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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有龙这才放下心来,将烂醉如泥的王大富搀扶起来,自是送进房里安置了。
庄善若将醉得迷迷瞪瞪的许家安拖进了西厢房,扶到床上躺下,然后走到桌前,将一盏小油灯点着了。橘色的灯光洒满了整个小屋,只听见许家安嘟囔了一声,翻了个身,摊手摊脚地躺在了床上。
庄善若又好气又好笑,走上前去,坐到床沿上,就着灯光看了许家安一眼。
许家安双目紧闭,两颊酡红,随着呼吸喷出一股酒气来。天气本就热,他穿得齐整,又兼喝了酒,整件长袍的前胸后背都濡湿了一大块。额头全是密密的汗珠,睡梦中兀自徒劳地干咽着口水。
庄善若不禁低声责怪了一句:“好端端的,过来做什么?没的让人操心。”
她从墙角的水盆那里拧了一条湿帕子,帮许家安抹了一把脸。双手拂过他的眉峰的时候。庄善若不禁怔了一怔。这张脸朝夕相伴几近两年了,从原来的期待,到怨愤,再到怜悯,最后是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情愫。
湿帕子擦过许家安滚烫的双颊。
睡梦中的许家安似乎要比醒着的时候多了几分刚毅。那眉峰的棱角,高挺的鼻梁,方方的下巴,无一不散发出成熟男人的气息。
庄善若不由得心漏跳了一拍。原先只当他头脑不清楚,说话做事和孩童无异,竟像母鸡护小鸡般护着他。虽然对许家有怨有恨。可从来也没有针对过他。
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特意和他保持着距离?
是知道他对连双秀魂牵梦萦的深情之后,还是意识到许家安对她的依恋?或者是打定了主意要离开许家,自己为自己撑起一片蓝天之时?
既然开始便是一个错误,就不能一错再错下去;既然结局注定分离,就不能给人虚妄的温暖。
有时候。她的无情,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有情呢?
庄善若笑了笑,看着许家安被汗水濡湿了的长袍有些犯难了。这衣裳穿着难受,可脱了又没个替换的,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许家安咂吧了两下嘴,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大郎,可要喝水?”庄善若柔声问道。
许家安半睁了睁眼皮子。迷迷瞪瞪地朝她笑了笑,却一伸右臂,将俯在身前的庄善若一把揽到自己的怀里。
庄善若的脑袋“嗡”的一下,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动作。许家安的右臂揽在她的肩上,她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趴在了许家安的胸前。
汗味、酒味以及男人的体味混合在一起直往庄善若的鼻孔里钻。庄善若的脸隔了几层布料,紧紧地贴在许家安的并不雄壮的胸膛上。听得到他沉沉有力的心跳声。
庄善若脸上慢慢地烧了起来,身上不由得沁出了一层薄汗。即便他们曾经同床共枕过,可是向来是相安无事,何曾有过这样暧昧的姿势?
“大郎,大郎!”庄善若轻声唤着。轻轻地挣扎了一下,想要抬起头来,可是许家安的右臂却是沉沉地搭在她的肩头。
喝醉了酒的人的身子果然死沉死沉的。庄善若苦笑了一下,她这算不算是自讨苦吃呢?
房间里静静的,只有油灯偶尔炸开一个灯花的声音,许家安的心跳声在耳边无限放大,那一记一记,又规律又沉稳,让人听着无端地生出几分安心来。
庄善若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脑子里却电光火石般想起往事种种:许家安为了替她捞鲤鱼掉进了柳河里生了一场大病,许家安去宗长府上做客偷偷给她捎了包点心来,许家安为她脸上的伤痕研磨的珍珠粉……
庄善若还记得许家安叫她“媳妇”时的专注与热切,还有得知她搬到柴房独住时满脸的震惊与落寞。庄善若不由得一阵心酸,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她轻轻地抬起头,许家安睡得正香,鼻翼微微振动,嘴角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
庄善若突然有个奇怪的想法,若是有一日许家安真正大好了,他会不会将有关她的记忆抹去,只留一段空白?或者,这样也好,不论是对他还是对她,都不是一件坏事吧。
庄善若支起身子,用双手将许家安的右臂从自己身后绕过来,放在他身侧——这个怀抱虽然温暖,可是终究不是她该留恋的。
“妹子,妹子!”有人轻轻地扣着门,是王有虎的声音。
庄善若瞬间心如止水,神色清明,她看了酣睡的许家安一眼,自是开门去了。
王有虎探头往庄善若身后看了看,笑道:“他可是睡着了?”
“嗯!”
“我倒是被嫂子狠狠地批了一顿,说是姑爷好不容易来一趟,哪有这样不管不顾灌醉了事的。”王有虎不以为然,“姑爷?哪门子的姑爷?要不是你千叮咛万嘱咐,我当时就忍不住将事情说破了!”
“幸亏你没说破,要不然又落得我一顿埋怨。”庄善若知道王有虎虽然长得粗,可是心思却细,又道,“事情都到这地步了,没的让他们担心。”
王有虎将怀里的衣裳塞到庄善若的手里,道:“这是嫂子让我拿过来的,是给我新做的夏衣,倒是便宜那小子了。”
庄善若一看,原来是件灰色的短褂,看着还是簇簇新,不由笑道:“你若是舍不得,回头我给你细细做上两套。”
王有虎笑,分明有些心不在焉。
“咋了?”
“没啥!”王有虎挠挠头,“你早点歇着吧,也忙活了一天。”
庄善若觉得有些奇怪,王有虎吞吞吐吐的样子倒是向来少见。正要合上门,走出去三两步的王有虎又蹩回来,只是靠在门框上嘿嘿傻笑。
“有虎哥,可有什么事?”
“没啥事,没啥事!”王有虎摆摆手,却又不走。
庄善若奇怪了,笑道:“有虎哥什么时候竟也像个大姑娘,忸怩起来了呢?”
王有虎局促地笑了两声,将双手在身上胡乱地擦了擦,又抻了抻衣裳,两只手竟像是多余般无处可放。
庄善若故意激他一激,道:“再不说,我可就要关门了!”
“别,别!”王有虎将一只手卡在门上,另一只手在头上挠了老半天,才鼓足勇气道,“我听嫂子说,你明儿就要回连家庄了。”
“嗯,大郎他头脑多少还有些不清楚,让他一个人回去我不大放心。”
“唔,我想让你替我捎个东西。”王有虎声如蚊蚋。
庄善若愣了一愣,脱口而出:“给谁?”
王有虎没说话,一张脸却慢慢地从里面沁出红来,饶是他脸黑,庄善若也看得出他的脸红得让人生疑。
庄善若回过神来,试探着问道:“可是给……小妹的?”
王有虎那么大的个子,竟然局促地低了头,默默地点了两下。
庄善若心里暗自庆幸自己果然没看走眼,这个鸳鸯谱点得不算是离谱。她伸出手:“东西呢?”
王有虎期期艾艾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梳子,递给了庄善若。
庄善若不由得一阵失望:“梳子?”
“嗯!”
“怎么只是梳子,你那个京城式样的梳妆匣子不是卖的很好?”
王有虎被抢白得顿了顿,才道:“那梳妆匣子虽然新颖,可也不算稀奇,只要是有钱都能买的到;这梳子……”
庄善若这才回过味来,这梳子自然是王有虎亲手做的,独一无二,只此一家。她将梳子举到面前。这不过是一把普通的桃木梳,做得精致趁手——可是即便是再精致,也不过是一把普通的桃木梳罢了。庄善若不由得有些气馁,许家玉会喜欢如此普通的礼物吗?
王有虎看着庄善若满脸掩饰不住的失望,鼓起勇气道:“我还在上面雕了花。”
雕了花,也最多是把普通的雕花桃木梳。庄善若心里嘀咕,面上却没露出来,细细地一看,梳子上果然雕了两朵花儿。再仔细一看,两朵花儿旁有一茎叶子从正面绕到梳子的反面,又是两朵花儿——正面反面竟是对称的!
庄善若这才看出了门道,喜道:“这心思可巧。夜里也看不大真切,这雕的是什么花儿?”
“玉簪花!”
庄善若不禁莞尔,许家玉可不就像那玉簪花,洁白芬芳,冰清玉洁。
☆、第231章 风波(一)
马车微微摇晃着,庄善若与许家安相向而坐。
许家安自从一坐上马车,便只顾盯了庄善若看。
庄善若一早去刘家与春娇辞行,而春娇眼中的神采骤然黯淡下去的样子,不由让人一阵叹息。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生活,只有靠自己才能从深渊中脱身。
“大郎,你看我做什么?”庄善若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莫非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许家安摇摇头,答非所问:“像,真像!”
庄善若奇了:“像什么?”
许家安认真地端详着庄善若的脸,笑道:“平安长得真像你!”
“像我?”
许家安点头,道:“鼻子,眼睛,眉毛,都像你!”
“大郎看差了,又不是我的孩子,怎么可能都像我呢?”庄善若毫不在意,突然想起什么懊丧地道,“早知道你要去,平安的名字就让你来取好了。”
许家安摇头晃脑地掉起书袋来了:“马上相逢无纸笔,凭君传语报平安——平安怎么不好了,大俗即是大雅。”
庄善若说他不过,道:“我们庄户人家起名字,不过是叫着顺口,意思吉利就是了。”
许家安定定地看了庄善若的眼睛,又道:“我倒被你提醒了,等回去得了空拟几个好名字,给我们的孩子用。”
“给……我们的……孩子?”庄善若舌头有点打结了。
许家安正色道:“自然是我们的孩子。我看平安模样长得那样好,若是你生的,说不定会更是俊俏呢。”
“我们不是说好了,我是要……”庄善若结结巴巴地解释道,不知道许家安怎么又绕回到这个话题上来了。
许家安眼中闪过一片柔情,露出“不要说了,我都知道”的表情。
庄善若不禁语塞,这个大郎,不知道什么时候糊涂。什么时候清醒,和他较真岂不是自讨苦吃,倒不如换个话题:“今儿天气倒是不热,也没出太阳。我看西边的云黑鸦鸦的,保不准晚些要下场大雷雨。”
许家安掀开帘子,朝西边的天空看了看,道:“旱了这么多日,也该下场雨了。”
“家里那几亩地,还有人照料吗?”
“我不大清楚,左右二郎托了人照料着。”许家安轻描淡写,“哪里真的靠那几亩地过日子了?”
这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庄善若皱皱眉头,又问:“听说二郎帮着宗长家管城里的铺子?”
“嗯。是间香料铺子。”
庄善若也不再问,大郎是读书的料,二郎是经商的料,与其拘在那五亩薄田里,倒不如各自寻了合适的路子——说来说去。这总归是许家的家事,与她不相干。
临到村口,许家安喊住了车夫。
“还没到呢!”
“喝醉了酒,头还晕晕的。”许家安用手抚额,道,“不如下去走走,透透气也好。”
“嗯。”庄善若知道宿醉的难受。赶紧付了车资,扶着许家安下了马车。
下车的地方刚好是柳河边。虽然天气有些闷热,可是从水面上吹来带了水汽的凉风,些许去除了一些暑气。
“头还疼吗?”庄善若问。
“好些了,就是脑壳昏昏沉沉的,不像是自己的了。”许家安晃了晃脑袋。笑道,“什么酒竟那么厉害,我不过喝了三杯,喝起来却是甜甜的。”
庄善若看着许家安神色倒是清明,道:“是榆树庄的村酿。喝着的时候不觉得,后劲却大。”
“啧啧!”许家安一阵后怕,“幸亏只喝了三杯。”
庄善若见时辰还早,便遥遥指了柳河边的一座草苫的凉亭,道:“我们去哪里歇歇脚吧。”柳河边有一座村人纳凉用的八角凉亭,临水而建,为的是纳柳河的凉气。
许家安点头。
两人刚到凉亭,无端便起了一阵风,是难得的畅快。西边天空的乌云被风卷到一处,更是黑沉沉地像是要坠下来。
庄善若道:“怕是要下一场大雷雨,不过这雨来得急去得也快,我们少不得在这亭子里多坐一阵便是了。”
话音刚落,便稀稀拉拉地落下几滴长脚雨来,柳河里荡开一个又一个涟漪,转瞬便连成一片。
两人正庆幸,忽见东边来了三四个女子,拿帕子蒙了头正急急地跑过来避雨。
庄善若赶紧给许家安使了个眼色,两人避到了凉亭的一角。
那避雨的四个女子又是跺脚又是甩袖的,想将身上的水渍甩干,可是衣裳早就半湿,哪里能干得了。
许家安厌烦地皱了皱眉头,只打量了一眼,便将眼睛移了过去,看着凉亭外愈下愈密的雨去了。
当中身量最高的女子,跺了跺沾满污泥的绣花鞋,抬起头来,朝庄善若溜了一眼。
只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