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旋转着杯子,使它受热均匀。褐色的晶体慢慢融化。皮埃尔说烤杯的火候很重要,要在杯中的威士忌即将燃烧前移走杯子。
我熄掉酒精灯,倒入咖啡壶中刚刚煮好的热曼特宁咖啡。
咖啡不能超过杯子上方的第二条金线。我又一次像实验考试那么紧张。
OK,一切顺利。我放下杯子,舒了口气。
“冰箱里还有鲜奶油。”你提醒我尚有最后一步。
我笑着点点头:“我不会忘记。”打开冰箱门,我取出鲜奶油打到发泡,然后缓缓倒在咖啡上。
穿过厚厚的冰凉的鲜奶油,滚热的咖啡便不会烫嘴。我找到纸杯垫,将咖啡杯放上去,推到你面前。
“先生,你的First order。”我微笑着放下手,“Irish coffee.”
“谢谢。”你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味道很好。咖啡和威士忌融合得天衣无缝。”
Irish coffee最早出现于达布尔,其后盛行旧金山,最后风靡全世界。传说是一个酒保为了他暗恋的女孩特意制作。我相信这个故事真实存在。爱情,能让我们将想象力发挥到极致。或许有一天,我也会为你创作出一种咖啡?
我抽出一张纸巾,倾身向前擦去你唇上沾到的奶油。“Joe,我在巴黎等你的Last order。”
“巴黎?”你没动,看我的目光中有一丝伤感,“那么远。”
“不可能每天都有一个浪漫有钱的法国帅哥向你求婚的。”我笑起来,“所以我没拒绝。”
“是啊。”你也笑了,“换作我,我也不会拒绝的。”
这样自嘲的玩笑我们太熟悉了。过去数不清的夜晚,天天都会发生。以后呢?在我的回忆里慢慢发酵,最后化作思念吗?
“有一首歌叫《Till we meet again》,”我哼了两句,“是我读书时放的一部英国片的主题歌。”
“中文译名叫《待到重逢时》。”和你聊天真的非常开心。每个话题我们都能产生共鸣。
“重逢,一个很美好的词汇,代表无限的希望。”我呢喃,凝视着你的眼睛,“如果有一天你到巴黎去,看到一家叫‘幻影’的咖啡馆,请你千万要推门进来。”
“我会记得。”你凝视着我,悲伤的笑容。你也舍不得我,是不是?
“我等着你,”我顿了顿,“和顾晓佳一起。”这一刻,我多希望我们都能自私一次。可是不行,她躺在医院里,你的爱是她对这个世界唯一的眷恋。
顾晓佳的油画挂在墙上,我看到画里深藏的爱。
“好,我们会一起来。”你郑重地点头。
如果今夜你开口让我不要去法国,也许我会留下。可惜到最后,你仍旧不给我一丝犹豫的机会。
“你以后还会不会为别人做Black coffee?”我转过身,看着橱窗里贴着“蓝山”标签的咖啡罐。
“当然会。顾客就是上帝。”你不会为了哄我开心而撒谎,那样就不是你了。玻璃橱窗映出你的表情,我看到了真真切切的一抹痛。“但是我不会再说‘Black coffee太苦,我看着不忍心’了。”
够了,Joe,足够了!
我走出吧台,若无其事站在你面前。你也平复了情绪,看着我淡淡微笑。
“我的英文名字叫Joy,和你只相差一个字母。”
“很巧。”你的脸上闪过惋惜,遗憾。我知道,你和我想的一样。
巧合的又何止这个?从相逢到今夜,上天给了我们无数机缘。
“认识你,只是老天为了证明世上还有信守承诺的男人。”我的眼泪终于流下来,“乔墨笑,下辈子我们能不能不要这样擦肩而过?”
你给了我一个拥抱。我闻着你身上Kenzo的味道,深深呼吸。
“Joy,珍重。”你向我告别。
我们分开,我向着门口倒退,我的目光停留在你身上,不忍离去。
有人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这一世,我要把你的样子永远记在眼前。
“Goodbye,Joe.”我没用Farewell。
我想和你再见,若不能今生,我但求来世。
10 Memory
“乔墨笑爱顾晓佳,一生一世。”
晓佳,你还记得吧?
我叫乔墨笑。墨笑的意思是见笔墨就笑,父亲当年给我起名,希望我能学有所成。可是这个名字太过书面化,所以认识我的人通常叫我Joe。
我三十岁,职业是眼下众多白领心仪的SOHO。白天,我在家做动画设计,收入不菲。下午六点,我的咖啡屋开门营业,生意兴隆。
我单身,住两房一厅,开一辆红色Polo。
很多人都会羡慕我的生活。他们在为生存忙碌,在为感情烦恼,而这些问题我看来都没有。
世上没有绝对的事。享受的同时,我们也不得不放弃一些东西。任何时刻,我都愿意和羡慕我的人交换。可惜人生,永远无法交换。
每个星期一,我都会去医院。我最爱的你躺在神经外科的监护病房,你的灵魂还在黑暗中游荡,不知哪一天能回到现实。
两年了,我看着你渐渐苍白,浮肿,失去原先美丽健康的模样。手术后你徘徊在生死边缘,是我一次次召唤来医生将你救活。我知道你一定怨恨我不让你痛痛快快地走,我也知道只要切断连接你生命的任一条管道我们就都能解脱,我舍不得。
我爱你,晓佳。从我决定听你的话一生微笑那一刻起,我的人生,注定属于顾晓佳这个名字了。
十年前,我二十岁,遇到十八岁的你。
九月开学,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斑驳地洒在来报到的新生身上。我大学二年级,被导师叫来负责接待新生。
说是接待新生,其实是帮忙搬运行李。不过理工科的女生很少,真正需要我们这些学长出手援助的机会并不多。十年前的我们信奉亲历亲为,哪里能和如今四体不勤的“小皇帝”们相提并论,再说堂堂大男人也不好意思让别人来搬自己的行李。所以我悠闲地坐在长椅上,看人来人往。
我不与人深交,个性说好听是内向,难听一点便是孤僻。我对那些一呼百应的风云人物有小小的羡慕,但转过头我还是一如既往。在欢乐的人群中我选择冷眼旁观,我清醒地知道盛宴之后,是灯火寥落的孤单。
我一直是理智的人,克制,低调,难以接近。
周围的人声鼎沸让我厌烦,我站起身准备离开。就在这个时候,我遇见了你。
“学长,美术系报到的地方在哪里?”你站在我面前,短短的头发,亮晶晶的眼睛,脸颊上有两朵剧烈运动后的红晕。让我眩惑的并非这些,而是你的笑容。
你微笑着,照在你脸上的阳光更加闪亮。
“我带你去吧。”不知为何,我脱口而出,尽管你并非我们系的新生。
你很高兴,转身冲着身后拖着大包小包的一对中年夫妻大叫“爸爸妈妈,我遇到了一个很好的学长”。挺长的一句话,你一口气喊完,还能回头顺便再加上一句“谢谢你,学长”。
可爱的女生。我知道自己笑起来并不好看,所以克制着没有笑。
我帮忙提着你的行李陪你走到美术系报到。我们走得较快,你的父母在十步外跟着。你很开朗,叽叽喳喳告诉我你叫顾晓佳。
“照顾的顾,拂晓的晓,佳宝芒果的佳。”你这么介绍自己。那时候这个牌子的蜜饯非常流行。
前两个还好,听到最后一句我忍不住放声大笑了。有趣的女生,可能还爱吃零食。
“学长,你原来会笑啊。”你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恍然大悟般,“我还以为上帝忘了给你安装笑神经呢。”
“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我停下脚步,认真地看你。
“是奉承你很酷,学长。”你“啪”一个立正,俏皮地回答。
你就这么闯进了我心里,再没有找到出去的路。
我向来不是积极主动的人。知道你的名字,知道你在哪个系,却一直没有去找你。
这个校园说大不大,但如果不刻意去打听,想偶遇一个人也并不容易。
我再次看到你是三个月后,天寒地冻的十二月了。十年前的上海不像现在,入冬的日期一年比一年迟。
那天在食堂,你端着热气腾腾的粥走到餐桌边一个男生面前。那人我认识,是美术系足球队的前锋。
他相当不耐烦的样子,边骂你边自顾自吃完早点,然后扔下饭碗起身走人。
我食不知味。想不到三个月不见,你有了男朋友不算,还受尽委屈。
你收拾了饭碗走到外面水池去洗碗,我走出温暖的食堂,来到你身边。
你的手被冰冷的自来水冻得通红。我生气了,不知道怒气从何而来。
我夺下你的饭碗,你吃惊地看着我。
“学长?”
我不吭声,沉默地洗完我和你的饭碗,递给你。
“谢谢你,学长。”你慌忙道谢,伸手准备接。
“有必要爱得那么委屈吗?”我淡然地问。天知道看到你不再笑的脸庞,我有多痛恨自己无能为力只能袖手旁观。
你变了脸色,劈手夺下我递给你的饭碗。“学长,那是我自己的事。”你气呼呼地说完,转身离去。
报到那天,我把你带到美术系的摊位后就匆忙离开了,我没告诉你自己的名字。那时候我把你当作萍水相逢的路人,我不喜欢为了陌生人浪费时间。可是毫无理由的愤怒让我认清了一件事,我喜欢你——顾晓佳!
或许就是在空气中隐隐浮着桂花香的季节,我看到你脸上让阳光失色的笑容。大学里的爱情轻松简单,感情比理智行动速度更快。我还没来得及了解你,心中的堡垒便已失守。
十年后的今天,报纸上情感专栏的作者写道:现代都市的成熟男女,绝大多数用理智在谈恋爱,所以易守难攻。我想这个叫Joy的人,或许也曾经为爱情冲动过。能分析别人的感情,这个人的理智一定千锤百炼了。
我为自己煮了一杯咖啡,是你喜欢的美式拿铁。咖啡、牛奶和奶泡的比例是1 ∶ 2 ∶ 1。你一定不敢相信,对咖啡敬而远之的我,现在开了一家咖啡店。
很多事情,悄悄地在改变。你的妹妹晓薇,当年高考前紧张到睡不着的女孩,差点直升硕士。她放弃了机会,让给了别人。那天晓薇来找我,她说要尽快找到工作好让父母少一点担心。
她看看墙上你留给我的画,然后转过头看着我,“Joe,姐姐的状况,的确让我们身不由己。”若不是你昏迷,她肯定会继续学业。伯父、伯母因为我们无限期延迟的婚礼,特别想早点看到她成家立业。
我笑着摇头,不同意她的话。你没有任何错,至少我的每一个选择都是心甘情愿。
“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姐姐她哪里值得你这样付出?”
我没有回答晓薇。值得与否在于我自己的判断,不需要别人认同。
店里的音响放着《猫》中的插曲《Memory》。这首脍炙人口的名曲,当年你大惊小怪地告诉我,说发现了一首惊世杰作。
我和你分享一副耳机,立体声效果只剩下一半。电台的频率不准,传入耳中的歌声有杂音,但并不妨碍我们沉醉其中。现在我不妨实话实说,当初让我陶醉的并非音乐,而是我和你靠得那么近。
很近很近,近到我能看清你的眼睫,听清你慢慢沉重起来的呼吸声。
你仓皇退开,低着头说抱歉。你还是放不开他,即使我珍惜你胜过他百倍。
我苦笑。原来爱情果真讲究先来后到,我迟了三个月,想知道后悔药哪里有卖。
那天食堂遇到你之后,我开始追求你。别人送花,我每天送早餐到你的寝室。你喜欢吃烧卖,而且只吃学校门口那家店的烧卖。我打听到你六点半起床,六点三十五分我会准时带着早点到寝室楼下,让门口的阿姨转交给你。
绯闻传起来一向很快。你的正牌男友在校园内拦住我要和我单挑。他人高马大,是你们系的王牌射手。我能理解你为何喜欢他,英雄崇拜嘛。
我脱下外套,然后摘下眼镜,最后卷起衣袖。“我奉陪到底。”这是我的宣言,二十岁时的乔墨笑。
那一架我理所当然输了,而且输得相当惨烈。等脸上的青肿稍稍退去后,我又出现在你面前。
“学长……”你惶恐地四下看看,是不是害怕我再挨打?
“我告诉过你我的名字了,乔墨笑,你可以叫我Joe。”我才不管这是在美术系的地盘上,坦然接受人来人往的注目礼。
你又气又急,“Joe,拜托你不要再来找我了。他的脾气很不好。”你伸手将我转了一百八十度,用力推我离开美术系的大楼。
我停下脚步,猛然回身,“顾晓佳,除非你能笑得像我第一次看到那样开心,否则我不会放弃。”
你怔怔地望着我,大眼睛里渐渐有了泪光。“你为什么要记得?”你难过地喊道,转身飞快地跑走。
为什么我记得?无论生命刻下多少记忆的年轮,我睁开眼看到的仍是你的笑容。我想我中了毒,一味叫做顾晓佳的毒药。
Joy说过:爱情是含笑饮毒酒。千般苦万般怨,抵不过心甘情愿四个字。
我想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