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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账房摸着肚子打了个饱嗝,道:“连舅爷,说实在话,倒是比我们得月阁做的还有味些。”
连双水点点头,浅浅地呷了口茶,问道:“你估摸着这铺子值多少钱?”
算账是莫账房的本行,他一只手捋着三缕胡须,屈了另一只手在桌面上轻轻地敲着,在心里打了一通算盘后,道:“撑死也就三十两。”
“唔!”连双水沉吟。
莫账房又将头凑过去,讨好地笑道:“我看别的都不值钱,就他家老板娘顶顶值钱了,那双手就跟面团捏成似的。”
连双水的目光在莫账房脸上一横,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一笑。
“老板娘,结账!”连双水喊得豪气十足。
“好嘞!”芸娘快步上前,脆生生地道,“四个肉包子十六文,四个菜包子八文,茶水是免费送的,客人给个二十四文就得了。”
连双水朝莫账房使了个眼色,莫账房将二十四个铜钱排在桌上,道:“只可惜没吃上野味包子,听说你家的野味包子是大大的有名。”
芸娘利索地将桌上的铜钱拢到手心里,笑道:“那也不过是吃个新鲜,一个包子还能包上多少肉?若是两位客人想尝尝野味,县城里倒是有家得月阁。”
“哦,你也知道得月阁?”
“客人说笑了,我即便是再没见识,得月阁也是听说过的。”芸娘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道,“那是县城里最好的酒楼,等闲人还吃不了——不过我看两位客人衣冠楚楚,去了定会被奉为上宾。听说得月阁但凡是你说得出的,竟没哪样缺的。”
莫账房听得得意,忍不住道:“那是自然。”
连双水见芸娘这般识趣,也是喜不自胜,问道:“老板娘可曾去过?”
“我?”芸娘笑笑,将桌子上的碗叠到一起,道,“去是去过,只不过是在门口站了一圈。”
“老板娘倒是风趣。”连双水抖着眼泡笑,道,“你这家铺子别的都好,就是吃亏在店面上了。若是将店面扩大一倍,漆得雪亮,摆上像样的桌椅,生意更能红火几成。”
芸娘暗自冷笑一声,道:“客人说笑了,小店若是能守住本钱,盈余勉强能够糊口,也就阿弥陀佛了,哪里想到那么许多?”
连双水又问:“你家的野味又是从哪里得的?”
“我家叔叔闲来无事,从山上套的。”芸娘又补充道,“三两日也只得一头兔子野鸡啥的。”
“哦!”连双水这一声拖腔拉调,意味深长。
芸娘见连双水还要喋喋地问下去,赶紧挪动脚步,道:“客人若是没旁的事,尽可坐在小店闲聊,若是短了茶水知会一声便是。”
连双水点了头,冲莫账房摇摇头道:“不过是歪打正着,撞上了好运罢了。”
“是,是!”莫账房又将剩下的一碗茶饮尽,道,“赶紧和郑爷说一声,看他是什么个主意。”
连双水将留着又黄又长指甲的手放在桌上敲了两下,道:“这等小事,哪里用得着麻烦郑爷,我们自然能够办得妥当。”
“那是,那是!”
两人起身,摇摇摆摆地走到门口。
连双水舍不下芸娘,还想和她说些什么,往灶后一抬头,却看到了庄善若。
庄善若躲避不及,便也无所畏惧地看了回去。
“这,这,这不是……”连双水愣了一愣,点着指头一时没想起来。
芸娘赶紧将庄善若拦到身后,笑道:“客人怕是认错人了吧,这是我家妹子,嫁到乡里,难得进城帮个忙。”
连双水不理会芸娘,那手指头悬在空中兀自点个不停:“不对,不对,这分明是许大郎的媳妇!”
“大嫂,大嫂!”贺六大步流星从街角那边过来,“你可把人给我留住了?”
连双水往街上一瞅,只见贺六身后跟了贺三,还有两个穿着打扮一模一样的男孩子,忙脖子一缩,朝莫账房一挥手,脚底抹油,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他走出去几步远,还不死心地回头,却只看到庄善若侧过去的半张莹白的脸。
☆、第200章 携子同车
芸娘挽住庄善若的手歉意地笑道:“善若,可真是对不住,本来还想着让小伍陪你回去,结果反过来还是要你照顾他。”
庄善若道:“芸娘姐哪里的话,不过也是顺道罢了,再说又是坐车,我又不用出力气,倒白得你这个人情!”
芸娘略显阔大的嘴巴笑起来的时候嘴角弯弯:“下回进城记得来我这儿,那包包子的手艺你还没出师呢!”
庄善若笑着应了,回头看到贺三贺六兄弟俩一边一个搀着醉得双颊通红脚步错乱的伍彪,另有千儿万儿拍着手在一旁淘气:“小伍叔叔真没用,三碗喝下桌底溜!小伍叔叔真没底,红红脸儿像公鸡!”
庄善若听着忍俊不禁,芸娘朝两个宝贝儿子狠狠瞪了瞪眼睛,千儿万儿自是躲到他们爹身后了——贺家端的是慈父严母的组合。
贺氏兄弟自是搀扶伍彪坐到事先叫来的马车的车厢上,然后贺三往双胞胎的脑袋瓜子上各轻轻拍了一下,道:“都要上学堂了,还尽是耍贫嘴!到时候我不收拾你们,自有先生来收拾!”
千儿万儿也不怕,朝贺三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自是玩去了。
贺六嘿嘿笑道:“小伍这家伙没看出来人高马大的,竟然也就三四杯的酒量,往日里喝得少,倒被他糊弄过去了,还当他是海量,早知道……”
“早知道啥?”芸娘埋汰道,“小伍可比你出息,也知道喝酒误事,还不是今儿高兴,又经不住你们劝。多喝了几杯。”
“大嫂,你尽是护着他!”贺六不干了,“你也不看看,到底谁才是你嫡亲小叔子?”
“啧啧,你是嫡亲小叔子没错,可我呀把小伍当做亲弟弟。你说说看,哪个更亲些?”芸娘故意挤兑贺六。
贺六却是呵呵地笑。他早就把伍彪当做自家兄弟,哪里还分彼此,不过是故意装成拈酸吃醋的样子逗人发笑罢了。
庄善若看在眼里,却是暗自艳羡这一家子的和睦温馨,就像是芸娘说的,为了这一家子,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累,也是心甘情愿的。
贺三抬眼看了看微微发暗的天色,正色道:“这毛毛雨下了大半天了。这会子总算是停了。回连家庄的路怕是泥泞不好走,不过也无碍,那车夫本就是个沉着稳重的,又是走惯了这条路的。”
庄善若颔首:“贺三哥考虑得周到。”
“本来小伍歇在我们家就好,可是他临出来的时候又没和伍大娘打过招呼,怕老人家担心焦急。还是回去妥当点。”贺三冲着庄善若道,“就请许大嫂路上多多看顾。”
芸娘嫌贺三说话啰嗦,一把将他拉到后面。道:“就你话多,人家善若做事倒是比你细致。”
贺三也不答,只从怀里掏出了车资递给了车夫,然后又细细地叮嘱了些什么。
“赶紧走吧,到连家庄这天可就黑得透透的了。”芸娘将庄善若推上了马车,又递给她一个鼓鼓的包袱,笑道,“带回去给你们家尝尝,都不是啥好东西,不过是些风干了的獐子肉兔子肉啥的。尝个新鲜。”
庄善若推托不过,只得接了。
车夫吆喝了一声,马车摇摇摆摆地启程了。
庄善若将包袱在车厢里搁好。这才留意去看醉得酣睡的伍彪。只见伍彪仰面躺着,手脚自在地摊开。一张周正的脸膛醉得黑红黑红的,微微张着嘴,发出轻轻的呼噜声,散着淡淡的酒气。
庄善若踌躇了一阵,小心翼翼地挪开伍彪的双腿,将自己蜷缩的腿略伸直了些。
醉汉她在榆树庄的时候也见过一些。有灌多了黄汤便打婆娘摔孩子的,也有像王大富一样絮絮叨叨啰嗦个没完的,更多的是像王有龙喝多了呕得干净然后大睡的——像伍彪那样不声不响,不吵不闹甜睡得像个婴儿似的,她倒是从来没看到过。
马车兀自摇摇摆摆往前,庄善若坐在车头,车厢狭窄,旁边三四寸便是伍彪的脑袋。趁着些微天光,庄善若忍不住低头。
睡梦中的伍彪眉目舒展开来,浓黑的眉毛英气勃勃,双目紧闭,又粗又黑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刚毅的嘴略略张开,呼吸深长而平稳,像是吃饱喝足后的婴儿酣睡在母亲的怀里。
突然,伍彪的眼皮子动了动,微微睁开了些。庄善若像是做贼被当场抓了个正着般窘迫,赶紧避开头去。半晌,不见动静,这才又转过头来,松了口气。
伍彪哪里是醒过来,不过是咂吧咂吧嘴巴,偏了个身。
庄善若将车厢的帘子撩起来,看着外面沉沉的暮色,默默地想着心事。心事就像是路边伴了春风春雨疯长的野草,杂乱而无绪。
马车驾到城外,这条黄泥路依旧坑坑洼洼,纵使车夫车技再好,车厢也还是前后左右不听使唤地摇晃了起来。
庄善若正想着鸾喜的事,也不知道还有没转圜的余地,眼看着许德孝纳妾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逼近了,可宗长府上却连半点鸾喜的消息也没透出来。
鸾喜那样的性子,若是一个不好,岂不是成了二太太和三姨太嫣红斗法的炮灰?她往大里了说,也不过是十三岁,若是生在富贵人家,还是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年纪,竟就要去给比自己父亲还年长的男人做妾了!
庄善若心里在沉沉地叹息,她不相信命运,可是有些事情又让她不得不信。
命运如此不公,可身为蝼蚁却无力改变,只能任人践踏!
许皎月的绝决现在想来或者是被逼无奈的选择。
“咚!”
庄善若揩去了眼角一滴冰凉的泪珠。
“咚!”
庄善若放下帘子,这才发现,道路颠簸,伍彪的脑袋竟随了车厢的摇摆,一下一下地撞向木板做的车厢。
“咚!”又是一下,伍彪兀自睡得昏天暗地,脑袋撞着车厢也浑然不觉,还是一脸的满足。
庄善若看着好笑,她掀起前面的帘子对车夫道:“麻烦慢着点,可是颠簸得厉害。”
车夫头也不回地朝马屁股后甩了一鞭子,道:“这条路就这个德行,一到雨天就泥泞难走。坐我的车还好点,若是坐旁人的车,可不将你肚子里的苦水都颠出来。”
“也是。”
车夫又道:“我估摸着晚上又没个月亮,若是再慢,等天黑透了,还不晃到沟里去?”
庄善若无法,只得拉下帘子,看着伍彪的脑袋摇摇晃晃有节奏地一下一下地撞向车厢。她估摸着脑袋那侧都快撞出个包来了,伍彪还是睡得又香又甜,仿佛有几辈子没睡过好觉了。
庄善若看着好气好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伸手捞了芸娘给的包袱放在伍彪的脑袋和车厢中间,暂且做个缓冲。
伍彪的脑袋碰到包袱的时候,怕是硌到了包里的肉干,还不乐意地撇撇嘴儿,将浓黑的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
“好嘞!”车夫吆喝了一声,松了口气,道,“总算过了那段路。”
果然,车子平顺起来了,庄善若又悄悄地将那包袱取走。
“小媳妇,可是带着你男人回娘家?”车夫冷不防问。
“啊?”庄善若哑口。
“娘家舅爷可是够狠,不知道灌了多少酒,我听见你男人打个酒嗝都是阵阵酒气。”
“唔唔!”庄善若胡乱地应着。
“你男人身板可是壮实得像牛犊,嘿嘿,我年轻的时候啊……”
车夫兀自说着,庄善若却没心思在听了。
男人?回娘家?莫非车夫将他们看成了两口子?
庄善若的耳朵腾腾地烧了起来。也难怪,任谁看,也是两口子出门串亲戚,要不然好端端的孤男寡女怎么会不避嫌地同坐一车?
伍彪的脑袋又乱晃,像是睡得热了,伸手胡乱地将领子扯开了些。他又将头左右晃了晃,碰到了硬硬的车厢,撇着嘴转过来;这边是庄善若的腿,他不知道怎么的就将脑袋慢慢地挪上来,最后摆动了下脑袋,选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满足地长叹了一口气,又沉沉地睡去了。
庄善若如临大敌,全身从伍彪枕着的大腿处一寸一寸变得僵硬起来,耳朵本就热腾腾的,这下整张脸窘得都像在发烧。
她伸出手像将伍彪的脑袋从自己的大腿上搬下去,却是扎着手左看看右瞅瞅,不知道该从何下手;又费力地抬了抬腿,想将伍彪的脑袋蹬下去,可又没那个力气;心里盼着马车经过一处崎岖,顺势一颠将腿从他脑袋下抽出来,可又偏生这条路平顺得很。
庄善若身子没动半寸,整个人却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汗淋淋的。伍彪的呼吸在她耳边无限放大,应和了她乱了节奏的心跳。
最终,庄善若自欺欺人般地扭过头去,权当没这回事。幸亏车厢里半明半昧,也看不大真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吁——”车夫一拉缰绳,喊道,“小媳妇,赶紧将你男人唤醒,都到村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