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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5 ·3
1095(天) 1095(天)
…………
不用说,他表明的神秘的·法演算式实际就是乘法,只不过他不知道而已,所以只能以他的方式表明。如此这般,一直对比着罗列到第20年。从第21年起,两种算式的前后调了个头,变成神秘的·法算在前,加法在后,如下:
21年:365 7300
·21 + 365
7665(天) 7665(天)
在这里,小黎黎注意到,用·法算出来的7665的数字是经涂改过的,原来的数字好像是6565。以后每一年都如此,·法在前面,加法在后面,与此同时用·法算出来的数字不时有被涂改的迹象,更改为加法算出来的和数,而前20年(1~20年)·法下的数字是未曾涂改过的。
《解密》 第二部分《解密》 热衷于圆梦事业(4)
这说明两点:
1前20年他主要是用加法在计算,用·法算是照样画葫芦,不是完全独立的,而从第21年起,他已经完全在用乘法演算,加法列出来只是为了起验证作用;
2当时他对乘法规律尚未完全把握好,不时地还要出错,所以出现了涂改现象。但后来则少有涂改,这又说明他慢慢已把乘法规律掌握好了。
这样一年一年地算到第40年时,突然一下跳到第89年,以·法的方式得到一个32485(天)的数字,然后又减去253(天),便再次得到32232(天)的总数。他用一个圆圈把这个数字圈起,以示醒目,独立地凸现在一群数的末端。
然后还有一页草稿纸,上面的演算很乱,但老爷一看就明白他这是在推敲、总结乘法规律。规律最后被清清楚楚地列在这页纸的下端,老爷看着,嘴里不禁跟着念出声——
一一得一
一二得二
一三得三……
二二得四
二三得六
二四得八……
三三得九
三四十二
三五十五
三六十八……
念出来的就是一道无误的乘法口诀。
完了,老爷默然又茫然地望着孩子,心里有一种盲目的、陌生的不真实之感。静寂的屋子里似乎还回荡着他念诵乘法口诀的余音,他出神地聆听着,内心感到了某种伸展开来的舒服和热诚。这时候,他深刻地预感到自己要不把孩子带走已经不可能。他对自己说,在战争连绵不绝的年代,我任何不切实际的善举都可能给自己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但这孩子是个天才,如果我今天不带走他,也许是要悔恨一辈子的。
暑假结束前,小黎黎收到省城发来的电报,说学校已恢复教学,希望他尽快返校,准备开学的事。拿着电报,小黎黎想,校长可以不当,但学生不能不带,于是喊来管家,吩咐给他准备走的事,末了还给了他几张钞票。后者道着谢,以为是老爷给他的赏钱。
老爷说:“这不是给你的赏钱,是要你去办事情的。”
管家问:“老爷要办什么事?”
老爷说:“带大头虫去镇上做两套衣服。”
管家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话,愣在那儿。
老爷又说:“等这事情办好了,你就可以来领赏钱了。”
几日后,管家办好事情来领赏钱时,老爷又说:“去帮大头虫准备一下,明天随我一道走。”
不用说,管家又以为自己听错了,愣在那儿。
老爷不得不又说了一遍。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容家院子里的狗突然狂吠起来。狗叫声此起彼又起的,很快连成一片,把容家的主人和仆人都从床上拉起来,躲在窗洞后面窥视外面。凭着管家手里擎的灯笼,窗洞里的眼睛都惊异地睁圆了,因为他们看见大头虫穿着一身周正的新衣服,提着一只洋先生飘洋过海带来的牛皮箱,默默无声又亦步亦趋地跟着老爷,畏畏惧惧的,像煞一个刚到阳间的小鬼。因为惊异,他们并不敢肯定自己看到的事情是真的,直到管家送完人回来,从管家的口中他们才肯定自己看到的一切是真的。
真的疑问就更多,老爷要带他去哪里?老爷带他去干什么?大头虫还回来吗?老爷为何对大头虫这么好?等等等等。对此,管家的回答分两种——
对主人是说:“不知道。”
对仆人是骂:“鬼知道!”
《解密》 第二部分《解密》 老天行了愚公之恩(1)
四
马是把世界变小的,船是把世界变大的,汽车则把世界变成了魔术。几个月后,日本鬼子从省城开拔到铜镇,打头的摩托队只用了几个小时。这也是汽车第一次出现在省城到铜镇的路上,它的神速使人以为老天行了愚公之恩,把横亘在省城与铜镇两地间的几脉山移走了。以前,两地间最快的交通工具是马,选匹好的跑马,加加鞭,通常七八个时辰可以跑个单程。在十年前,小黎黎通常是靠马车往返两地间的,虽说马车没有跑马快,但路上赶一赶,基本上也可以做到晨启夜至。如今,年届花甲,吃不消马车的颠簸,只好坐船了。这次出门,小黎黎是坐了两天两夜的船才到铜镇的,回去是下水,要不了这么久,但少说也得一天一夜。
自上船后,老人就开始为孩子的名姓问题着想,但等船驶入省城的江面,问题还是没有着落。问题去碰了,才知道这问题真是深奥得很。事实上,老人遇到的是当初洋先生为孩子取名时相同的难处,可以说时间又走进了历史里。思来想去,老人决定把这一切都抛开,单从孩子生在铜镇、长在铜镇这一点出发,拟定了两个不免牵强的名字:一个叫金真,一个叫童真,让孩子自己做主选一个。
大头虫说:“随便。”
小黎黎说:“既然这样我来替你定,就叫金真吧,好不好?”
大头虫答:“好的,就叫金真吧。”
小黎黎说:“但愿你日后做个名副其实的人。”
大头虫答:“好的,做个名副其实的人。”
小黎黎说:“名副其实,就是要你将来像块金子一样发光。”
大头虫答:“好的,像金子一样发光。”
过了一会儿,小黎黎又问:“你喜欢金真这名字吗?”
大头虫答:“喜欢。”
小黎黎说:“我决定给你改个字,好不好?”
大头虫说:“好的。”
《解密》 第二部分《解密》 老天行了愚公之恩(2)
小黎黎说:“我还没说改什么字呢,你怎么就说好?”
大头虫问:“改什么字?”
小黎黎说:“‘真’,把‘真’字改成‘珍’,珍珠的‘珍’,好不好?”
大头虫答:“好的,珍珠的‘珍’。”
小黎黎说:“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改这个字吗?”
大头虫答:“不知道。”
小黎黎问:“想知道吗?”
大头虫说:“因为……我不知道……”
其实,小黎黎所以改这个字是出于迷信。在铜镇甚至江南一带,民间有种说法:男人女相,连鬼都怕。意思是男人生女相,既阳又阴,阴阳相济,刚中带柔,极易造就一个男人变龙成虎,做人上人。因此,民间派生出各式各样指望阴阳相济的方式方法,包括取名字,有些望子成龙的父亲刻意给儿子取女人名,以期造就一个大男人。小黎黎想这样告诉他,又觉得不合适,犹豫一会,挂在嘴边的话又被犹豫回了肚里,最后只是敷衍地说:“行,那就这么定了,就叫金珍,珍珠的‘珍’。”
这时,省城C市的景象已依稀可见。
靠码头后,小黎黎叫了辆黄包车走,却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水西门高级小学,找到校长。校长姓程,曾经是N大学附中的学生,小黎黎在N大学读书期间,包括后来留校教学的头些年,经常去附中讲课,程因为生性活泼,有地下班长之称,给小黎黎留下不浅的印象。中学毕业后,程的成绩本是可以升入大学部的,但他迷上了北伐军的制服和装备,扛着一杆枪来跟小黎黎作别。第二年的隆冬时节,程还是穿着一样的北伐军制服来见小黎黎,却已经没了枪,仔细看不单是枪没了,连扛枪的手都没了,袖管里空空的,像只死猫一样,瘪瘪地倒挂着,看起来有点怪怪的可怕。小黎黎别扭地握着他仅有的一只手——左手,感觉到还是完整有力的,问他能不能写字,回答是会的。就这样,小黎黎把他介绍到刚落成的水西门高级小学吃了碗教书匠的饭,从而使后者日渐困难的生活转危为安。因为只有一只手,程在当老师期间就被人叫做一把手,如今当了校长,可谓是名副其实的一把手了。就在几个月前,小黎黎还和老夫人曾到这里来避过战乱,住在一间以前是木工房的工棚里。这天,小黎黎见到一把手,说的第一句就是问:
“我住过的那间木工房还空着吗?”
“还是空着的,”一把手说,“只放了些篮球和皮球在那。”
小黎黎说:“那好,就把他安排在那儿住吧。”手指着大头虫。
一把手问:“他是谁?”
小黎黎说:“金珍,你的新学生。”
从这天起,大头虫就再也没人喊他大头虫的,喊的都是金珍。
金珍!
金珍!
金珍是大头虫在省城和以后一系列开始的开始,也是他在铜镇的结束和纪念。
随后几年的情况,小黎黎的长女容因易提供的说法是最具权威的。
《解密》 第二部分《解密》 因为爱得太深太苦(1)
五
在N大学,人们称容女士都叫先生,容先生,不知是出于对她父亲的缅怀,还是由于她本人特独的经历。她终生未嫁,不是因为没有爱情,而是因为爱得太深太苦。据说,她年轻时有过一个恋人,是N大学物理系的高材生,精通无线电技术——一个晚上可以安装一台三波段的收音机。抗战爆发那年,作为C市抗日救国中心的N大学,几乎每月都有成群的人弃笔从军,热血腾腾奔赴前线,其中就有容先生心爱的人。他从戎后,头几年与容先生一直有联络,后来音讯日渐稀落,最后一封信是1941年春天从湖南长沙寄出的,说他现在在军队从事机密工作,暂时要同亲朋好友中断联络。信中他一再表示,他依然钟爱着她,希望她耐心等他回来,最后一句话说得既庄严又动情:亲爱的,等着我回来,抗战胜利之日即为我们成婚之时!然后容先生一直耐心地等着,抗战胜利了,全国解放了,都没回来,死讯也没有见到。直到1953年,有人从香港回来,给她带回一个音讯,说是他早去了台湾,而且已经结婚生子,让她自己组织家庭。
这就是容先生十几年身心相爱的下场,可悲的下场,对她的打击之深、后患之重,是不言而喻的。10年前,我去N大学采访时,她刚从数学系主任位置上退下来。我们谈话是从挂在客厅里的一张全家福照片开始的,照片上有五个人,前排是小黎黎夫妇,是坐着的,后排站在中间的是容先生,二十来岁的样子,留着齐肩短发;左边是她弟弟,戴副眼镜;右边是她小妹,扎着羊角辫,看上去才七八岁。照片摄于1936年夏天,当时容先生弟弟正准备去国外留学,所以拍了这张照片作纪念。由于战乱关系,她弟弟直到抗战胜利后才回国,那时候家里已少一个人,也多一个人。少的是他小妹,被年前的一场恶病夺去了年轻生命,多的就是金珍,他是在小妹去世不久,也就是那个暑假里走进这个家庭的。
容先生说——
【容先生访谈实录】
小妹就是那年暑假去世的,才17岁。
在小妹去世前,我和母亲都不知道金珍这个人,父亲把他像秘密一样藏在水西门小学的程校长那里。因为程校长跟我们家里少有往来,所以父亲虽然想对我们保密这人,但并没有叮嘱他不能对我们说。然后有一天,程校长来我家,他不知从哪儿听说小妹去世的消息,是来表示慰问的。刚好那天父亲和我都没在家,是母亲一个人接待他的,两人谈着谈着就把父亲的秘密泄漏了。回头母亲问父亲是怎么回事,父亲于是将孩子的不幸、聪颖的天资、洋先生的请求等,前前后后的都说了个大致。也许母亲当时心里的悲伤本来就是一触即发的,听了孩子不幸的遭遇后,恻隐得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