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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意?”
西北军内部很讲究资历和上下关系。宋哲元是“五虎将”之一,资历深,但还未必能镇住庞炳勋。张自忠这个人性格内向,最不会出口伤人,虽然贫困农民出身,但四书五经学得好,讲起话来,不是引经据典,也附和儒者精神。冯治安此人无论从相貌到语言行动都是见棱见角,机智敏锐敢做敢为,不然他三十几岁怎么能在讲究论资排辈的西北军中手握重兵,冯、张一红脸一白脸真是“好搭档”。
在热河会战前的顺承王府会议上,确实是调29军防守喜峰口,但庞炳勋对自己违抗去冷口的军令始终忐忑不安,如今“有过受禄”,害怕张学良借“鸿门宴”搞掉自己,于是说:“好说,好说。我今晚请名医调理一番,如果治好了病,后天定会准时赴会。”
张自忠、冯治安正待再劝,宋哲元却发话说:“我说庞拐子,我们同为西北军将领,多年交情,我会害你吗?那也好,我们先去,不过庞拐子你得准时来啊,不然,嘿嘿,我老宋可眼红北平得紧啊!”
望着告辞出去的宋哲元三人,庞炳勋心大心小,犹豫不定。北平卫戍司令的诱惑虽大,但保住老本更要紧。庞炳勋已有了主意。
宋哲元等三人离开后,冯治安途中问道:“军长,你看庞拐子会不会上钩?”
“有叶参座的庙算,定会请得动庞拐子,引君入瓮。”
张自忠担心道:“但29军主力确实开往喜峰口,105师也去了密云,城内2个宪兵团去了前线督战,现在的北平可以说再也没有成建制的部队。就算用‘鸿门宴’擒了庞拐子,他的部队作起乱来,又怎么制得住?”
宋哲元沉思道:“我也不知道,但叶参座算无遗策,定有应对之计,我等放心就是,只等接收庞拐子的部队了。”
且说庞炳勋一边诈病,一边派出大批哨探去打听消息。次日哨探来报,29军全军开往喜峰口,前锋已到遵化;由北平军分会卫队改编的东北军105师已到密云,北平城内确实一片空虚。塘沽一带防备日军登陆的东北军51军于学忠部没有任何动静,正在严密监视中。
庞炳勋这才放下心来,下令40军全军出动,即刻移驻北平东郊通州的原29军的营房,他自己则根据会议安排,提前入住顺承王府。毕竟卫戍司令的诱惑太大,得罪了“小六子”说不定真的泡汤。就算张学良不安好心,他也得顾虑自己就在北平城脚的一个军的部队,否则,40军发起难来,张学良外围的29军也好,105师也好,都来不及调回,那时,哼哼……
为了万无一失,庞炳勋还派出一些哨探,携带几部电台,分别潜伏在从密云、遵化通往北平的必经之路上,一发现大部队南下,立刻通知军部,40军的部队不必等待命令,立即动手打进北平“勤王”!
可惜,庞炳勋守住了公路,却漏了另一条路,另一支部队。
就在庞炳勋踌躇满志地参加北平军分会作战会议的时候,果然在席间被当场拿下。主持会议的张学铭宣布庞炳勋违抗军令,贻误战机,免去其职务,投入北平陆军监狱。
庞炳勋做梦也没想到张学铭敢动手,不禁气急败坏,指望40军前来“救驾”。
就在这天清晨,通州火车站突然驶来几十列的军列,在铁道部门全力配合下迅速卸载,车上下来数万名头戴德国钢盔、装备精良的部队,迅速将不远处40军的营房包围,首先控制了枪械库。没接到潜伏电台通知,毫无防备40军的官兵在美梦中惊醒,睡眼惺忪中,被无数支黑洞洞的轻机枪、冲锋枪抵住,只得放弃抵抗。
不用说,这支从铁路来的精锐部队就是宋子文的税警总团,是庞炳勋做梦也想不到的奇兵,这个老军阀终于还是被叶挺算计。为了不使庞炳勋警觉,对付他的时间在解决汤玉麟之前。庞炳勋此人虽然历史上抗战中在临沂与日军拼了一仗,为台儿庄战斗立了功,但反复无常,后来很快就投敌当了汉奸。与其无时无刻防备这些小人,不如提早解决其部队,交给张自忠等抗日名将指挥,更能发挥作用。
解决庞炳勋部后,105师乘坐汤玉麟留下的200辆汽车,分几批迅速从密云返回北平卫戍;此后这批汽车开往遵化,将29军的冯治安37师、张自忠38师部队陆续接回通州营房,就地改编庞炳勋的40军。刘汝明暂编第2师则先行开往喜峰口。
庞炳勋的40军虽然号称1个军,但下面只有1个39师,只下辖2个旅。但将该部并入宋哲元的29军,使29军充实到2。5万人,大大增强了喜峰口抗战的力量,给予日寇以更重大的打击,这是后话。
正文 第三十五章:新鸿门宴
北平城的空虚,以及解决庞炳勋部暂时带来的混乱,被四处密布的日本间谍看在眼里。日本特务头子似乎感到时机已到,立即策划巨大的阴谋,企图来个里应外合,前后夹击。
日本人首先在南郊的丰台挑起事端。
前面说过,从北平南下中原必行太行山东麓缓坡,自古以来太行缓坡都是进出京城的交通要道。而丰台就卡在太行缓坡的出口处,是连接北宁线和平汉线的交通枢纽,平津地区的重要战略据点。日本“中国驻屯军”混成旅团第1联队第3大队驻扎丰台,尤如卡住了平津地区中国军队的脖子。
丰台车站的月台上,布满了持枪的日本兵。往来的旅客中,有一部分是挟着大公事包、戴着玳瑁镜框眼镜的日本顾问;街上到处是日本人开设的“日本料理”店;其间夹杂着不少爿朝鲜浪人(俗称“高丽棒子”)开设的挂着“芙蓉膏”招牌的大烟馆和专卖海洛因毒品的:白面房:;还有穿着鲜艳大和服的日本艺妓,叽叽咯咯地在街上徜徉。城墙上飘扬着日本的太阳旗,整个丰台仿佛就是一个“小日本国”。
为了与驻丰台的日军对抗,29军的冯治安37师移驻于此,一边整编庞炳勋的部队,一边监视日本人的动静。
按惯例,又是日本浪人首先挑起事端。3月1日,日本侨民森川太郎擅自闯入丰台中国37师222团1营的兵营,与中国士兵发生殴斗,森川受伤。事发后,日方既不调查,也不讲理,而以此为借口,又要求中国军队撤出丰台。3月3日下午6时,丰台中国驻军第5连,在野外演习归途中,与1个中队的日军迎面相遇,各不相让。日军小队长岩井少尉策马冲进中国军队队列,中国军队忍无可忍,遂以枪托击马。日军中队长下令包围中国军队,中国官兵见状,个个义愤填膺,与日军列阵对峙!
就在局势一触即发之际,29军的军长宋哲元突然收到一张烫金印有富士山图画的请柬:“为促进中日亲善,拟举行日中军方连以上军官联谊会,务请3月6日上午10时准时出席。”落款:大日本华北驻屯军司令中村孝太郎中将,北平特务机关长松井太久郎大佐。
宋哲元知道,每当中日发生一次军事冲突,总是要举行这种充满杀气的“联欢”宴会,接着便是谈判、无休止和不公正的谈判。这次宴会,一定是这次丰台武装冲突引出的后果。东方人是爱面子的,尤其是中国人,拒不参加岂不示弱?有人出谋划策,不如29军坐庄,以主人身份请客,既不失面子又能了却此事。29军请示后即以北平军分会名义,由在北平团以上军官作陪,在中南海怀仁堂招待在北平日本驻屯军连以上军官。史称“新鸿门宴”。
“联欢会”准时开始。先是宋哲元起立做简短讲话,大意是中日两国不应兵戎相见,而应该化干戈为玉帛,请日军立即停止对热河、长城的侵略行动,否则莫怪中国军人手下无情。接着是松井讲话,大意是关东军是关东军,中国驻屯军是中国驻屯军,他们管不了。又说中日是同族同文的国家,应该力求亲善。
讲话完毕,日本中国驻屯混成旅团的旅团长河边正三和顾问樱井德太郎带头鼓掌。然后是合影照相,每一个中国军官旁边安插着一个日本人。中国军官都不愿奴颜事敌,所以每人板着脸孔,没有一点笑模样,日本人的表情恰恰相反,都笑得龇着大金牙,俨然是一副得胜的样子。这一切程序完毕,宴会便开始了。
筵席在大厅分两行共摆了12桌。宋哲元、河边、松井、樱井、秦德纯(29军副军长)、冯治安和社会名流吴佩孚、张怀芝等共坐两桌,其余的中日双方军官,共坐8桌。有两桌是空桌,备上下菜之用。这样,每张筵席桌边坐三四个日本军官,他们坐客位,四五个中国军官坐主位,总计出席宴会的中方代表40多人,日本军官30多人。日本华北驻屯军司令官中村孝太郎据称临时犯了心脏病没能出席。
宴会开始时,宋哲元起立端起酒杯,大家随着也站起身来,互相敬酒,彼此说着违心的客套话,然后落座吃将起来。酒过三巡,一个日本军官忽然跳上那张空桌,唱了一首日本国歌《君之代》,那巨大的带着日本武士道粗野腔调的歌声,仿佛撞击着大厅的拱顶,震响起来:
“乞米戛要哇,乞要你,呀乞要你,撒砸勒,你希闹一洼伙斗打李爹,阔该闹母死妈跌……”(这段是日语发音。歌词大意是:“生活在天皇时代,它能千代万代繁荣永存,就像岩石一样永恒,连岩石上的青苔也是如此。”词出《古今集》明治13年宫内省雅乐课林广守作曲,明治26年文部省确定为国歌)。
歌声一停,又有两个日本军官跳上桌子,扯着破锣似的嗓子,唱了一首《爱马行》:
“哭你娃爹爹裤子开了自己做……”(这是歌词第一句的日文发音,用中文写出,颇有谐趣,大意是:“从国门出来已经几个月了”。下面的歌词是:“我和这匹战马共生死,我们向山川挺进,和马共患难。”)
中国军官听不懂这些日本歌曲,瞪着铃铛般的双眼,只感到这些日本军官是在挑战。他们觉着中国也不甘落后,这时,37师110旅的副旅长何基沣三步并作两步,敏捷地纵身跃上桌子,挥着双臂,以浑厚的高放歌喉唱起了一支黄族歌,以示应战。大厅里一时很静,只有何基沣粗犷的歌声绕梁回荡:“黄族人应享黄海权,亚人应种亚洲田;青年青年切莫同种自相残,坐教欧美着先鞭。不怕死,不爱钱,丈夫决不受人怜……”
不知何时,台下中国军官们已随声唱起了这激昂的歌。
歌毕,一个日本军官喷着酒气又带着挑战的姿态跳上桌去,手舞足蹈地唱了日本的《海军进行曲》,歌词大意是:“看吧,东海的天空已经亮了,旭日高升,光焰照耀,天地的正义发扬光大,希望充满全球,崇高的姿态像无缺金瓯,这是我们日本的夸耀”。此歌是为庆祝日俄战争胜利而作。
中国军官苦于没有新歌演唱,只有干着急。这时,李文田副师长也上了桌子,用粗壮的嗓音唱了一段黑头腔《大保国》。
正在这时,日军特务机关长松井起立,始而舞蹈,继而舞刀,真是寒光四射,杀气腾腾,大有《鸿门宴》项庄舞剑之意。在座的中国军官,目睹这一场景,莫不瞠目惊疑,情况紧急,大家都义愤填膺,想与日方一拼。冯治安心里很着急,便小声对他身旁的几位军官说:
“莫非这个松井想当一次项庄吗?”
这当口,29军副军长秦德纯凑近38师114旅的旅长董升堂耳语道:“事急矣,你是打拳,还是耍刀?”
西北军猛将董升堂毫不含糊,开口道:“先打拳,后耍刀。”话音未落,董升堂旅长离开座位,窜上桌子,打了一套西北军中流行的拳术,起脚抬腿利索,旋转起跳宛若长臂猿。接着独立第28旅的旅长李致远少将也打了一套漂亮的花拳。源远流长的中国武术,远非日本人所能比,气焰嚣张的日本军被镇住了。
几个初到中国的日军下级军官似乎并不服气,又跳出来耍起了日本人的剑术。这几个年轻尉官不知深浅,其劈、刺动作总是指向中国军官,显得极缺教养。董升堂这时不知从哪儿找来一片大刀,呼呼作响、刀刀带风地舞将起来。
董升堂刚退下,日军驻丰台的混成大队长野村,气势汹汹地跳到宴席前的空场上,从腰间拔出一把“倭刀”,挥舞起来。
冯治安对刚坐下的李致远旅长说:
“日军居心叵测,李旅长,你身强力壮,恐怕要当一次樊哙了。”
“是的。”李旅长气得圆瞪着大眼,早已按捺不住他胸中的怒火,“师长,咱不能甘拜下风呀,来吧,传令兵!”
一个腰挎盒子枪的传令兵走到桌前,他低声地吩咐他:“去,坐我的小汽车,到打磨厂永增刀铺取我定做的那把用最好的钢打成的‘柳叶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