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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能看上她,倒真真是个妙人儿。”
庄善若哪里有心情和童贞娘闲话,略一点头,也顾不得收拾什么,便急急忙忙地出门往伍家走去了。
这一路脑子都是空白一片,在她不在的八天能有什么变故?张三在外闯荡多年,素来行事妥当,若不是要紧的事必然不会往许家跑几趟来找她的。
庄善若又急又悔,没仔细脚下的路,被块石头绊了个趔趄,手掌撑在砂石地上,蹭破了一层皮。
站在伍家院门前,庄善若顺了几口气,却突然有了“近乡情怯”之感,原先即便她想到再多不好的事情,也只不过是在头脑中做不得准,可是此时就要看到伍彪了,庄善若却突然失了勇气。
庄善若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放在了院门上,院门自己就打开了,原来本就是虚掩着的。
张山两口子正在院子里头凑在一处,低声说着些什么,听到声音,猛地抬起头来。
张山又惊又喜:“你可回来了!”
庄善若顾不得客气,略一点头:“张大哥,出了什么事了?”
张山黧黑的脸上竟呈现出为难之色,看了自家媳妇一眼。
张山家的咋咋呼呼地道:“许大家的,你回娘家这几天,你姨家可是闹翻了天了,要不你娘家太远了些,我当家的可也得赶过去!”
庄善若听张山家的一惊一咋的,说了半天也没说到重点:“可是伍大哥有什么不好?”
张山家的面色一黯,嘟囔着:“何止是不好……”
庄善若不等她说完,也顾不得什么,便冲到了伍彪的房里。伍大娘正坐在床头抹着眼泪,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庄善若,眼神疲软无力:“善若,你可回来了!”她分明老了几分,鬓边的白发又多添了几根。
“伍姨,伍大哥怎么了?”庄善若看到伍彪又沉沉地睡在床上,脸上呈现出不健康的红色,眼眶下却又是一片青黑。
“唉!”伍大娘未曾开腔,泪珠子便又扑簌簌地往下掉,整张脸早就被泪水打湿打皱了。
张山两口子跟在后面进来了。
张山家的语不惊人死不休:“伍兄弟这条左腿怕是保不住了!”
庄善若大惊失色,去看张山,张山默默地点了点头。
庄善若顿时懵了,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泪眼朦胧中,犹记得她回榆树庄前,伍彪神采奕奕的脸庞,笑着告诉她: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定是能下地走得顺溜了!
可是现在,这死气沉沉地躺在床上的伍彪,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这样?”庄善若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眼泪刷地一下喷了出来。
张山家的陪着抹眼泪:“你们姨表兄妹俩感情倒是好,伍兄弟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老是喊着你的名字。我便差我当家的去找你,可去了几趟许家那个长了水蛇腰的媳妇都说你没回来!”
“怎么不去找郎中!”庄善若也顾不得避嫌,将手搁到伍彪的额头上,烫得缩回了手。
“都烧了五天了,退不下来!”张山苦着脸道,“每天也就能醒三两个时辰,即便是醒过来也是迷迷糊糊的,最多喝上半碗粥水,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庄善若意识到了情况的可怕,哑声道:“怎么不去着王郎中,他的药不是很有效吗?”
张山的脸上一闪而过羞愧的神色,低声道:“都找过了,吃了一堆的药,都没什么用!”
张山家的嗓门便尖利了起来,愤愤然地道:“我算是明白了,什么王三帖,什么王神医,还不是拿着祖上挣下来的招牌招摇撞骗!给伍兄弟看了三回,开了一堆的药,都拍着胸脯保证全都是顶好的顶贵的药材,吃下去必然是药到病除!我呸!白白地被他骗了二十两银子!二十两啊!好地都能置上三亩了!能把我伍兄弟医好了,我们也就认了!可是你看看,你看看,躺着睁不开眼,下不来地,这可是怎么好?”
张山伸手制止了激动的媳妇,愧疚地道:“都怪我,没给伍兄弟找个靠谱的郎中,白白耽误了病情。”
庄善若听得糊涂,抹了把眼泪:“腿伤又发作了吗?”
伍大娘闻言胡乱抹了把眼泪,赶紧将被子撩开,捋起伍彪的裤腿,将左腿小腿肚上的伤口露出来。
庄善若凑近一看,更是满心的疑惑。
这伤口长得很好,临走的时候还只结了薄薄的一层痂;这时候,痂结得又硬又厚,有的地方还剥落了,露出一点嫩嫩的新鲜皮肉来。
张山叹了口气道:“我们气不过,上王郎中家理论,哪有白拿这许多银子治不好病的,若是有这银子,怕是连京城的郎中都能请过来了!”
“他怎么说?”庄善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王郎中说了,他只管治外伤,这小腿肚上的伤口都快痊愈了,可不能赖他没治好。”张山很是无奈,“我们问他怎么伍兄弟一直高烧不退,他倒好,来了个一问三不知,只说可能得了别的病症,让我们去找别的郎中去!”
张山家的撇撇嘴:“我就看他不像个有能耐的,哪有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郎中?等我们上午再过去找他理论,你猜这么着?吃了个闭门羹,听旁边的人说,一大早他就带了妻小躲到丈母娘家里去了!若不是心里有鬼,他跑什么?可惜了那二十两银子,仍在水里还能听个声响!”她一直放不下那一大笔的银子。
☆、第334章 无妄之灾
伍大娘无助的叹息声在耳边放大,庄善若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骤然抓紧了,喘不过气来。她倒不是在乎二十两银子被骗了的事,不过既然王郎中有心避了他们,自然他的医术也是大打折扣的。从来没听说过,有真本事的郎中医不好病人就逃的。
“那怎么不去找别的郎中?”
“找了!”张山的声音沉重而无奈,“这十里八村的郎中但凡是有点名气的都去找过了,也都看不出个究竟来。伍兄弟这病,若是这腿肚子上的伤引起的,可这伤口愈合得好好的;若不是这腿肚子上的伤引起的,可也看不出别的的来。”
张山家的插嘴道:“我看他们也都是混饭吃的,跑薄了鞋底,又白花了这许多诊金,伍兄弟竟也没有一丝好起来的迹象。唉,可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好人不长……”她自觉说得不妥,生生地将最后一个字憋了回去。
别人犹可,伍大娘听了却是大放悲声,却又不敢在伍彪床头哭,只是默默地偏过身子转到房间角落抹眼泪去了。
庄善若顾不得伤心:“那又是谁说伍大哥这腿保不住了?”
伍大娘闻言身子一顿,全身就绵软无力地瘫倒在了椅子上。张山家的赶紧过去安慰着,可是语言是苍白无力的。
伍大娘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定定地看着床上的伍彪,哽咽道:“老天爷啊,我这条命是从你手里漏出来的,若是你想要,就拿回去吧!可千万千万要保住我的阿彪啊,他年纪轻,托生在我家里还没享过一天的福,眼瞅着日子就好过起来了。反正我老婆子也活到这把岁数了……”
众人闻之动容,就是连张山这样铮铮的汉子,眼眶也不禁濡湿了。
张山道:“我们不甘心。昨儿又进了趟城,去了缘来包子铺。”
庄善若眼睛一亮,她竟然忘了贺氏兄弟和芸娘,他们一定是有办法的。她像是捞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忙问:“怎么说?”
“他们也是急得团团转,张罗着去找郎中。”张山脸色泛出一丝苦涩的笑意,“可都是平头百姓,认识的人也都有限。好不容易打听到住在城东的一位蔺郎中,说是医术甚是高明,就是闭了气的抬到他面前也都有法子让他起死回生。”
“那好,那好!”
“可是这蔺郎中不像我们村的王郎中,只要是有银子什么都好商量。”张山叹息,“蔺郎中给人看病讲求的是一个缘字。只求顺其自然,从不强求。他这么多年都在家里坐诊,从来也没出过诊——你看伍兄弟的这身子骨,哪里经得起这一路车马的颠簸呢?”
庄善若又默默地瞟了伍彪一眼,他们又是说话又是哭闹的。竟对伍彪全无影响。若不是他脸色与常人有异,乍一打眼,还以为他累极倦极,睡得正香呢!
“满屋子的人求爷爷告奶奶的,就差没给他下跪磕头了,蔺郎中才勉强答应到连家庄来跑一趟。”
庄善若脸色青白,若是这个蔺郎中真有本事。伍彪何至于还是现在这个样子。
张山家的插嘴道:“啧啧!我活到这岁数上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排场,这蔺郎中一身灰布衣裳,一把雪白的长胡子,倒有点像是观里的老道,不不!说是老神仙也不为过。”
“蔺郎中仔细地替伍兄弟看了,原来这症结还是在这腿肚子上的伤口上。”
“这伤不是快愈合了吗?”庄善若不明白。
“我们也这么说!”张山满脸的恨色。“可人家蔺郎中却说,这伤口外面看着还好,可里面指不定溃烂成什么模样了。”
什么?庄善若脸色变得刷白,都有些结结巴巴起来了:“里面,里面溃烂了?”
“是。那蔺郎中是这么说的。”张山点了点头,又道,“蔺郎中又说了,若是再拖下去,过上七八日,这个伤口便要烂出来了,到时候这条腿的膝盖以下怕都是不保了,若是处理的再不及时些,恐怕还会伤及性命!”
听了张山的话,庄善若像是被一记闷棍敲到了后脑勺,整个头都嗡嗡有声,人都差点站不稳了,她赶紧抓了桌子的一角稳住。
膝盖以下的腿都保不住了……还会伤及性命…………
庄善若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那、那个蔺郎中既然能看出病症,可有办法救治?”
张山摇摇头:“蔺郎中只说,若是早三两日来找他,恐怕还有救,现在……怕是晚了。”
“难道就让伍大哥就这样熬着?”
“蔺郎中说让我们另外请个擅长刀针的郎中,六七日内得将这伤腿截了去,若是再推延,恐怕内里的溃烂会伤及膝盖以上了,到时候深入骨髓,即便是华佗在世也救不得他了。”张山这番话说得不忍,若是伍彪最后难免落得个截腿的下场,那他以后……说来说去,还是怨自己听信了旁人的话,给他找了王郎中这个庸医,不单单延误了病情不说,还被骗了这许多银子,真可谓是人财两失,以后让他有什么面目去见伍家母子。
“截了……”庄善若艰难地往外蹦出这两个字。
张山家的伸手替伍大娘顺着气,又道:“蔺郎中是这么说的,我看他老人家像是真有本事的,恁大的年纪跑了这一趟,耽误了大半日的工夫,也没要诊金,只是不住嘴地说着可惜。末了,连车资都是好说歹说塞给他的。啧啧,这才叫道骨仙风,仁心仁术!”她这番话说得颠三倒四的,重点便是即便张山先前找了个不靠谱的郎中,可至少这次的蔺郎中算是找着了。
庄善若的重点却是:“这条腿真的是保不住了吗?还有没有别的法子了?”
张山道:“蔺郎中是这么说的。后来我们不死心,又去城里找别的郎中。可别人一听说是蔺郎中看过了的,就是给再多的银子也不肯过去,有些好心的郎中还劝我们别浪费时间浪费银子了,赶紧找个靠得住的郎中把那坏腿截掉才是正经。”
庄善若的目光缓缓地落到伍彪的身上。
他即便是躺着,那副身板还是魁梧健壮,薄被下面的两条长腿笔直矫健。若是将左腿膝盖以下截了……庄善若赶紧晃了晃脑袋,她是想也不敢想。
她从心底涌起了一股悲哀和懊悔,像是潮水迅速地湮没了她的全身。若不是伍彪为了替她省银子,何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庄善若的目光又缓缓地转到伍彪的脸上,这张脸沉沉的毫无生气,她多么怀念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中露出的柔情,多么怀念那张难得露出促狭神情的生动的脸庞。庄善若的手动了动,多想抚上那张脸庞。
他睡了这么许久,梦见了什么?有没有梦见她?若是他醒转过来,发现少了一截腿,那对他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吧!到时候,他会不会在心里埋怨她?会吗?怕是不会吧!即便是不会,她却从此在心底种下了悔恨的种子,在今后漫长的日子里,定会是怨恨自己吧?若不是因为他碰上她,定能顺顺利利地娶妻生子,何至于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呢?
伍大娘坐在椅子上像是被抽去了灵魂的木偶,只会看着伍彪床的方向,机械地流着眼泪。
张山家的心中不忍,劝道:“伍大娘,你别伤心了。伍兄弟身子健壮,即便是短了一截腿,那也是比旁人还要强些。咳咳!这可是怎么说的!我家大丫头你也见了,过了年虚岁也就十四了,若是你不嫌弃,给你做个儿媳妇怎么样?伍兄弟对我们家有恩,大妮能跟了他也算是她的造化了。”絮絮叨叨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