住道:“天诛军之强悍,当日汴河之上,我等亦是亲见;又闻万胜门前故事……”
    王贵干咳两声,提醒徐庆。万胜门之战,是留守司之耻,东京正、副两位留守,已就此事发过禁言令,身为留守司军将,还是少说为妙。
    徐庆嘿嘿一笑,停口不言,抹了一把颌下胡子,道:“听这信中之意,岳大哥是那个乐什么的……”
    张宪接口道:“乐不思蜀。”
    “啊,对,就是这么个意思。千骑啊!咱们前军马匹不过百,仅够三十骑兵训练作战之用。每隔一段时日,还有马匹因伤病削减,光看着减少,就没有补充……”徐庆那艳羡之情,溢于言表。
    “鹏举在太原,也算是英雄有了用武之地,咱们这些兄弟,也放心了。唉,鹏举是安心了,咱们的心,却悬得慌,真想让他来拿个主意啊!”王贵缓缓放下信件,欣然之色又变沉重起来。
    说起这个令人头痛的问题,徐庆也是用力捶着脑门,一脸痛苦。
    “依宪想来,若岳统制在此,也必会坚决反对此等丧心病狂之举的。”张宪,这个长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英挺面容,嘴唇上长着淡淡茸须,刚过弱冠的年轻人,语气坚定而铿锵,“上古水患肆虐,荼毒九州,遂有大禹治水,华夏绵延。此山川大地,绵亘万载,保我黎民,生息繁衍。天河地流,自有定数,焉能横加干涉?如今却为却敌、阻敌,决河泄流,二位统制难道不知,黄河一决,必是千里泽国,生灵涂炭么?更遑论在此天寒地动之季,中原百姓,纵然不在洪流中溺亡,也会被活生生冻毙。人做此等事,天岂能容你!想出此等人神共愤毒计者,天诛之!”
    这一番话,字字铿锵,句句尖锐,如钟鼓轰鸣。震得王贵眼皮直跳,徐庆汗流满面。
    徐庆满面羞愧:“听景仁一番话,这缺德事,还真是不能做……六郎,咱们明日再入汴梁,把这差事推了吧。”
    王贵苦笑摇头:“这烫手山芋,杜留守已扔给咱们,再想交还回去,怕是不能了。”
    张宪断然道:“不能推了这差事——就算你们不干,难不成杜留守就不会找别人干?”
    王、徐二人讶然看着张宪:“景仁,你适才不是让咱们别干么?怎地如今又……”
    张宪目光闪动:“怎生想个法子,不光我前军不能干这事,留守司所有军队都不能干!咱们要把这事给搅黄喽!”
    王、徐二人张大嘴巴,一时合不拢——这张景仁的胆子真是泼了天,非但违抗军令,更欲破坏军令……只是,为何心下暗暗欢喜呢?
    徐庆用力咽了口唾沫,问道:“景仁,你想怎么干?”
    张宪晶亮的目光,闪动着一丝狡黠,轻轻吐出三个字:“天诛军!”
    徐庆还没来得及说话,王贵已拍了一下大腿:“好主意,把这事捅给梁山天诛水师——黄河决堤,对数百里外水泊梁山的影响,难以估量。张荣与马扩绝不会坐视。届时由他们来向杜留守施压……张景仁,鹏举总夸你文武双全,是个将才,果然不假。”
    徐庆也恍然大悟,夸赞道:“咱哥俩在这发愁半天,愣没想出半点主意,景仁你一来就解决了,有你的!”
    张宪被二人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提醒二人道:“如何能在最短时间内,将消息放出给天诛军梁山水师知晓,方为此计关键。”
    王贵呵呵一笑:“当日那天枢城狄城主,曾来游说我等,事虽不成,但留下一联络方式。说是他日若需天诛军帮助,可派人至汴梁永林坊西侧土地庙,将事由原委写成折子,交与庙祝,自会有人处理。”
    张宪欣然:“如此甚好。”
    徐庆如释重负,哈哈笑道:“这下好了,让张荣那厮头疼去。”边笑边不由自主摸了一下右边腮帮子——上回曾跟张荣来过一回“白打”(徒手搏击),结果没几下腮帮子就挨了一记重击,晕了好一阵。幸亏是在自家后院交的手,没几人看见,否则这人就丢大发了。
    王贵却另有隐忧:“天诛军若插手此事,杜留守必知是我等泄密,届时军法追究,又当如何是好?”
    “军法?若有军法,首要惩罚之人,就是他杜公美!”张宪冷笑,一脸鄙夷,“杜公美干出此等灭绝人性之事,天人共弃之,张宪耻与此等人为伍。二位统制,莫非还要在此人手下受那腌臜气?”
    王贵与徐庆面面相觑,似有所悟,一齐看向张宪:“景仁之意……”
    张宪轻轻拈起桌案上岳飞来信,在王、徐二人眼前一抖,目光灼灼:“何处不可去?何地不可战!北、上、太、原!”
    不得不说,张宪丢过来的这个烫手山芋,天诛军梁山水师还真是不能不接着。
    梁山泊的形成,与黄河决流密切相关。后晋开运元年(944年),黄河决口,在淹没了今河南北部与山东西南广大地区的同时,洪水开始聚集在梁山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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