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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方面,自有信使八百里报捷;而江南的南宋方面,最早将消息带回的,却是被南宋朝廷勾抽民间商船,将第三批援助物资送往辽东,刚刚返回的船商。
这些船商,不但随船带回了大量北地毛皮、角筋、珠玉,更将这一天大喜讯,沿途传播,成为天诛北伐大捷的义务宣传员。消息所到之处,掀起一阵阵狂潮。商人沿途抛售皮货,同时宣扬天诛军北伐功绩。言者绘声绘色,听者如痴如醉,末了还家焚香祷告苍天,欢欣鼓舞自不待言。
尽管年节已过,但商船队每经一地,当地爆竹必抢购一空,船行三千里,爆竹声传九十州。
南宋小朝廷是在正月二十一得到这条惊天消息的,当时兴元帝赵栩,正与满朝文武商议,若天诛军北伐失败,与金国和议,宋与天枢及金国,将如何共处。结果这炸雷般的消息飙来,满朝当场炸开锅,群议纷纷。有弹冠相庆者、有半信半疑者。而令满朝文武惊讶的是,官家竟坚定不移地采信这个传言。认定此言无虚。
兴元帝甚至难遏激昂兴奋之情,当场就想率群臣到太庙祭拜,告慰祖灵。却被康王及丞相吕颐浩等朝臣劝止,恳请官家稍待,待进一步确认消息真实性后,再祭拜太庙不迟。
不得不说,说到对天枢势力,尤其是对天诛军战斗力的了解,赵栩真的比手下臣子要强得多。只是整个南宋朝廷,有这样认识的明眼人。真心不多。
消息最终确认。来自从辽东战场返回长江防线的天波师张荣部。
正月二十九,天波师副参谋长龙旭,奉华王之命,将一封邀请函送抵临安。邀请函的内容为金酋降伏。战犯就缚。即将押往东京。择日公审。请兴元朝派代表共襄盛举。同时,还随函附上被解救的宗室名单,康王母妻儿女。赫然名列其上。只是,诸王帝姬宗室俱在,唯独缺了最重要的一个人——渊圣赵桓。
龙旭无比沉痛地表示,金人狗急跳墙,在五国城痛下毒手,渊圣罹难,龙驭殡天,适逢北国暴雪,遗体下落不明。
大喜大悲,莫此为甚。南宋举国哀悼,罢朝、罢市三日。
兴元帝人前悲不自胜,人后笑得见牙不见眼——赵大完了,这龙椅终于可以坐安稳了。感谢天诛军,感谢金人、感谢暴雪……
康王同样喜上眉梢,赵七在位,他还可以争一争,若是赵大回来了,那可就半点机会都没有了。
接下来,就是派谁去参加公审大典,以及迎还太上道君的龙殡大事了。
人选几乎不用讨论,呼之欲出——康王赵构!
这观审大典,或许任意派一名三品以上大员,即可应付,可是迎还太上龙殡,却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的。放眼整个南宋,最有资格前往东京迎还太上龙殡的人,只有两个——兴元帝赵栩、康王赵构。
赵栩身为一国之君,当然不可能置身不测之地,所以,康王赵构,就是唯一的选择。更不用说,赵构的生母与发妻,都在东京,更须一并迎还。最佳人选,舍此而谁?
对于去东京,赵构一点都不憷,欣然表示愿往——那位天枢之主、华王狄烈,既然将他放归,决计不会再扣留他。此去东京,参加公审大典,迎还父皇龙殡,接回母妃(赵构既退位,韦后就只能降格称韦妃了)及邢妃,在政治上可是加分之举。而且母妃还朝,以其先帝贤妃的身份,入奉皇宫,必得封后。届时可与隆佑太后平起平坐,对日后行事,可谓大有脾益。
赵九能看明白的好处,赵七又怎会不明白?只是别无选择,没法阻止罢了。
三月初,兴元帝召康王入宫,商议出使东京事宜,议定出使的规制、礼品、同时与天枢重申盟约。
从各方面传来的消息证实,凶顽狞恶、强大难敌、吞辽灭宋、横扫南北的女真金国,千真万确被天诛北伐军灭亡了,前后耗时不足半载,比当年女真人灭辽破宋还快。
而就在前年此时,这个只用一只手(金东路军),就将南宋打得满地找牙的金国,还是强大如斯,犹如巨人一般令人仰视。谁曾想,转眼之间,就灰飞烟灭,不复存在。当真是其兴也勃,其亡也忽。
到了这个时候,纵然是再没眼力见的南宋朝臣,都清清楚楚明白了一件事情:天诛军的强大,远远超乎想象。能把金国这庞然大物彻底干翻,从天下这场棋局中抹去,这是何等的逆天?
金国对南宋,如同大人打小孩;天诛对金国,则如巨人打常人;那么,天诛对南宋呢?岂不是如巨人拍侏儒,象打着玩一般?
得出这样的结论之后,南宋朝臣,很快就有了统一认识,由过去对天诛军一无所知,甚至妄自尊大,迅速转变堕落为畏之如虎,闻名色变。交口称赞兴元帝早就先见之明,早早与天枢结盟。天枢之主乃渊圣之后,而南朝之主乃渊圣之弟,双方乃叔嫂之邦,更应坚定盟约,共结万世之谊。仿佛所有朝臣都选择性地忘却了,当初见到那份盟约时,对官家的抨击指谪,闹得满朝风雨的情状。
如果说,当初赵七、赵九两兄弟。先后与狄烈签订那份“卖国”盟约,还是有几分心不甘、情不愿,甚至过后有反悔之意。待到此时,北伐胜利,金国灭亡,这对帝王兄弟,终于端正了自己的态度,认识到了天诛不可敌。那位华王手中掌握着十万天诛强军这把利剑,已经斩下了金国这只庞然大物的“头颅”,下一刻。剑指何处?此时若不小心讨好。曲意迎奉,简直就是送借口上门,伸长脖子等砍啊!
出使前夕,兴元帝召康王入宫。着重谈到的。就是这个问题。
按皇宫起居注官员的记录。兴元帝与康王兄弟二人,在垂拱殿进行了友好和睦的交谈,整个会晤过程。言笑晏晏,气氛融洽,实为君臣相宜,兄友弟恭的典范。
会见结束后,兴元帝还在延和殿设宴,款待康王,为其饯行。席间官家与王爷念及父兄之死,掷箸难食,哽咽失声,相对垂泪;再论及宿敌金国之亡,欢喜无限,官家慷慨赋诗,康王以箸击杯,罄诗相和,场面感人。
赵构回到王府当夜,突然腹痛如绞,呕吐不止,先吐残羹,再吐胆汁,最后吐血……
整个康王府都被搅动了,皇宫闻讯,迅速派出太医,诊断为旧疾复发,当卧床三月,静心调养。
卧床三月?康王三日后就要前往建康,乘舟过江,出使东京……这一下,全泡汤了。
兴元帝次日亲自出宫,探视康王病情,执着九弟之手,垂泪道:“昨日朕才与王弟欢颜笑语,今日王弟竟一病如斯……王弟只管好生歇息休养,勿需烦心,出使之事,朕另托他人。”
康王脸色腊黄,悲难自禁,自觉不能亲迎太上龙殡,实为不孝;更感激皇兄体贴,羞愧落泪。
次日朝议,第一桩议题就是谁可代康王出使天枢?
此时已是户部尚书的赵儆倒是想毛遂自荐,毕竟此次出使,意义非比寻常,无论谁能出使,都能极大增加声望。奈何他才刚出列,尚未张嘴,就被兴元帝以目制止。虽未着一言,但脸上满满写着“你还未够格”,将这位永安郡公(已升一级)臊得面红耳赤,讪讪归列。
赵儆尚且如此,另一位项城县公(同样由伯升公)赵供,自然压根不敢出列自讨没趣。
在此情况下,左相吕颐浩提出一个人选:判宗正寺正卿、齐安郡王赵士褒。
群臣先是一怔,随即频频点头,包括兴元帝也是含笑颔首……的确,眼下除了这位齐安郡王,还真没有哪个有资格迎太上龙殡。齐安郡王原本人望就够,再加点分也没什么。
三月初四,崇政殿上,文武群臣分列两排,兴元帝刚刚将出使的圣旨拟好,内侍承旨,齐安郡王赵士褒正要接旨。殿外突然传来值事监的禀报:“康王求见!”
崇政殿上,君臣莫不失惊。
随后,就见康王赵构,面容清矍,衣带当风,稳步踏上云阶,在殿外远远向兴元帝行礼:“臣构叩见陛下。”
兴元帝显然有些不知所措,踌躇一会,方扬声道:“康王贵体有恙,为何不安卧府中?”
赵构垂首致礼:“太上龙殡犹露于野,母妃千里之外翘首企盼,为人子者岂敢安卧?臣构请出使天枢,以尽忠孝,望陛下成全。”
兴元帝高居陛墀之上,冕前十二道玉旒,遮住了他的表情,但那微微颤动的龙袍下摆,暴露了他此刻的心境。
赵士褒与吕颐浩对视一眼,微微摇头苦笑,轻叹一口气,不再接旨,退入班列中。
崇政殿的空气冷滞了足足半炷香之久,才传来兴元帝幽冷干涩的声腔:“准——”
“谢陛下!”
赵构大声谢恩,抬头的一瞬间,与远处玉旒缝隙中透出的两道冷冽目光碰撞,如无形刀剑交击,擦出无声的火花。
此一去,兄弟决裂;再见之时,阴阳相隔。(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八章 东京版“牵羊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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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七,春暖中原。万里行军,胜利班帅的天诛军第一整编师,终于押解着金国战犯及被俘宗室,回到了东京。
尽管天枢行政中心在长安而不在东京,但将公审大典定在东京,却是有着极为特殊的意义。让当年蹂躏这座城市的侵略者,跪倒在这里,接受历史的审判,岂不快哉!
大军刚渡过黄河,东京留守张立,携开封府尹宗颖,便率军民万人,箪食壶浆,前出十里迎候。
吴乞买以下三十四名一级战犯,在过黄河之前,还提供车马乘载,但一过黄河,立即取消所有优待,尽数装入囚车——用狄烈的话说,之前的优待,是怕万里艰程,这些战犯身体撑不住。现在已经到了地头,又是万物复苏的季候,再不装入囚车展览示众,你们是来当俘虏还是当老爷的?
按照狄烈的命令,每一辆囚车上,都钉上一块大牌子,上面写明囚犯身份,曾经犯过什么罪行(攻打过中原哪座城池,或下达过什么侵略指令),便于让东京百姓扔臭鸡蛋或白菜邦子。
只是狄烈未免将东京百姓想得太过于良善,或者说是生活水准太高了——东京百姓一见囚车,立马忽啦啦围上去,也不管囚车上是何人(事实上没几个人认字)。但见得是髡发金环的女真人,一个个愤怒咒骂,捡起道旁的土坷垃或小石块,劈头夹脑,雨点般砸过来。
三十多名昔日的金国重臣,瞬间被打得满面桃花开,妈妈认不得。
护卫的郭大石一见不妙,这般下去,只怕未入东京,囚犯就全交待了。当下急令军兵将囚车的箍颈打开。让三十四名战犯的脑袋得以缩入囚车内。这样一来。纵有飞石土块,大半也只能打在囚车的粗大木栅上,少许从栅缝中钻入击中囚犯,多半也只打在身体而非脑袋上。多亏郭大石采取紧急措施。吴乞买等战犯才剩半条命而入东京城。
许多百姓直到囚车队进入东京城。听得前方鸣锣开道。大声喧讲的开封府衙役通报囚犯身份,才知道之前自己用石块泥土往死里招呼的敌囚,竟是金国国主、国相、太傅、侍中、皇子、将军……这一连串有着吓人名头的大人物。这经历。当真如做梦一般。
这一日,“土石袭金主”,成为流传甚广的佳话。而有幸参与此盛举的东京百姓,则津津乐道数十年,许多百姓的家族世谱里,都添加上了这一笔先祖逸事……
这一日,北伐凯旋,大军入京,万民夹道,锣鼓喧天。
为了这一刻,狄烈做足了功夫。在万众瞩目之下,天枢华王,一身黄金龙鳞甲,飞凤焰耳金盔,火红大麾,宝剑玉印,高居于驷马拉拽的井阑之上。头顶阳光普照,金甲耀目;脚下万民争睹,欢呼膜拜;前方是东京留守与开封府尹双双开道;左右则是一干师旅大将环卫扈从,如众星拱月——这一刻,虽不是帝王,胜似帝王。
如果说,狄烈刻意营造出的帝王之姿,令东京百姓匍匐膜拜的话,当第一整编师的百战雄兵入城之时,更是引爆全城。
首先是整齐的轻甲步兵(刀牌兵)方阵,令东京百姓啧啧称赞;当源源不断的重甲步兵方阵出现时,那久违的步人甲具装,更令东京百姓激动不已;而荷枪实弹的火枪兵方阵,所透出的不明武器的肃杀之气,则令人惊喜;最后出现的军队,令整个东京城的上空都沸腾了——铁甲具装的铁骑兵!在普通百姓的心目中,骑兵就是这个时代的最强战力,三千盔明甲亮的铁骑,足以使百姓疯狂。
第一整编师足有上万人马,当然不可能驻扎在城内,他们只是代表六万天诛北伐军,向东京百姓夸功耀武,展现军威。按照预定路线,全军将由南薰门入城,沿御道游行,至朱雀门折向东,从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