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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我带着望远镜,骑上小青马去串包,英古斯也高兴地陪我同去。可能憋得太厉害了,它在大草原上四处野跑,不紧紧跟着我,使劲叫也不理,越跑越远,不久就没了影。我懊丧地叹息:“流浪的狗就是不忠实!” 颇感失落。但不知何时,那狗又从草地里冒了出来,让我一下子转忧为喜。
路过一蒙古包时,离包老远,就冲过来3条狗,围着我的马又跳又咬。英古斯夹着尾巴,躲在马旁边。它看准时机,突然闪电般扑向一条单崩儿的狗,把它咬得连连尖叫。接着又对另一条狗发起了进攻…… 它个子虽不大,却擅长与同类撕咬。要比掐架的话它能威镇全7连。
正在这时,我发现自己的望远镜丢了,是初中朋友谢保国送的,很有纪念意义。肯定是我骑马拔蹦子时,一起一伏,从书包里颠了出来,赶忙折回寻找。
到处都是平坦坦的草原,用套马杆划着地,来回找了半天也没找着。
突然,一牧民走了过来,定睛一看是道尔吉。他用生硬的汉话问:“这狗西(是)你的?”
“是啊!”
“这狗坏坏地干活,要打死地!” 他板着面孔。
“为什么?”
“羊羔地咬死,必须地打死。”道尔吉似乎忘了我曾去过他的蒙古包,看他满脸热泪唱嚎歌。好一本正经!牧民怎么这样呀? 说变脸就变脸,反复无常。
“怎么回事? 有话好好说。”
“咬死羊羔地狗,打死地,没啥可说地!”他的嘴咧了咧,一股口水射进了地上的一个耗子洞里。
我强忍着怒火问:“咬死哪儿的羊羔了?”
“我地羊群地,好多好多地,这狗得打死地!”
他满是疙瘩的大黑脸十分严肃,又瘪又歪的狮子鼻不友好地皱着。难怪人们都说他人缘不好,翻脸不认人。
我火了,冷冷地望着他:“不行!”把腿一夹,小青马跑了起来,英古斯若无其事地在前头带路。
他狠狠地向地上的一个马粪蛋“滋”了口唾沫,嚷道:“就得打死,一定地打死!”
我扭头向他挥挥拳头,骂了句:“打你妈的蛋!”
身后,传来暴怒的大吼:“打死地!一定地打死!”
丢了望远镜,正焦急万分,又碰见这丧门星,好倒霉!也没心思再去串包,返回住地。
到家的第一件事是把棍子准备好。
第二天,7连的贫协主席,临时负责人巴图骑马到我住处,说我的狗咬死14只羊羔,按草原的规矩,凡咬死羊羔的狗就得打死。
“可我一个人单独生活,需要条狗啊。”
“这儿马上就要改成兵团了,知青全要集中起来。你用不着狗了。”
“羊羔已死,打死狗解决什么问题呢? 还不如赔钱,死多少,赔多少。”
“咬死羊的狗就是狼,下次还要咬,一定得处理掉,这是草原流传了多年的规矩。”巴图态度倒是挺客气。
“好,我考虑考虑。” 心里很不情愿。
英古斯似乎知道自己犯了错误,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天晓得一眨眼它怎么就咬死了14只羊羔。也够混的,不咬假人身上的骨头,却咬羊羔!
道尔吉那么蛮横,打死英古斯岂不使他更趾高气扬? 而且小英古斯在饥寒交迫中投奔到我门下,天天冒着凛寒为我站岗放哨,怎忍心杀之?
于是到知青中寻找同情。
金刚在我们4人当中最小,他喜欢音乐,心地善良。初到草原,目睹牛群为死去的同伴哭泣,曾感动得流下泪,以后真的再也不吃牛肉。尽管我俩曾为英古斯打过架,他不理我了,可已经过去好长时间,现在我有困难,想他不会记仇,可能会站在我和英古斯一边。
第一部分英古斯的风波(3)
听完我叙述后,金刚为难地说:“牧区确实有这个规矩,无论谁的狗都不例外!唉,谁让你碰上了道尔吉的? 这老倔头出名的倔。其实我对他也没好感,特小气,去他的蒙古包,茶里连炒米都不放。”
我一言未发,扭身就走了,很后悔找这小子。他太胆小,只敢骑最老实的马,打了不走的肉疙蛋,见了牛群躲得远远,生怕给自己肚皮戳个眼儿。
我又去找刘英红,希望能得到她的支持。她也是自己从北京跑来的,人好像还不错。
进了阿勒华的蒙古包,刘英红笑眯眯地和我打招呼。她穿着油污污的蒙古袍; 脸变黑了,头发也不那么整齐。你从她身边经过,闻到的是一股地地道道的老羊皮味儿。
阿勒华的老婆见我又黑又脏,忍不住地笑了。刘英红也奇怪地问:“现在大多数牧民天天都刷牙洗脸,你怎么比牧民还不讲卫生呀?”
我笑笑:“省时间。每天节约半小时洗漱,一个月30天就节约15个小时。”
她笑着说:“谬论。嘿,是你把大古勒格摔倒了吗?”
我自豪地点了点头。
她惊奇道:“牧民们常常议论起你,说你力气大,一手能举起大车轱辘,还说你摔跤特厉害,把西乌旗冠军都摔倒了。”
我听了心里甜滋滋的,舒服极了:“他们还说什么?”
刘英红苦笑着说:“还说你特别孬种。”
我无限感叹。来牧区后,被狗咬一口,被人打躺下,还把我说得一塌糊涂。他妈的!内蒙古草原怎么这样呀?我就势讲了道尔吉要打死英古斯的事,请她评评理。
没想到她听完后,毫不踌躇说:“狗就是应该打死嘛,这是草原的规矩。”
可惜啊,刘英红这么老实巴交的人也不让我的英古斯活。整天帮阿勒华的女人干这干那,放老弱畜,为什么对我的英古斯却如此绝情?
……
回家路上,望着白皑皑的雪原,心里非常阴郁,好像压着一块巨石。天快黑了,在大风凛冽中回到住处,把马拴好,向蒙古包走去。突然身后有人抓住我,惊得我本能地抡起拳头向后一挥,只听一声尖叫,猛转身,收腹拢拳,定睛一看,原来是英古斯!在风雪中一次次扑着我,拼命地跳呀,蹦呀,用前爪抓着我的胸脯,饿猪一般疯地舔着我身上的冰霜,那尾巴比小鸟翅膀呼扇得还快。
好样的,小瓦西里!我被严寒冻僵的身体里浮出了一缕暖意。
这是一个早晨,我正在蒙古包里做饭。
外面响起了狗叫,接着听见一声惨叫。赶忙出去,看见道尔吉和其他两个牧民正在追赶着英古斯,想用套马杆给套住。我随手捡起了地上的两块冻土,向他们扔去,却没打着,眼睁睁看着他们追着英古斯跑到远方。我赶忙拿着大棒去抓自己的马,小青马绊在一里外的草原上。待跑到跟前,把马绊解开,骣骑回蒙古包,备上鞍子,他们已跑得无影无踪。我狠狠地打着马,往他们刚才跑的方向追,追了半天,也不见踪影,大草原那么大,到哪儿找呢?只得懊恼地返回。
这一天,我在焦急中盼望着,英古斯生死不明。
晚上彻夜难眠,万分怀念着自己的英古斯。
几天后,一个来观看过假人的牧民告我:“听说你的狗让人给打死了。”
“死在什么地方?”
“在10连冬营盘马厩旁的沟沟里。”
我发了疯似的骑上马向10连冬营盘疾驰。
在那马厩旁的沟里,果然发现了英古斯的尸体,早已冻僵。皮毛上覆盖着一层冰雪。我费了老大力气,才把尸体从地上扯下来,它全身冻得跟石头一样硬。
缓缓骑着马,抱着狗尸,回到自己蒙古包。惨呀,早在学校,就养过一条下场惨烈的小狗,并为它打过架,现在英古斯第二又遭到相同的命运。
我拿着大棒,用力地向地上打去。咬牙切齿地说:“一定用道尔吉的两颗门牙来祭祀我的英古斯!”
啊!来牧区后短短几天,就发生了这许多倒霉的事!我坐卧不宁,纵马跑到场部,找到了刚来到此地接管的兵团61团张团长。
“张团长,我是7连的北京知识青年。我们在元旦那天抄了一次牧主的家,把牧主的狗打死,连里有些牧民心怀不满; 又借口我的狗咬死羊羔; 把我的狗打死。这其实是对我们抄牧主家的报复。”说着说着,我哭了起来,涕泪交流。
张团长认真听着,安慰道:“不要难受,这事我们调查一下再说。”
“如果领导不处理,我就自己解决了。毛主席说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张团长笑笑:“可不要打架啊!要相信领导是能够解决的。兵团接管牧场后,任务很重。今后你们知识青年都变成兵团战士了,要集中起来工作、学习、劳动,可不能像过去那样自由散漫了。你要成熟一点,不要为一条小狗犯错误。”
我回到蒙古包。将英古斯放在牛车上,拉到南侧的架子山; 一个和缓的土坡上。抡着镐头,挖了半天,才挖了一个小坑,将其放在里面,再用冻土掩埋。
四周寒冷的烈风呜呜地吹,这是我一辈子第二次失去了自己的爱犬。与我朝夕相处的朋友呀,就这样悲惨地躺在冻土之下。
第一部分兵团接管(1)
由于挖肃,各连知青们和牧民关系都很紧张。在牧区,脱离了广大牧民绝对没好日子过。听说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要接管我场,所有知青们都热烈欢迎。
1969年3月,沉寂千年的草原有了生气。100多名现役军人率领着200多复员战士和1000多天津知青来到了巴颜孟和牧场(在此之前,只来了几个团干部)。
6月,因为和农工老高打架,我被调回连部。所谓连部,就3间土房,一个马厩, 一口井。
很多天津知青似乎都听说过我,一见我回连,围上来问东问西,挺是热情。他们刚来不久,还全是城里人的打扮,个个衣着整齐干净,小脸蛋白白嫩嫩。相形之下,我像个要饭的,蓬头垢面,棉袄又脏又破,袖口上露着油污的棉花。看着他们惊讶地望着我这身打扮,很自豪。
脏也是一种美。
锡林浩特知青郭北端详着我的破棉袄,使劲握握我的手,感慨道:“你可真行,一个人孤零零住那儿,换了我可受不了。”
过了几个月的鲁宾逊生活,这帮锡林浩特知青觉得我特别怪,抗糙能受。
我向指导员报了到,交了库房钥匙。他从头到脚打量着我,问:“你就是林胡?”
我拘谨地点点头,见了当官儿的,总有点不自在。
“这回和老高打架,你可没道理哟。”
“我捡了一个马绊,老高开始向我借着用,我没借,等过了几天后,又改口说是他的。”
“那也不能动手打呀。”
“我没打。我只说,你这么大岁数了还撒谎,讹人马绊,该打。他就把脑袋伸过来让我打,一直给我顶到蒙古包上,实在没退路了,才给了他一下。”
“野蛮!老高头这么老实的人,你也下得了手。”
“马绊不是他的,却硬说是他的。”
“好吧,今后可不能再打人了。”
我点点头。眼前这位解放军很威严,有一米八的个儿;肚子老大,酒桶一样;嘴角两侧各有一道深深的褶皱;大眼睛混浊并充满血丝;鹰钩鼻足有3个半厘米,那凸起的肉疙瘩上,布满小黑点,令人望而生畏。
他倒背双手,随随便便问:“听说你摔跤很厉害?”
“一般。流传的话都有点夸大,瞎吹。”
“狗咬死羊羔是怎么回事?”
我把经过讲了一遍。
“现在兵团成立了,要建立严格的纪律,不敢再胡来喽。”
我点点头。
“去吧。”我转身刚要走,指导员把我叫住:“你是不是拿刀威吓过道尔吉?”
“根本没这回事。”
“那他怎么说你拿刀吓唬他来着?”
“他胡说,绝对没有这事!”
“你有刀没有?”
“有。”
“拿出来,给我看看。”
只好从口袋里掏出那把牛角刀递给他。
他端详了一会儿说:“这么办吧,刀先放在我这儿。以后把事实搞清楚了,再还给你。”
道尔吉可真会造谣,我什么时候拿刀吓唬过他?
自从来到连部,我感到一股巨大的朝气扑面而来。绵延数千里,拥有10万知青的内蒙古兵团自1969年1月24日组建后,发展迅速。从我们这个荒远偏僻的小连队,也能看到它雄厚的力量和强大生机。
一台台康拜因、75(链轨拖拉机)、28(胶轮拖拉机)、大油罐、播种机从各地运来……各式各样的物资堆放在露天,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