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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善若也真是饿了,道了声谢,便夹了块红烧芋头吃了起来。农村的婚宴上没有什么稀罕的东西,不过是将平日里吃的做得更精细些,再添些鸡鸭鱼肉的。
有个婆婆突然道:“刘福婶,你不吃你的,盯着姑奶奶看做什么?”
庄善若忙停了筷子转过脸来。
可不是,刘福婶正举着筷子也顾不上吃,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呢。
“他嫂子,你是不知道,姑奶奶可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自小便是个好模样。”刘福婶笑道,“自打一出阁我便没见着,刚才院子里碰上我差点认不出来了。啧啧,原先是花苞儿,现在盛开了,喜得我呦!”
庄善若不喜成为众人的焦点,又听刘福婶说得夸张,只低了头浅浅一笑道:“刘福婶惯爱说笑。”
刘福婶直了腰朝院子里张望了一下,道:“怎么姑爷没过来?”
满桌子吃饭的人都停了筷子,说话的声音也小了下去。王家的侄女风风光光嫁了县城里的秀才,榆树庄里哪个不知哪个不晓?有人心里拈着酸,有人是纯粹好奇,都想看看那姑爷是个什么人物。
庄善若心里却直道刘福婶多事,当着众人的面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得道:“大郎前几日得了风寒,还没大好,正在家里养着呢。”
这借口冠冕堂皇,用来瞒一瞒榆树庄的人自是无妨,只是老根嫂婆媳是连家庄过来的,那日许家安落水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她们哪里会不知道。不过庄善若笃定以王大姑和老根嫂的交情,必然不会当场塌她的台。
“那可真不巧,可惜了,可惜了!”刘福婶将信将疑地看了庄善若一眼,见她稳稳的不为所动,只得罢了。
庄善若暗自吁了口气,抬头却看到对面连淑芳偷偷递过来的一个眼色。连淑芳怀了有六个月的身子,她怀相好,只长肚子,自己身上倒没怎么长。大概是家里汤汤水水滋补得好,一张鹅蛋脸是又光又滑,两颊那几点细细的白麻子倒平添了几分俏丽——哪里像是快要做娘的人。
刘福婶拿了筷子在一锅鸭子汤中挑挑拣拣选了一块规整的肉,塞到嘴里,嚼了几嚼,却是皱起了眉头,道:“这个厨子请得不够地道,这肉煮柴了,嵌牙!”这一桌子喜宴看着丰盛,鸡鸭鱼肉俱全,可刘福婶就是提不起什么食欲,说话的*倒是很强烈。
有人道:“刘福婶,你这张嘴可是被你城里女婿养刁了?”
这话她爱听,刘福婶搁了筷子,故意做出愁容道:“可不是,你看我,又胖了几斤,再胖下去,那衣裳可都穿不进去了。”
老根嫂自是从王大姑口中听说过刘福婶,知道她是爱出风头的人物,便道:“刘福婶,你怕什么,有恁个好女婿,大不了再重新做几套四季衣裳得了。”
众人皆附和着。
庄善若不说话,只低了头吃菜,想着快快吃饱,好去院子里招呼,别让干妈一个人太累了。
刘福婶喜得那张胖脸大放红光,嘻笑着道:“说起来我那女婿真是不坏,城里的得月阁都带我这个老婆子去了几趟。得月阁知道吧?城里最好的馆子,这哪里是吃饭,简直就是吃银子。”
众人艳羡,又有人问:“咋不把你姑娘姑爷带过来热闹热闹?”
老根嫂道:“我老姐姐这喜宴,人家哪里看得上眼,快别说笑了。”
刘福婶正色道:“我本早和他们说定了的,他们也说了要来。”
“那咋没来呢?”
刘福婶的脸突然笑成了花,甜得都像是要滴下蜜来了:“可不是?你说巧不巧,刚刚前天姑爷托人给我捎了个信……”
“啥事啊?”
“嘿,春娇有喜了,刚好满一个月呢。”
庄善若听得心里一动,嘴角慢慢绽开了笑容。春娇真是个有福气的,只盼着她能头胎得男,好一了夙愿。她寻思着回去得先做些小衣裳一肚兜什么的,抽了空进城去道个喜。
有人道:“那怕啥,才一个月的身子,也不显怀。你没见老根嫂的媳妇六个月的身子也还稳健。”
“可不是这话?”刘福婶故意做出鄙夷的神色,道,“我那姑爷偏生说春娇身子弱,要好好养着,每日里燕窝人参不断给她补着。这县城到榆树庄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就生怕路上磕着碰着。”
“啧啧,你家春娇倒成了宝贝了?”有人含着酸打趣道。
刘福婶烦恼地道:“唉,他们家三代行医,别的不听也就罢了,这话可是不得不听的。”
众人附和了一阵,恭维了一阵,也就转到别的话题上了。
刘福婶好不容易盼到春娇怀上了,还有一肚子的话没说呢,这生生地憋住,可是抓心掏肺般的难受,恨不得重新将话题转回到怀孕生子上。
她转过头正好看到庄善若低着头安静地吃菜,不由笑了笑,略略提高了声音道:“呦,我倒是忘了。善若啊,你比春娇嫁得早,可别是也有了自己还不知道吧?”
众人的目光又齐刷刷地落到了庄善若的身上。
庄善若心里叫了一声苦,脸慢腾腾地红了起来。
☆、第97章 新妇
刘福婶看在眼里,笑道:“你这闺女,怕什么羞呢?”
庄善若只得低头轻声道:“还没呢。”
刘福婶得意地笑了笑,正要张嘴说些什么,突听得老根嫂高呼一声道:“呦,淑芳,这兔肉可吃不得啊。”
连淑芳夹着一块兔肉,道:“娘,我闻着滋味不错正想尝尝呢。”
老根嫂赶忙将那盘刚上的酱兔肉从连淑芳面前移开,道:“你没听说吗,吃了兔肉,生了孩子怕是兔儿嘴。”
连淑芳犹疑地将那块酱得黑红入味的兔肉放下,讪讪笑道:“不能吧。”
有热心大嫂便谆谆道:“咋不能,你年纪轻不懂事,这怀了身子的兔肉狗肉可是万万吃不得的。”
“狗肉是为啥?”
“哎,吃了狗肉生下来的孩子爱咬人,喂奶的时候更是咬得生疼呢。”
“对,特别是黑狗肉,更是闻也不要去闻一下,这黑狗肉啊最容易下胎了。”
“是是是,还有鸭肉也碰不得,吃了鸭肉,生产的时候孩子会倒着出来。”
……
乡下的女人哪有不信这些的,而且在座的大多是当妈的人,说这些东西真是越说越来劲。众人七嘴八舌,说了一堆怀孕的禁忌。
庄善若暗暗地吁了口气,虽然她听着那些禁忌都是荒诞不经,毫无根据的,可是至少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刘福婶分明是要将她当枪使,庄善若寻思着得找个借口开溜。
连淑芳干脆是放下了筷子,专注地听着;老根嫂则是频频点头,道:“得财媳妇,你可听仔细了,千万别混吃了,得把老张家的孙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连淑芳肚里怀的是张家的头个孙辈,自然是小心万分。
刘福婶耳朵尖,旁人听了还不觉得。那声“孙子”是清清楚楚地钻进了她的耳朵里,她忙不迭地问道:“咋知道就是孙子了?”
这话问的,幸亏老根嫂也没放在心上,反而笑眯眯地一瞅连淑芳的肚子,道:“我们村里有个连郎中,看这个最是拿手,只要是满了五个月的身子。他一打眼一搭脉,定能瞧出个男女来。”
“哎呦。这么神啊?”
“可不,只要是怀相好的,让连郎中瞧了的,没有说不准的。”
刘福婶动了心,她绕过众人,走到老根嫂婆媳的身边,携了连淑芳的手,细细地打量着她的肚子。
连淑芳性子大方,倒也不扭捏,反而站起来随她看。她坐下的时候不觉得。一起身便觉得六个月的肚子高高地凸起,从后腰看过去却是依然苗条。
有人道:“刘福婶,等春娇满了五个月也让连家庄的连郎中给看看,最好是一举得男。”
刘福婶被人看中了心事,只是讪笑着道:“他家还有个大孙子。春娇这胎是男是女都好,只要头胎生得顺利,以后还怕生不出儿子来?”话虽这么说,可是心里还是千盼万盼春娇头胎怀的就是儿子,只要生下个儿子,她家春娇的腰杆子就更是挺起来了。
老根嫂善解人意地道:“也是,先开花后结果更好。”
刘福婶应了,却是细细地打听起连郎中家里住哪儿来了。
庄善若心里暗暗一松,和旁边的人知会了一声,自是起身悄悄地从门边出来了。连淑芳一边敷衍着刘福婶,一边遥遥地朝她点头微笑。
院子里坐的几桌都是男客,吃酒吃得正酣。摇色子的有,猜拳的有,喧声震天,热闹非凡。
庄善若随意打量了一眼,只见王有龙被人死命地灌酒,他本来酒量就不好,这下更是醉得连新房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了。幸亏有王有虎在一旁陪着护着倒也没事。
王大富也喝得舌头都大了,摆出老太公的架势和旁边的人指手画脚的,这肚子里怕满满的都是黄汤了吧。
庄善若只淡淡瞟了一眼,便低了头疾步进了厨房。
王大姑正守在厨房里,用小炉子煮了一锅的醒酒汤。一见庄善若便忙起身,拉了她的手道:“我原看你被刘福婶拉过去吃着了,这会子怎么又出来做什么?”
“吃得差不多了,来看看,有什么搭得上手的。”
王大姑环视了下厨房,道:“热菜都上得差不多了,大师傅也都歇着了,我看他们爷仨都喝大了,先给煮点醒酒汤。”
庄善若点点头。
王大姑脸上露出欣慰的笑,道:“你有龙哥成了亲,我这心事可是放下了一大半了,就剩你有虎哥了——你有虎哥活泛着呢,我倒也不愁。”
“干妈,自然是不用愁了,日子越过越好,就等着我有虎哥再给你娶个好媳妇过来,到时候一左一右两个嫂子伺候着。”
“你这孩子就会逗我开心。”王大姑转而正色道,“你嫂子我看也本本分分的,是个实诚人。她在娘家日子就过得辛苦,嫁过来了也能喘个气。”
庄善若知道王大姑是个心慈的,只要是媳妇不要太出格,她笃定是个好婆婆:“摊上干妈这样的婆婆,可是嫂子的福气了。”
王大姑压了眉道:“我三番两次的都没碰上你婆婆,这儿就我们娘俩,你也别瞒我,你婆婆对你可好?”
庄善若没提防王大姑突然问这个,只得亦真亦假地道:“我婆婆自然比不上干妈,可也算不上坏。”
王大姑听着不像是假话,点了头,道:“这样人家的婆婆总是要刁难些,不过等你生了娃娃便好了。”
庄善若见好不容易摆脱了刘福婶,王大姑这里又要开始叨叨了,忙道:“嫂子折腾了一天了怕是饿得慌,有龙哥喝酒也不知道喝到什么时候,我送碗点心进去给她先垫着。”
“还是你想得周到,我看那喜娘早早地就进厅堂吃酒去了,你嫂子可不得一个人呆在那里熬着。”
庄善若煮了两个糖水鸡蛋端着沿着院墙悄悄地进了东厢房的新房。
刚推开新房的门,便看到床边坐着的一个红装女子飞快地抬起了头,正好和庄善若打了个照面。
王有龙的媳妇周素芹十七岁了,这个年纪出嫁的在乡下算得上是老姑娘了。她放心不下家里的一串年幼的弟妹。直到大弟大妹能帮着爹娘撑起门户了,才放心嫁了出来。
周素芹模样不算标致,手脚也粗大,一看便是在家做惯活计的。脸色微黑,眉眼周正,一头又黑又密的好头发挽了个髻盘在脑后。她在娘家是做惯了大姐姐的,脸上自带了敦厚稳重之气。不过纵是容貌再平常的姑娘。做新娘子的这一天,也是会被喜气沾染多添几分姿色的。
庄善若打量新嫂子的时候。周素芹也落落大方地盯着庄善若看。
庄善若嘴角轻轻一翘,将那碗糖水鸡蛋放到桌上,喜气盈盈地喊了一声:“嫂子。”
周素芹眼睛一亮,忙起身,道:“你就是善若吧?”
庄善若倒是吃了一惊:“嫂子认识我?”
“不认识,不过是听有龙说起过,我寻思着这模样性情定是错不了。”
庄善若听她喊“有龙”时的亲昵,怕是这门亲事她心里也是十二分的愿意的吧,这两口子一看都是勤劳能干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庄善若笑道:“嫂子好眼光。怕是饿了吧。干妈差我给嫂子送碗点心先垫垫,新郎官他们还在外面吃酒,不知道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多亏妹妹细心,我上轿子前只吃了一碗素面,撑到现在。不怕妹妹笑话,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周素芹的娘家奎村离榆树庄不近,总有半天的脚程。
庄善若见周素芹说话做事都爽利,心里先喜欢了几分。
周素芹道了谢,坐在桌旁自是吃了起来。
庄善若半坐在床沿上,摸着床上铺的大红被褥,看着床上洒满了枣子桂圆花生之类的干果,不知道怎么的一晃神想起自己出嫁的那日,蒙着大红盖头静坐在床边,听着外面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