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忽然,听到恶狠狠的一声:“打!”
众人具是一惊,回头,只见不知道许陈氏什么时候从板床上起来了,歪歪斜斜地靠在柴房的门框上,直愣愣地盯了王有虎看。
童贞娘赶紧跑上去献殷勤,扶了许陈氏的一旁手臂,殷殷问道:“娘,你怎么起来了,不多躺躺?”
许陈氏略推了推童贞娘的手。她的脸色依旧寡白,唇上人中处有被庄善若掐出来的青紫,脸上还带了零星的水渍,头发更是蓬乱,形容甚是狼狈。可是。许陈氏脸上却呈现出一股戾气,衬了她因吃斋而瘦削下来的脸,显得尖刻。
黑将军本守在庄善若的身旁,此时却突然冲着许陈氏吠了两声。
“二郎,怎么还不动手?”许陈氏声音虽弱,可是却带了不容置疑的权威。
“这,这……”许家宝迟疑着。
童贞娘心中暗喜。赶紧将那手臂粗的木棍塞到许家宝的手中,道:“虽说他是大嫂家的亲戚,可是做下了这样不堪的事,也就别想着让人给他留什么脸面。既有今日,何必当初呢?”
许陈氏点着头道:“二郎媳妇说的是,既然有这个贼心有这个贼胆。这骨头怕也是极硬的!”
童贞娘又道:“离天亮还有好几个时辰,倒不如好好审一审,到底偷了我们家什么东西。”
庄善若心急如焚,这样粗的木棍砸在人身上可不是好受的。许家宝不算是有主意的人,万一受他娘和媳妇三言两语挑拨。下了狠劲,可不生生地将王有虎打坏了?
可是此时此刻,她却毫无说话的立场,唯一能够扭转乾坤的便是她身旁的许家玉。可是此时的许家玉却将整个身子哭成了一滩水,哪还有思考的能力,说话的力气?
“啪!”一声钝响!
王有虎下意识地举起了被绑在一起的双手,木棍恰好砸到了他的前臂上。
童贞娘不满地道:“二郎,你这力道也忒轻了些,还不跟挠痒痒似的。他大舅爷可是做木匠活出身的,你可得好好用上点力气才是!”
许陈氏的目光却像是一把刀子盯在王有虎的身上,恨不得从他身上剜下几块肉才好。
她将许家玉如珠似宝地养到这么大,前十五年可是从没让她受过什么委屈,但凡是她想要的,可着劲地送到她的面前。
许家玉还未及笄,来说媒的就差点踏破了他家的门槛。什么东家南货店的少东家,什么西家醋园的二少爷,什么前街刚得了功名的钱秀才,再不济家里也是有两进院子有些薄产的。
可惜许陈氏全没看上。一个是因为许家玉毕竟年纪还小,她舍不得早早地将她嫁出去受苦;再一个,也是更重要的,虽然媒婆介绍的也都是些门当户对的,可是在许陈氏的心里,她的独养女儿长得这般如花似玉,性子又温婉,应该要嫁个更好的姑爷。
后来家败了,她无数次地后悔,应该早点将许家玉的婚事定下来,在这连家庄里想要找个过得去的,那可是比登天还难。
此时,许陈氏看着面前四五步远的王有虎,心里更是后悔到滴血。她养了十六年的女儿,难道要便宜了这样一个小子?
他样貌还算过得去,身板也壮实,可是——他却是一个木匠!
木匠?许陈氏在心里冷笑连连,难道要许家玉嫁过去成日里荆钗布裙,替这小子拾掇满身的刨花?不不不!许陈氏闭了闭眼睛,赶紧将眼前的图景扫走。
她那么乖巧的女儿,竟然会和人三番两次地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私会,必然是受了王有虎的蒙蔽和挑唆。
许陈氏想到这儿,又将怨毒的目光转到了庄善若的身上。
这个扫把星,自从她嫁了过来,他许家便家无宁日。若非是她引狼入室,小妹又怎么会认识这个木匠?又或者,根本是这个贱人从中牵桥搭线,要不然哪里不好私会,偏生是这后院里?
许陈氏越想越恨,越恨越怒,道:“二郎,给我狠狠地打,我恨不得卸下他手脚胳膊来,以泄我心头之恨!”
“啪!”“啪!”“啪!”许家宝的木棍劈头盖脸地砸下来,王有虎干脆也不抬手躲避了,只是沉静了一张脸,任由木棍落到他的肩上、头上、脸上、手上。许家宝打得越重,他的身子反而挺得越直。
王有虎就像是一尊沉默的雕像,只从喉咙口发出几声的闷响。
突然,黑将军窜到许家宝身旁,大声地叫了起来。
“走开,走开!”许家宝虚虚地朝黑将军挥着手里的木棍,想将它赶走。
黑将军只倒退了几步,反而伏低了身子,长大了口想去咬住那木棍。黑将军已长得高大,它那虎虎生威的样子和满口晶亮的白牙,看着叫人胆寒。
“去,去!”
“这狗不知道是随了谁,养在我们家,却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童贞娘悻悻地后退了几步,目光瞟了瞟庄善若。
庄善若觉得黑将军叫得奇怪,抬头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来王有虎不知道被砸中了哪里,正从额头上歪歪斜斜地留下来几条血来。那血红得耀目,看着不由得叫人胆战心惊。
许家宝也发现了,迟疑地停了手。
王有虎却勉强一笑,抬起绑在一起的双手,将快流到眼睛的血抹去,将太阳穴旁边抹得殷红一片,更是可怖。
许陈氏冷笑道:“二郎,继续打。怕什么,大不了我一命替他一命,反正我这老婆子的命也不值钱了!”太过激动,竟然喘了起来!
王有虎勉力睁开被血糊住的右眼,开腔道:“老太太,我王有虎今天在这儿要杀要剐由你,只是你自个儿别气坏了身子。”
“你别给我假惺惺,也别给我花言巧语!”许陈氏顺了顺气,喝道,“待我出了心头那口恶气,再将你绑到官府去!”
“好,好!”王有虎喘了口气道,“既然我是贼,总要有些赃物,烦劳哪位塞几两银子在我身上,到时也好说得过去!”
许陈氏听得愣了一愣,目光却有些意味深长起来了。
伏在庄善若怀里一味抽噎的许家玉也停了抽噎,整个身子僵直了起来,她茫茫然地抬起了头,将目光投到了王有虎的身上,却又像是触电了般,立刻又将头低了下来。
庄善若心中叹息,王有虎为了许家玉的名声,自觉自愿地认下了贼的名头,又甘心挨了这一顿打;而此时唯一能让王有虎摆脱困境的便只有许家玉一人了。可是,许家玉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又怎么能自认与人私通?对她这样一个又羞怯又骄傲的女子来说,不啻是要她的命啊!
庄善若的心里沉沉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突然又听得许陈氏开腔道:“折腾了这半夜,我也撑不住了。二郎媳妇,你搀了我;二郎,你扶了小妹,我们去前头歇一歇。过两个时辰天也该亮了,到时候将这厮送到官府便是了。”
许家宝愣头愣脑地道:“娘,不怕他跑了?”
“跑?”童贞娘不屑地撇了撇嘴,“有小妹在,他倒是敢跑?”
许家宝扶了哭得全身软绵绵的许家玉往前院走去。经过王有虎的身边,他的目光灼热到如盛夏的骄阳,可是许家玉却沉沉地垂了头看也没看他一眼。
王有虎的目光黯淡了下来,整个人像是融进了无边的夜色中了。
☆、第253章 暗涌
许陈氏一行四人消失在前院的拐角处了,王有虎却是依旧愣愣地站在原地,动也未曾动一下。
一阵夜风吹来,将后院的野草吹得簌簌作响,沉默了许久的秋虫也像比赛似的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有不知名的小飞虫停在了黑将军的鼻头上,黑将军甩了甩头,打了个响鼻,慢慢地退回到柴房的门口,将前爪搭在地上,又将脑袋搁了上去。
庄善若叹了口气,走到王有虎面前,道:“有虎哥。”
王有虎收回目光,低下头,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失落:“都走了!”
庄善若将手放在王有虎的腕上,飞快地将麻绳解开。许家宝的麻绳绑了好几道,王有虎的手腕上全都是深深的勒痕,有的地方甚至已经青肿了。庄善若看着心疼,忍不住倒吸了几口凉气。
王有虎满不在乎地扭扭手腕,道:“费这劲干什么?等天亮了又得重新绑起来。”他将目光投向东边的天空,那边的浓黑已经渐渐褪去。
庄善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看着王有虎额头的血已经不流了,凝结成一片,相当的狼狈。她赶紧打了一盆水,用帕子沾了水小心地帮着王有虎擦拭着额上的血渍。
“啧啧,这里裂了好大一条口子,怪不得流了这么许多的血,二郎下手也忒狠了些。”庄善若仔细地扒开王有虎的头发,细细地擦拭着。
水碰到伤口,刺激得王有虎眼皮一抽,却又极力忍住了,道:“不怪他,若是有人这样待你,我怕是打得比他还要狠些。”
庄善若手上一颤,问道:“有虎哥,莫非你就这样甘心被当做贼扭送到官府去?”
王有虎苦笑:“否则又能怎样?”
庄善若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她一把将帕子丢到水盆里。一指那矮墙,道:“趁着现在没人,你赶紧走!”
“走?”王有虎摇摇头,“我不能留她一个人。”
“小妹。她最多不过是被许陈氏训诫几句。”庄善若急了,“你就不一样了,他们恨毒了你,他们的同宗许德孝又是有些脸面的,若是他们买通了官府,要给你按个莫须有的罪名,还不知道要遭多少罪呢?”
王有虎依旧沉默地摇摇头,干脆一屁股就在井台上坐了下来。
庄善若急得跳脚:“骂也骂了,打也打了,难道真的要逼人到这个地步?”
王有虎却稳稳地坐在井台上。沉默得像块磐石,那漆黑的身影微微伛偻着,仿佛人世间所有的重担一刹那都压到了这副宽厚的肩膀上。
庄善若这才真正急了。
若是许家玉私会的是旁人倒还好,可偏偏是她的表哥王有虎。童贞娘本来就看她不对眼,怎么会舍得放弃这个可以大做文章的好机会?有她在一旁煽风点火。不知道又会多生出多少事端。可偏偏这事,还是她不好插手的,眼睁睁地看着王有虎被绑,眼睁睁地看着王有虎挨打,难道还要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扭送到官府吗?
不行,这绝对不行!
庄善若苦口婆心地道:“有虎哥,我知道你做这些是为了保全小妹的脸面。可这事只有许家人知道,你不说我不说,保管不会有外人知道。你又何必苦了自己呢?说不准许家人故意留你在这儿,就是想让你走的。”
王有虎的叹息声像是有了重量,沉沉地往下坠。
“有虎哥……”
“善若,别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王有虎抬起头,东边天空亮起来的薄薄晨曦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亮光,“我留在这儿不是为了别人,只是为了她。我答应过她,不论什么时候。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丢下她一个人的。”
庄善若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说这样的话,终究咬了咬嘴唇还是说出口了:“我看小妹的样子,怕是……她自小娇养着,又没经过什么事,又温和孝顺,怕是……”她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我都明白,你怕她改了主意。”王有虎咧一咧嘴,声音更是温柔了,“即便如此,我也不怪她。”
“有虎哥……”
“我这样一个粗人,本来就配不上她。”王有虎的声音愈发的飘渺了起来,“这就像是一场梦,梦再美,终究也有醒的时候——不过这梦也太短暂些罢了。”
庄善若的鼻头不知何时竟有些酸溜溜起来了。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被一根红线牵到了一起——欢喜一刻,却换来凄凉半世。
问世间情为何物?
“不论她做什么决定,我都不怪她。”王有虎的声音平静如水,“我从来没见过她那么害怕的样子,终究是我害了她。她每次都说害怕,可每次还是如约偷偷地来见我;我每次都说是最后一次,可是却实在管不住自己的心,拘不住自己的腿。”
庄善若沉默了,她本来有一肚子话要问王有虎。可是,此时,那些话似乎全然没了意义。
一个人站着,一个人坐着,听着秋虫一声高似一声的鸣唱。
等天光彻底地将天边的黑幕扯开一道细缝的时候,王有虎脸上竟带上了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
“天快亮了。”王有虎道,有留恋有不舍。
“天快亮了。”庄善若道,有酸楚有不甘。
黑将军从柴房门口起身,将两条前爪搭在地上,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抖擞抖擞身上的毛,抽抽着鼻子,慢腾腾地踱到了庄善若的身边。
童贞娘从前院过来,映着晨曦,娇艳的脸色丝毫看不出熬夜的痕迹。
“呦!”童贞娘看到王有虎,似乎是吃了一惊,“你这会子倒是老实了。”
王有虎利索地从井台旁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