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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这肉还卖不卖了?”肉案前一个大娘实在是等得不耐烦了。
“你没看到正忙着呢,去别摊买吧!”贺六满不在乎地道。
“呦,还真当这肉只你这里有得卖了?”大娘不满地嘟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庄善若有些过意不去,道:“贺六哥,你先忙你的吧。”
“不忙不忙。”贺六打量了下庄善若道。“许大嫂,是来赶集吧?买了什么好东西,这么鼓囊囊的一大包?”
庄善若倒也不避讳什么,掀开包袱皮儿的一角,露出红纸来。道:“刚来,除了买点过年吃用的,还想试着卖几副春联——大郎没事做,在家里写了许多,自家也贴不过来。”
“春联?”贺六明显地愣了一愣,道,“许秀才的字自然是极好的,往年临过节的时候集上也有个老先生卖春联的,今儿不知道咋的,竟没见他人影儿。”
庄善若闻言心中一喜,看来这春联还是有市场的,况且又少了个竞争对手。
贺六挠了挠脑袋嘿嘿笑了一阵,道:“我家每年也贴副新春联图个吉利,可我不认识几个字,可红红的贴着看着就喜庆。”
庄善若莞尔,当务之急是赶紧找个地方把东西摆出来卖才是。
贺六手脚利索地将肉案上的几方肉拾掇好,空出大半的地方,然后又寻了一张干净的油纸铺了上去,道:“许大嫂,你也别麻烦了,这集上想要找出个摆摊的地儿可是不容易,你就顺道在我边上一并卖了就是了。”
“这怎么使得?没的耽误你做生意。”
“就剩几块肉,不碍事,大不了带回家让我三嫂给做香肠下酒吃。”贺六说话间,便拿了庄善若手中的包袱。
庄善若拗不过,只得迭声道着谢,将春联小心地从包袱里取出,在油布上整整齐齐地展开。
这可真是新鲜了,肉摊上卖春联。走过路过的人都好奇地看上一眼,也有贺六猪肉摊子上的老主顾来割一块肉的,也顺嘴问一句,道:“贺六,你出息了,还卖春联了。”
“嘿嘿!”贺六一边乐滋滋地割着肉,一边道,“您老也瞅瞅,可有合意的,这可是秀才写的,不比那普通书生写的。”
“看着是不错,可也有个价?”
贺六犯了难,只得去看庄善若。庄善若站在肉案旁,接受来自四面八方探究的目光,一时有些犯窘,略略一思忖,低声道:“左不过将那纸墨的钱赚回,稍稍得利便是了。”
贺六心中有了底,将一块肉利索地包扎好,递给那老主顾,道:“肥肉十二文一斤,瘦肉十文一斤,那春联嘛,你若看上了就给个瘦肉的价吧。”
庄善若哑然失笑,贺六竟用肉的价钱来估算。
那老主顾嫌贵,道:“啧啧,只能看不能吃的东西,竟还卖个肉价!”
贺六不干了,道:“刘大爷,你寻思寻思,这肉吃到肚里停一晚屙出去也就没了,这春联可是能贴上一年半载的。”
那老主顾有些动心,拿了肉也不急着走,只站在那里细细地端详着春联。
贺六又加了把火道:“刘大爷,你家不是还有个上私塾的小孙子吗,赶紧买副秀才写的对联回家贴了,过个两年也让你小孙子给你挣个秀才回来!”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老主顾呵呵笑道,“贺六,就你会做生意,那我也咬咬牙省下一斤肉来买上一副。”
庄善若大喜,道:“大爷,您随意挑!”
“你这媳妇,我老头儿哪里认识什么字儿。”
贺六忙着卖肉,又插嘴道:“写的都是些好词好话,刘大爷你不拘挑上一副,总是好的!”
庄善若低了头,从春联里择了一副出来,道:“大爷,您家有上学的,这一副是极好——桐花万里丹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然后又细细地解释了一通。
老主顾听得是频频点头,道:“好好,这意头好!这副春联字儿又多,墨又黑,值那一斤肉钱!”
老主顾付了十文钱,自是满意地去了。
贺六倒在一旁惊诧道:“许大嫂竟也识字?”
“不过是略识几个字罢了!”庄善若掂着手里的十枚铜钱想着若是许家安知道了,不知道会有多欢喜。
俗话说,万事开头难。卖出了第一副春联后,肉摊前又围上了一群人,倒不为买肉,只为看美貌媳妇卖春联了。
许家安的字的确是写得不错,又加上贺六吆喝得卖力,庄善若温言细细解释,这四十副春联没过一个时辰便只剩下四五副了。
差不多到了晌午,街上的人也渐渐少了去。
贺六用弯钩将剩下的一小块肥肉勾住,丢到肉案下的网兜里,笑道:“许大嫂,这春联倒是卖得顺利。”
“多亏贺六哥帮忙了。”
“哪里,这点小忙哪里用得着一提再提,真是愧煞人了!”贺六解开油腻腻的围裙道,“许大嫂,你在这儿等等,我去屠宰房那里找我三哥去,到时回我们家吃顿便饭去!”
庄善若连忙推辞,道:“不了不了!”
贺六佯装生气道:“我贺六敬佩的女子除了我三嫂,便是你许大嫂了。不过是一顿便饭,哪里就这样扭捏起来了呢?”不由分说,将围裙在肉案上一甩,丢下句:“许大嫂,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庄善若还没来得及说话,贺六便跑得没了影了。
庄善若将油布上剩下的最后四副春联摆摆好,打定主意是怎么也不好再去麻烦贺家。卖春联得了三百六十文,剩下的这四副若是卖不出去,便送给贺家贴就是了。
打定了主意,庄善若便守在肉案旁等那贺六回来。
街道上渐渐冷清了下来,赶集的卖货的都寻了饭摊吃一碗热的去了。庄善若觉得自己也是饥肠辘辘,早上出来得急,不过就喝了杯红糖冲的热茶,嚼了两口昨儿剩下的碎饼子。忙的时候倒不觉得,这一时闲了下来,腹中竟也饿得难受起来。
“呼呼!”刮起了一阵朔风,将肉案上的几副春联吹得是哗哗作响。庄善若赶紧用手去按住,却是一不留神,一张大红的春联被风刮落到地上,又稀里哗啦地顺势滑到了五六步开外。
庄善若赶紧用包袱皮儿将肉案上剩下的春联压住,侧身出了肉摊,去捡落到地上的春联。
幸亏此时路上行人寥寥,偶尔经过的几个,也都特意避开这春联。庄善若心中暗自庆幸,几步走到春联前,弯下腰伸了手正要去捡。
突然,一只宝蓝色的锦缎靴子却不偏不倚地踩到了这春联上。
☆、第134章 狭路相逢
庄善若一滞,缩回了手,抬头一看,却是对上了一张阴测测的笑脸。
这人三十不到年纪,面白无须,眼皮浮肿,目光游移,整个人微微伛偻着,像是早早地被酒色淘空了身子。
庄善若面色不由得一变,心中警铃大作,这不就是郑小瑞身边的哼哈二将之一连双水嘛?她连地上的春联也不想要了,只想快点离开,免得再惹事端。
连双水哪里肯如此轻易地放了她走,赶忙上前两步拦到庄善若的面前,笑道:“我听那集市上的人议论,说是肉摊上有个美貌的小媳妇在卖春联,听着倒新鲜。没想到竟然是小娘子你啊,有缘有缘哪!”
连双水死白的脸上浮起一层笑意,让人看着作呕。庄善若低了头避过身不去理他,只想瞅准了机会夺路离去。
“小娘子几月不见,怎么性情竟是大变了呢?原先那泼辣狠厉的劲儿哪里去了?啧啧,要知道,我们郑爷可是还时不时地念叨你呢。”连双水本是个好色的,见庄善若孤身一人有机可乘,更是凑到她身边嬉皮笑脸地说个没完,“可别是你家那傻男人委屈了你吧?”
庄善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依旧闭了嘴不作声。
路上也有行人,不过是略看了眼就避开了。城里的人自然认得连双水,知道他是城中一霸郑小瑞的大舅子,哪里敢惹;城外的人见了连双水的穿戴,非富即贵,也不是普通人招惹得起的。
庄善若其实也并不怕他,在人来人往的街上,也不怕他做出什么不规矩的。她只想着怎么能够快点脱身,若是等会子贺六回来了,凭了他的火爆脾气,定是会为了她和这连双水起争执的。
贺氏兄弟不过是摆了猪肉摊子谋生的,若是为了她和睚眦必报的小人连双水结仇,有了许家的前车之鉴。今后的日子必然不好过——这是她万万不肯的。
连双水接连吃瘪,犹自不甘心,又道:“小娘子是来赶集的,这里没有什么好东西。来来,跟我走,我带你去几个好去处。”说罢,竟然拉扯起庄善若的衣裳来。
庄善若不由得有些恼了,使了点力气甩了袖子,往边上退了两步。
连双水也不以为忤,正嘻嘻哈哈地又要凑过去动手动脚时。听到有一记清脆的声音:“哥哥!”这声音清泠婉转又隐隐地透了一丝的冷淡。
连双水收敛了嬉笑的神色。忙不迭地回转过身来。
庄善若一打眼。只见有一顶青色的暖轿停在路旁。这顶暖轿簇新,一前一后各有穿戴齐整的伙计扛着。旁边还伺候了一个平头正脸的小丫头——不知道坐着的是哪家的有钱太太。
“舅老爷,我们太太说时候不早了,得赶紧走了。可别让县老爷等急了。”小丫头琴儿字正腔圆地一通说。
“好好,可是……”连双水答应着,却是将一双死鱼眼翻了翻,看着庄善若竟一时舍不得走。
“哥哥!”轿子里又传来了那个清泠的声音,“这儿人来人往的,可别做下什么没脸的事。”
“嘿嘿,妹妹误会了,我不过是碰到了个老熟人,多说了两句罢了。”
庄善若冷眼看着这做哥哥的似乎还要忌惮妹妹几分。听那话音。不用说她也知道轿子里坐着的定是连双水的嫡亲妹子连双秀——四通钱庄的掌柜娘子。
“什么老熟人,但凡是长得略平整些的媳妇姑娘,怕都是哥哥的老熟人吧!”连双秀冷冷地道,也没当着下人给自家哥哥做脸的意思。
琴儿秀气的双目在庄善若身上转了一转,低了头。憋住了笑。
连双水当着这些下人的面,有些下不来台。他讪讪地笑了两声,道:“妹妹惯会取笑哥哥。说起这个老熟人,妹妹怕也知道,她便是那许家的……嗐!罢了罢了,瞧我多嘴了!”连双水话说了半截又吞了下去,微微伛偻了腰,陪了笑脸。
琴儿掀起了轿帘,用手挡了嘴低低地给连双秀说了什么。
只听得暖轿里沉吟了半晌,才又懒懒地道:“这腊月里大街上也怪冷的,哥哥赶紧着吧。爷今儿特意请了惜花楼的榴仙姑娘给县老爷弹曲儿助兴,哥哥若是去得晚了,怕是看不上了。”
连双水想起惜花楼的花魁榴仙的那副媚态,忍不住是心中一荡。他倒是有些搞不清楚妹妹的心思了,郑爷和榴仙的事也不瞒她,她竟也全然不放在心上,平日里也没个拈酸掂醋的样子。
庄善若趁势捡起了地上的春联,掸去了上面的灰。连双水踩得忒狠了点,上面的一个脚印是清晰可见。
连双水挺了挺腰板,道:“妹妹说的是,可别让爷等急了。”
暖轿的帘子被一只纤纤玉手掀开了一半,露出半张雪白的脸来,一双清丽美目在庄善若身上只略略一停,正待放下帘子喊伙计起轿,却被庄善若手中的春联吸引住了目光,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嘿嘿,妹妹,不过是乡野村妇没啥可看的!”连双水咋咋呼呼地道,“起轿了,起轿了,小心着点,若是颠着了太太,可仔细你们的皮!”
庄善若也看到了轿中的连双秀,满头珠翠,光彩照人,比那日在如意绣庄里见到的要清减了些,却是更添了几分楚楚动人之姿。不知怎么的,庄善若心中一跳,突然想起了许家安,想起了许家安在数个深夜痴痴地喊“秀儿”的名字。
此时,庄善若的心中没有嫉妒,也没有怨恨,只是略略拂过了一丝怅然。看那连双秀纵然是裹在锦绣堆中,可是再名贵的衣料,再华丽的首饰,也难以掩盖她眼中的那丝落寞和寂寥。
“妹妹,走吧!”连双水站在轿子旁陪笑道,“妹妹咳嗽本就没好,可别又扑了风。”
连双秀默然地点点头,朝庄善若深深地看了一眼,放下了轿帘。
暖轿被稳稳地往前抬着走了,连双水轻声道:“小娘子,这次可是便宜了你!”然后忙不迭地小跑几步跟上了暖轿。
庄善若发了一会愣,便慢慢地走回肉摊子,收拾起剩下的那四副春联来。
“哎,哎,等等,你这春联怎么卖啊?”一个小丫头上气不接下气地喘得慌。
“十文一副。”庄善若淡淡地道,“还剩四副,看你喜欢哪个随便你挑。”
小丫头嫌恶地用手扇了扇鼻子,定是嫌弃这肉案腌臜,皱了翘鼻子道:“就你原先拿在手上的那副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