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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睁目,恍然发现此时正是大白天,湛蓝色的天空中白云朵朵,清风拂面,好像恍恍惚惚中,自己曾做了一场梦……
梦见了什么呢?她轻抚脸颊,啊——是很可怕,很伤心的一个梦,似乎有什么痛令自己承受不住,醒来后发现,脸颊边仍挂着未尽的泪珠。
滴答……滴答……
她缓缓擦着脸颊边的泪珠,泪已拭干,为何却仍能听见……那滴答滴答一声声泪珠坠地的声音?
迷茫中,忽然听到有人在叫她:
“逸云,逸云——快快回来吃饭罢,师父已等得急了,快回来罢……”
她更是一愣,转头望了望四周,却见周围一片山色湖光,翠景碧波,桃李芬芳,很是美好。这景色自己十分熟悉,这里,不是子钟山庄么?
遐想间,手臂已被人拉起,一袭高大健硕的身影站在自己身旁,却是沈焰。他那一张黝黑的面庞正憨笑地望着自己,向自己催促道:“逸云,快回家罢,我们都在等着你呢!”
回家?她茫然站在原地,感到暖暖的微风轻拂着自己面颊,湖畔边和煦的阳光照得自己便要飘了起来。那一刻,空茫茫的心似乎有了着落,自己……也跟那春风一起笑了起来……
啊,是的,子钟山庄是她的家,她自幼便被爹娘送上山习武,爹娘每年都会来探望她,师父也非常疼爱她,她有两位师兄,她很快乐。
她很快乐……
嗯,她抚了抚心口,安稳地对自己笑笑,随着沈焰师兄一起漫步向山庄内走去。
是的,她自小便生活在这里,从未下山,没有血海深仇,没有爱恨纠葛。子钟山上密林青草,物产丰富,每一朵小花都在向她微笑,每一只小动物都会向她招手,多么……快乐啊……
于是,她的脚步轻快了起来,越走越飘,每走一步,似乎都会向上飞起,然后空落落地找不到踏脚的地方。
她知道自己在笑,但却仍能够听到刚刚梦里的那个声响——
滴答……滴答……
啊……有什么……在哭泣……
而她回头,却没有看到任何异样。
回到了山庄,仍是那个熟悉的大屋,师父与大师兄均在屋内等着她一起吃饭。师父年事已高,花白的胡须与长发,看起来和蔼可亲,丝毫没有原本的冷傲与孤独……
等等,她眨了眨眼——原本的冷傲与孤独?那是什么时候?自己的师父从不是那样,为何自己会有如此想法?再向前望望,发现大师兄邵奕正和煦地向自己微笑,他身穿一件普通的粗布长袍,却仍掩不住一身的卓然清华。大师兄始终陪师父和大家一起住在子钟山上,也许这样,便可不去理会什么世俗烦扰,江湖恩怨,孑然一身,洒脱自在。而沈焰师兄亦是练剑习武,再无江湖纠葛缠身……
想着想着,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自己对自己摇摇头——她在想些什么呢?什么也许?这世上哪有这诸多的也许可言?本就是这样不是么?为何仿佛在她的心底,似乎还有……另一个现实的存在?
不……不……她发现自己开始恐惧起来——不要想,不要去想,这里就是她的现实,美好的人生,平静的生活。每一个人都很幸福,每一个人都很完美,没有伤心,没有痛苦,更不会有……梦中那种伤痛欲绝的心情。
滴答……滴答……
但,仍是那样泪珠坠地的声音,一遍一遍地响起。
于是她的心……好空好空……
抬起头,发现大门外迎面走进来一位帅气少年,那少年锦衣亮冠,倜傥挥洒的肆意神情,一双明亮的大眼饱含笑意,靓眉一抬,已扯着清亮的嗓门向自己叫了起来:
“嘿,逸云妹妹!”那少年摇着手中折扇,在明亮阳光闪烁出的斑驳光影之中向自己打招呼:“逸云妹妹,你阿雪哥哥又来看你了,可有想我?”
她不由得愣了愣,只觉得面前那笑容灿烂得彻底,靓丽得令人心醉,但,笑容的深处,是不是少了半分原本那抹不去的一丝疏淡,寂寥,迷离……?
他那大而闪亮的灿烂眸子,毫无金色……
隐隐地,竟有一丝失落,带着释然的失落——
啊,大家都不是自己所想象的样子,那不是很好么?
像梦中那样,大家都是会……很伤心的。
抬头,见那漂亮的玲珑少年已至自己面前,牵起她的手,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逸云妹妹,你想好了么,嫁给我做老婆好不好?”
少年笑嘻嘻地说着,那句话立时便令她呆了开来。
出于直觉,她断然拒绝——
“不,莹雪,我怎么可以嫁给你……”
“莹雪?”那少年眨眨大眼,指着自己的鼻子道:“逸云妹妹,你平时不是都唤我雪儿么?这个名字你唤来如此亲切,我喜欢的紧,为何今日改了称呼?可都疏远哥哥了哦!逸云妹妹,你嫁给我么,嫁给我罢!”
少年甜甜的声音说着,便不依不饶地蘑菇起来。她只觉心中很乱,忙推开他,急急低头道:“不,我不能嫁给你,我不能,我……我……”
她望着对面翩翩美少年,那毫无掩饰的快乐笑容,流露给她的,却是一丝无法名状的慌乱——
是谁,是谁正在她心底的深处,令她整个人都哀伤了起来……
可是,心中明明是空茫茫的,为何还会有心底深处?为何还会……心痛?
滴答……滴答……滴答……
她张开手掌,似乎想要接住什么。为何总是那样的声音?为何总是那样悲伤的节奏——是什么……在哭泣?
“逸云妹妹……”那少年望着她,忽然在他额前的刘海下面出现了一片阴影,朦朦胧胧地遮住了他的眼睛。他那艳艳的红唇上勾,瞬间便带来了一片鬼魅之色。少年仿佛是笑了笑,定定盯着她道:“逸云妹妹,你心中有别人么?”
她整个人霍然一愣,不由自主后退两步。
“我……我……”
她听见自己支吾的言辞,整个人在那瞬间如遭重击,大脑中“轰”地一声,一道黑色的身影闪过。
那袭黑色身影背对着她,微微侧身相望,露出忧郁的目光……
忧郁的目光,只一闪即逝地向自己一瞥,隐没无声。
好沉重,有什么东西,自己全然无法承受,自我封闭,拒绝接受……
啊,啊……心好痛,好压抑,整个人……窒息!
啊!啊!!!她只想要尖叫,只想要疯狂地嘶喊!那痛苦感觉的自己无法忍受,沉重得令她不知所措!但在混乱中,还能够清晰地听到那一声声泪珠坠地的声音——
滴答……滴答……
那仿佛是最最哀伤的呼唤,催促她醒来,引领她走出迷雾——
“啊……不……我错了……”
她抚着心口,喃喃自语。
“逸云,你终于发现了么?”是那个少年的声音,低低柔柔,懒懒的磁性嗓音中,带着刚刚未有的的魅惑,与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令她恍然抬起了头。
少年眸子中已是金色尽染,红唇微微地翘着,好生熟悉。
——这,才是真正的莹雪,现实世界的莹雪。
“刚刚的那些,不是一场梦,而现在的你,才是正在梦中。”
莹雪的声音传来,令她惘然仰天长长一叹。啊……是的,现在的自己正在梦中,这是她自我封闭,用自身意识做成的幻梦。
这些,不是真实的,真实的自己已经——
她转头,望向这大屋中的每一个人,每一件熟悉的摆设,眼前所有的一切如此温馨,但在她的眼中,已恍如隔世……
她低头,发现自己原本空无一物的右手手腕上,已多了一只淡紫色闪着微光的玉镯。
再回头望向莹雪,那少年对着自己笑了笑,似是感叹地道:
“逸云,其实你便永远停留在这美好的幻境之中,也是不错。”
莹雪金色的眸子在微微闪动,望着她,似是同情,又似仅仅是淡陈话语:
“逸云,现实残酷,若要醒来,需要勇气。”
她望着那少年,觉得此时他那眸子之中,满是了然。
“逸云,你准备好了么?”
她笑了笑,疲惫地喟叹:
“莹雪,我亦不想醒来,可是我不能永远迷失在梦中,这梦中少了一个人,少了一个人,怎可流连?我现在……终于知道了那滴答滴答的声音是什么,那是我的心……”她笑着,向自己心口抚了抚,“那是我的心,在哭泣。”
她望着莹雪,目光模糊,已落下泪来。
莹雪向她轻轻一笑,人影减淡,缓缓消失于她的面前。
——“逸云,要坚强。”
大屋中的人影一个个消失,离她而去。而后四周景物变暗,幻境中的子钟山庄,消失。
整个世界一片漆黑,只留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茫茫一片无边的黑暗中只余刚刚那最后的一道声音——
“逸云,要坚强。”
那不是莹雪的声音,那是另一个人,自小陪伴她一起长大,曾舍命救她,到了最后,仍是舍命救她……
“阿……阿峰……”
她沙哑着嗓子,低低地叫了出来。
随即一阵锥心疼痛,自身体四面八方狂袭而来。
啊,好痛,痛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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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逸云!!”
…………
“骆逸云!你还不给我快些醒来,醒过来!醒过来!!!”
…………
漫身的剧痛中,便是这样一声声凌厉疯狂的嘶喊响彻耳际,她只觉有人正在用手掌狠狠掴自己的面颊,脸颊麻木般地辣痛,接下来,一阵锥心刻骨的剧痛自手腕处传来——
咯啦,咯啦……骨骼碎裂的声音……
啊……好痛……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手腕,正在一寸一寸地被捏成碎沫……
但,心中却是更痛的感觉,远远超越了那碎骨的外痛。
她动了动身子,终于将眼帘张开了一丝缝隙——
黑暗,狰狞,糜烂,熟悉的气味,刻骨铭心的禁锢,又是那个地牢,又是那个最最黑暗的地方。啊——现实残酷,她又回来了……
“骆逸云,你终于肯醒了么?!”
刚一长眼,便被人狠狠扯住了头发,一双可怕的眼眸正直直地望着她,瞪着她,恨不得将她撕碎。
“再不醒,我就将你身上的骨头一块一块全部捏碎!你给我起来!”
一个踉跄,她已被人拉了起来,又跌坐在冰冷的地上。她感到刚刚被捏碎的手腕不住刺痛,微微一动,似已有碎骨刺穿皮肉,就要从自己身上生生剥离了开来。
但这些算得了什么呢……她低垂着面颊,不哼一声——这些,远远比不上心中的痛,那残酷的事实啊——
“你害死了我的佑佑!是你亲手,杀死了我的佑佑!!!”
凌厉的嘶喊声传来,一遍一遍地提醒着她的痛,那不可更改的残酷事实。她长吸一口气,不自觉地抚上了心口——啊,阿峰……
阿峰已经死了,是被她自己亲手——一剑刺穿心房!
“就是你!……就是你!!”身旁那凌厉呼喝的疯狂女子一把扯起她的头发,将她连拖带拽地拉到一个黑暗角落,那里,竟有一座奇异的半透明冰棺。
那冰棺内静静躺着的,是……是……!!
她身子一软,额头“当”的一声,便磕在了那冰棺之上,但她无暇细顾,更管不得自己手腕受伤,已死死扒住了那冰棺边缘。“阿峰!……”她那疲惫的嗓音沙哑得可怕,双目圆睁,盯住那冰棺中的黑衣男子——
虽然视线仍是非常模糊,但仍能隔着那厚厚的冰棺看清那人的眉眼:坚毅的剑眉,笔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那脸上石雕般的刚毅线条分外清晰,一道道与她心底深刻那人相互重合,融为一体。
那就是阿峰!他紧紧闭着双眼,笔直地躺在冰棺之中,一动不动。
他,已经……
“看到了罢?!他已经死了!!”
身旁那凌厉的女声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