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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孙二夫人压低声音道,“你是不知,那日在正觉寺,我家的二爷在后山凉亭,听见女子的呼救声便带着个小厮往外头去瞧,正正瞧见你家的二姑娘。二爷见她伤势不重,加之男女授受不亲,便想着回转去叫一个丫鬟过来扶她。谁知她居然拽着我家二爷不放手了。二爷迫于无奈才把她背了起来。他原着想把她放在个没人处,莫教人看见,一则对姑娘名声不好,二来自己也不好脱身。谁知才背了几步路,就见冯氏几个人往那头走过来,真真是赖都赖不掉,当真是无耻之极,还是世家千金呢,做出这等夺他人婚姻的事来。”
“原来是这样。”江氏叹道,“我原先还疑惑这孙二爷怎的做出这些没分寸的事来,跟未出阁的小姐授受不亲,还教人看见了。照你这样说,这从头至尾,恐怕都是冯氏等人设计好的。”
“正是。”孙二夫人道,“做姑娘的没个脸皮,做母亲的也没个脑子,也只配给人当个妾了。”孙二夫人又牵着绣心的手道,“我家绣心近年来生得是越发好了,瞧着皮肤嫩的,掐得出水来似的,我家二爷是没福气了,也不知哪家的公子能有福气把我家绣心娶了去。”
绣心娇声道,“姨母……”
孙二夫人笑道,“哎呦,还害羞了呢。”
“我家绣心的婚事还早着呢,现下也没个头绪。且先看着罢。”江氏顿了顿转了话题,“还未恭喜你呢,你家老爷这回中了状元,定能得圣上重用。只是不知你家老爷这回将往何处任职?”
孙二夫人道,“目前是定在刑部。他原本没这些个上进的心思,学问虽有,也不过是舞文弄墨,写写诗作作画,如今忽然上进起来,自然也是我的福气。”
江氏道,“正是呢。”
三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儿,绣心抬头见门口进来一位年轻的夫人,不过二十的年纪,梳着同心髻,身上穿着绣缠校花纹的襟褂,下身穿着一条并蒂莲绣花纹的罗群,样貌艳丽非常,弯眉秀目。
“大姐!”绣心站起身,笑眯眯地挥了挥手。
崔锦心亦是惊喜非常,疾步走了过去,行了一礼唤道,“母亲,姨母。”
江氏哎呀了一声,爱怜地扶了锦心的手坐下来,“也也有大半年时间没见着你了,实在让我挂念。让我瞧瞧,瘦了,瘦了。”
锦心扑哧一笑道,“母亲你回回瞧着我都说瘦了,其实哪里是瘦了,不过是母亲你担心罢了,恨不得我胖起来才好呢。”
孙二夫人道,“这话说的有理,这为娘的无论子女多大总免不了挂心的。当初我家衡哥儿病的那一回,我是日日睡不好吃不香活生生地瘦了一大圈儿,就怕……”衡哥儿是孙二夫人的独子,平日里看得比性命还重。
绣心宽慰道,“如今表弟不都全好了么,姨母且放宽心便是了。”
孙二夫人笑道,“大家都说这女娃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果然就是。姐姐,我可真羡慕你,这儿子个顶个的出息,女儿个顶个的美。”
江氏道,“话是如此说,可是要操心的事儿一点也不少,这头一个就是儿女们的婚事,这祺鸿还小,靖鸿和我家绣心可都到了订婚的年纪……”江氏一面说一面又瞥了锦心一眼,“锦心夫妻两个虽然和睦恩爱,可却三年无所出,长久下去可如何是好。”
锦心神色暗了暗,“若是今年再无消息,我便把我身边的暗香开了脸与他,若是生下孩子来,便抬了她做妾。”
江氏皱了眉,“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倘若那姨娘生下孩子来,你把他抱在身边教养,也是一样的。”其实,江氏不过是说来宽慰锦心的,养旁人的孩子到底和亲生的不一样,一则难以处事,管得严了,人家说你苛待了他,管得松了,说你未尽到责任。二则,到底不是亲生的,隔了一层,况且还有他亲娘在那儿呢,难免在其中挑事。
锦心苦涩道,“到时再说罢。今年还有大半年,只希望这半年内能有喜信儿。”
孙二夫人道,“不知你可请了什么大夫看?素日都吃了哪些药?”
锦心道,“之前请的是荣安堂的魏大夫瞧的病,吃了一年多不见效,便又托人请了素日给端懿长公主瞧病的万大夫瞧,又开了药,这才吃了半年不到。这两年来,药就没离过。素日大夫们只说我体质阴虚,只开些调养的药,如今把脉又说调养得差不多了,只让我放宽心等着喜信儿,可是这大半年来了,还是没有消息。”一边说,锦心一边落下泪来。
绣心听了心酸不已,“大姐,你放宽心罢,我记得你出嫁前不是求了一只签么,签文说,你只需耐心等待,总能苦尽甘来的。”
锦心拉着绣心的手,哽咽难言,“妹妹……”
江氏及孙二夫人亦是多加宽慰,锦心才略略止住。一时又有仆妇来请众位夫人和小姐往前院去上宴。众人皆都起身随着几位仆妇往前头去。只见大院子里已经摆上了大戏台子,绕着戏台子摆了上百案几,案几上都放了一壶酒,一个锅子,锅子里正煮着一只大羊腿,四周放着几碟馅料。冯氏、江氏、绣心、锦心四人一桌,孙二夫人同孙家的女眷一处坐去了。
姐妹几个,绣心自小便与锦心亲近,她自出嫁,绣心一年也不过见她几次,每回都是匆匆。这回,难得大家凑在了一处,绣心自是兴奋非常,拉着绣心问东问西,缠得锦心没法,用指尖戳了戳绣心的脑门,“如你这般的爱闹的,将来也不知嫁了谁能镇得住你。”
绣心道,“夫妻之间哪有什么镇得住镇不住之说,自然应该相敬如宾,彼此尊重,就像咱们的父亲母亲。”
江氏道,“这世上哪有完美的事,不过一个忍字罢了。”
绣心听不出弦外之音,顾自去取了一大块锅子里的羊腿肉用馅料沾了沾,送进了嘴里。羊肉最是鲜嫩,沾上馅料更是提味,绣心连吃了好几大口,不一会儿就将盘子里的羊腿肉用尽了。
锦心却是心中疑惑,侧过头悄声问了江氏,“母亲,你与父亲两个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江氏低低叹了口气,拉了拉锦心的衣袖道,“你随我来。”
两人离席走至僻静处江氏才道,“这话我只与你说。先前,你父亲虽无妾室,但也不曾日日进得主卧来,我寻思他公务繁忙才在书房安歇。可前段日子,我替你父亲送了一碗人参汤过书房那边去,却听得里头……”江氏顿了顿,一张脸涨得通红,“里头传来那种声音。原来,他竟同我房里的明香有了首尾。按说那明香生得也无甚特别的颜色,真没想到那小贱人居然能爬上老爷的床去。”
锦心道,“母亲,一个丫头打发了也就是了,不值得为此伤心。”
江氏摇头,“我自是要打发了出去,老爷也不敢拦着。只是有一就有二,早先我还能仗着几分颜色留住他,现下我早已老了,也不喜欢应付他。可男人总是贪恋新鲜的颜色,哪里忍得住。这些年我防贼似的看着他,他累我也累,我想着不如去外头买个出身清白的丫头进来给他做了妾便算了,省得他心心念念在外头偷食儿。”
锦心叹了口气,“原来竟连父亲母亲也都是这样,这世上没有从一而终,白首不离的夫妻么?”
江氏道,“那不过都是未出阁前的念想罢了。男人么,还不是如此,你拿捏住了他,他便给你一日的尊重,你若拿捏不住他,他便打你脸子。这事我早看明白了。”
话说回来,江氏与锦心离席之后,端懿长公主便到了,众仆妇皆行礼称颂,“公主殿下福寿安康。”
端懿长公主在主位坐下道,“你们都不必拘礼了,今儿个是我寿宴,各位能赏光莅临是我老婆子的福气,你们且坐下看戏、吃酒、吃菜,咱们在一处乐乐便是了。”
众人皆应是。
一时戏台子上开了戏,正是《天官赐福》这一出。绣心很是喜欢瞧戏,可她喜欢的是《大闹天宫》这类热闹的打戏,这样文绉绉的戏她瞧得没意思,遂只低头吃菜。一时又有丫头端了一叠子蟹黄豆腐上来,绣心眼睛发亮,连忙用银质的小勺子舀了一大口送进嘴里,只觉那蟹黄的鲜味混着豆腐的软嫩,简直能让人一口把舌头给吞下去。
“绣心,绣心。”冯氏推了推嘴里包了一大口的蟹黄豆腐的绣心道,“端懿长公主唤你呢。”
☆、第12章 出丑
第十二章出丑
绣心吃了一惊,连忙将口里的蟹黄豆腐咽了下去,往前走了出去站在一众年轻贵女的后头朝着端懿长公主行了一礼,“拜见长公主。”
端懿长公主眉眼里尽是笑意,“我老了,还是见着你们这些年轻人有趣,你是崔家的三姑娘吧?”
“是。”绣心敛眉答了。
端懿长公主大笑了一声儿,“上回你在琼林苑打的那一套拳我可是记忆尤深呢,如今的年轻姑娘也能文能武了,颇为难得。你过来些,我仔细瞧瞧。”
绣心只得越过众人朝前走了几步,在台阶前站住,仍是稍稍低头垂首。
端懿长公主朝她招了招手,“再过来点儿,上来,到我身边儿来。”
绣心心内惊异,这位公主真奇怪,下头还站着那么多名门贵女呢,怎么就单单招了我上去?但公主有令,她也只得硬着头皮往上走,至了端懿长公主面前行了一礼,“拜见长公主。”
端懿满脸笑容地握了她的手,“哎呦,咱们不拘那些个虚礼儿,我瞧瞧,生得可真水灵,瞧着就是有福气的。”
绣心心内想,因为她有点点肉肉,夸她生得美吧有点勉强,便只能夸她水灵了罢。要知道华朝可是以瘦为美的。比如台阶下站着的谢玉澜就是典型的瘦美人,仿佛一阵风就能给吹跑了。
端懿又照常问了绣心读了什么书,做了哪些绣活之外便放了她回去,临了又加了一句,“把我桌上的这道葱烧海参还有这盘炭烧乳鸽给崔三姑娘端过去,我老了没有牙口,年轻人喜欢吃这些个。”
绣心自是高兴非常,喜得眉毛都要飞起来了。她最爱的就是炭烧乳鸽了,奈何家中的饮食都是厨房里定好的,菜单子每月写好给了江氏过目。绣心每每想吃些什么总不能自主,江氏又怕绣心吃得积了食,就连点心都是按量来的。不一会儿,鲜香异常的炭烧乳鸽就端了上来,绣心撕了一只鸽子腿,嗷呜一声咬了上去,鲜嫩的乳鸽肉外酥里嫩,还带着一股子五香的味道,绣心吃得眼睛都亮了几分。
端懿长公主远远地瞧着绣心,对身边多年的心腹玉娘笑道,“这年头还真难得见着如崔家三姑娘这般直率性子的人了。就连那崔家嫡系的那位崔五也不如她。”
玉娘瞧了一眼啃着翅膀的绣心又瞧了一眼端坐着的崔五一眼,笑道,“公主说的是,这崔三姑娘的确难得。”玉娘瞧了端懿一眼,接着道,“只是性子太袒露了,小孩儿一般,在大家族里恐怕难以掌事。”
端懿道,“那些个俗事再学便是了。我最是嫌那些端着架子的姑娘,明明不过十几岁,偏偏做出那一派老成的样子来给谁看呢,小小年纪就一肚子主意,嫁入婆家还能了得,岂不是闹得家宅不宁?”端懿是皇后的女儿,未出阁时在宫中最为受宠,遂养成了豁达的性子。
玉娘忙笑道,“公主说得很是。”
众贵女私下议论,也不知道这崔绣心给端懿长公主吃了什么*药,居然这般看重她。崔五更是如此,这么多贵女站成一排,虽说她并不如何稀得端懿长公主的看重,但在这么多人面前,这端懿长公主单单捧了崔绣心一个人,落了她的面子,她心里自然是不舒服。况且,看端懿的意思,莫非是想要替王朝宗……这么一想,崔五心里更是不舒服。王家的儿郎那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哪里是她崔绣心配得上的。
绣心丝毫不觉自己已成了众贵女的活靶子,因此崔五高傲地端着酒杯走过来时,她还没反应过来。这位崔五向来眼高于顶,除了与谢家王家孙家的几位嫡女走得近些之外,其他人素来不放入眼中的,如今怎么还主动亲近起她来了?
崔五举着酒杯对绣心道,“咱们是一家人,原本该亲如姐妹的,可惜,这些年也没什么交情,姐姐你可有错,不来亲近妹妹,是不是该罚一杯酒?”崔五这话说得简直太有艺术了,两姐妹不亲近,倒还是绣心的错了,偏偏绣心虽心里知道但却素来不喜欢与人争辩的,干脆端起酒杯敬了崔五一杯酒,“妹妹既这么说,那我干了这杯酒罢了。”说完,仰头饮了下去。
崔五却没打算放过她,“一杯酒哪成?今日端懿长公主殿下的寿宴,姐姐你可是为咱们崔家挣了脸,为了这个也该再饮一杯才是。”崔五不愧以伶牙俐齿着称,两句话说出来,让绣心不得不端起酒杯道,“那我再喝完这杯好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