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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给读者的回复。程康每周会买报纸看我的专栏,将我的文字倒背如流。
“你舍得放弃?”我冷血地问,撕开他的伤口。
他喜欢何影,这对我不是秘密。
“我不放弃还能怎么样?”他苦笑。丁香回来了,程康闭口不言。
“Joy,去酒吧接着喝。”丁香兴致勃勃地提议。
我谢绝了。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我没时间浪费。
和他们告别之后,我一个人走在上海最热闹的街头。满眼繁华,满目欢乐,皆与我殊途。
2 No matter what
我的生活其实很乏味,当然如果只有赚钱这件事充斥生命的全部,人生肯定是无聊的。
所以车到终点站,我没有直接回家,听任自己的脚步向着你的咖啡屋而去。不想考虑怎样回复那个迷惘的第三者,也不想再写让我肉麻至极的电视剧。在这个阴冷的三月夜里,我想念你温暖的咖啡,还有你同样温暖的笑容。
八点,你的店生意兴隆。我站在门口,看着和那天夜里截然不同的景象。
明亮的光线,不像一般的咖啡店灯光昏暗,或像茶坊那样烟雾弥漫。店堂内一共只有五张桌子,都坐了人。双双对对或形影相吊,和任何公共场合一样。
左面粉蓝色调的墙壁上,正对吧台的方向只有一幅油画——浓黑的画布,右下角是一个孤单的人影,背后是有巨大翅膀的白色的鸟,正在远离。
“飞走的鸟,名字叫承诺。”你站在我旁边,腋窝下夹着一个托盘。
我抬头,你的笑容中仿佛有一丝感伤,稍纵即逝。
飞走的鸟,是你无法留住,还是你给了它自由?我想问,但终于忍住。
“想喝什么?”你已经走回吧台,平和的声音。
“Black coffee.”我在你面前坐下。
你不赞同地摇摇头:“你像Irish coffee,用Whiskey调和,隔着冰凉的鲜奶油喝到的热咖啡,”你深深凝视我,“就像你,身上带着成熟的忧郁。”
我心弦一震,从没听过这样的赞美。女人需要称赞,因为虚荣。我哑然失笑:“Black coffee,老板。”
你叹口气:“固执。”开始动手煮咖啡。
你的音响放着Boyzone的歌,是我最喜欢的那首《No matter what》。我撑着下巴,看吧台内的你忙碌着。
“那天我来,你没放音乐。”我仔细回想,的确没有。
“你进来的时候,快十二点了,我准备打烊。”你将咖啡杯合着纸杯垫,放到我面前。粉紫色小碎花的瓷杯,同色的杯垫显示出店家的精心,那天晚上无意中走进来的我并未留意你的细致。
“原来我是你的Last order。”我轻轻笑着,用银制的小匙搅动黑色的液体。
“今天,大概不会了。”你笑着,擦拭洗净的杯子。
我低头而笑,你不知道我是个固执的女人吗?我从公文包里翻出一支笔,在杯垫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推给你。
“章语默。”你念着我的名字。柔和的声调,低沉的声音,真的有人能将人的名字念得优雅动人。
这一刻,我相信名字不再是符号,真真切切代表你眼中的这个人。
你取出笔,在章语默三个字下面写了你的名字,推还给我。
“乔墨笑。”果然和我猜测的一样,可恨我读出的名字依然像念代号。
“你可以叫我Joe。”
于是从我们知道彼此名字开始,你一直叫我“语默”,而我就像你其他的顾客一样,始终叫你“Joe”。
直到最后的时刻,离别序曲响起时,我才告诉你,我的英文名字叫做“Joy”。我甚至忘了问你,那个写有你我名字的杯垫,它还在吗?
“Joe,see you.”你的客人陆陆续续和你告别,只有我那一杯,仍旧没喝完。
你对我的坚持好像毫不奇怪。你和我聊天,或者看我在纸上写写画画。
终于,快到十二点。你早已关掉了音响,也关掉了大部分的灯,只留着橘黄色的吊灯,和那天夜里我进来的时候一样。
“现在,语默小姐,你可以点你的Last order了。”你站在吧台内,连笑容也和那夜一模一样。
我笑了,我的小诡计没有逃过你的眼睛。“Black coffee.”
“固执的女人。”你微笑着叹气,摇头给我倒上一杯热咖啡。
我喝完最后一口咖啡,结账离去。
这个阴冷的夜,似乎流动着暖意。
下班后去你的咖啡屋成了我的习惯。你总是听我唠叨客户的难缠、老板的苛刻,始终微笑。
我不喜欢说话,除了面对你和客户的时候例外。客户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而你让我安心。
你对我,像对其他人一样温和。你是个很有耐心很体贴的男人,我曾经看过你安慰一个失恋的女孩。
你关掉了所有的灯,特别为她制作了一杯咖啡。美丽的幽蓝色火焰,在我的眼前跳跃,你低柔的声音响起。
“当爱情死亡的时候,记住拥有过的幸福就足够了。”火焰慢慢熄灭了,黑暗中只有你用汤匙搅拌咖啡的轻微声响,“就像皇家咖啡,你看到过的美丽,融化在了咖啡中。”
知道吗,Joe,别轻易安慰失恋的女人。她们脆弱的心灵禁不住如此美好的慰藉,你会给自己惹来麻烦。何影说这两年我变得很冷漠。也许她没错。欢情如纸薄,悲伤的眼泪在我冷然的目光中一文不值。
你按了吧台内控制灯光的按钮,一室光明。你把咖啡杯放到女孩面前,抬头看到我,微笑。
瞬间恍惚,我也想告诉你两年前的故事,让你为我做一杯这么美丽的咖啡。在Brandy的醇厚中,在暖暖的咖啡香中,我能忘记悲伤了吧。
可是,我的理智在下一秒悄悄回来,我还是固执地点我的Black coffee。我享受最原始的味道,包括爱情中所有的谎言。
今夜,我们就彼此的名字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
“你小时候,有没有人叫你‘墨水’、‘木头’之类的绰号?”我的位子,永远是你吧台前的那个。
你擦杯子,脸上有陷入回忆时才有的悠然。“当然有。”你笑着,开怀的笑容。“学生真是会想象,从名字的方言读音也能起出绰号。”
我笑起来,想起何影的绰号。念书时我们都叫她“Photo”,即便如今二十多岁的人了,同学聚会上说起她还是逃不掉这个外号。她的名字和“合影”同音,那时我们刚学Photo这个单词,不知是谁先这么叫了。我曾对何影开玩笑,说她是我们中间最早使用英文名字的人,结果被她狠狠捶了一拳。
“那时候你会不会生气?”我想知道小时候的你,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温和。
“当然了。哪个男生会心甘情愿让别人起绰号啊?”你放下杯子,做了个直拳的姿势,“没少打过架。”
我尽力想象你打架的样子,怎么都无法和眼前斯文的你联系起来。“我想不出来,Joe,你小时候长的很凶悍吗?”
你忍着笑,觉得我的问题不可思议。“一定要凶悍才能打架?”
我傻傻点头:“以前初中班级里有个很会打架的男生,他就是一脸凶恶。他给我起绰号,还喜欢拉掉我的辫子。”
“他会这么做,是喜欢你吧。”你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
“我知道。”分析了无数痴男怨女之后,我早已了解当年那个男孩的种种恶作剧其实只为一种叫喜欢的感情。可惜年少时候,以为那叫憎恨。
“你的绰号是什么?”你难得会问我问题。
“章鱼啦、墨鱼啦,离不开这些水产。”我笑看,浮光掠影的昨日片断。
绰号有归类的话,我们都属于“谐音类”吧。我悄悄为这个巧合窃喜。
你看着咖啡壶中翻滚的褐色液体:“我们的绰号都是谐音。”你竟然也在想这件事。
一个微不足道的话题,在我们互相对视的目光中,有了些微不同。
回到家,我脱下外套,毛衣上还带着咖啡的香味。打开电脑,我上网收邮件。
每天都会收取很多信。在情海中浮沉的男女,说不尽道不明的百转千回。从来,我都是冷眼相看,犀利的笔锋淡淡嘲讽。有时候,深陷情网的人需要当头棒喝的痛快淋漓,我撕开他们的伤口,将千疮百孔的爱情中最丑恶的一面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残忍,也有效。
一个叫Annie的女孩给我写信,她的男友爱上了另一个女人。她苦苦哀求他回心转意,他却执意离开。
“每天,我到他家门口等他,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泪流满面。我恨他的绝情,这么多海誓山盟难道都是假的?”
我看着Annie的信,想到的却是两年前的自己——明知道人去楼空,还是希望有一天他会出现。
第一次,我的心柔软了。我想起你给别人做的皇家咖啡,你为别人点燃的淡蓝色火焰,你让我相信男人给女人的不纯粹是伤害。
“有些人注定不是你的。这么安慰自己,也许心里会好过一点儿。实在熬不过去,喝一杯皇家咖啡吧。爱情,有时像燃烧的方糖,美丽而炫惑世人,等到燃尽融入咖啡以后,甘苦自知。”我准备用这封邮件作为本期的专题。
我把邮件和我的回复发给在报社做编辑的同学,关上电脑。已过零时的夜晚,对面的六楼却还亮着灯。
是和我一样不眠的人吗?
两盏灯,遥遥相对,仿佛两个无助的守望者。
双休日,不用上班的日子。我去了父母家,名义上是共享天伦,实际是为了解决三餐。
装修一新的厨房,我最多用来烧水、煮面,着实浪费了那些精美绝伦的刀具。他迷恋德国制造的一切东西,虽然售价不菲,我们还是搬回全套。
他抱着我,在我耳边说:“默默,我要一辈子吃你煮的饭。”
言犹在耳,他却已不知所终,只剩下森冷的刀光嘲笑我多情自古空余恨。于是我也赌气,除非必要坚决不踏入厨房一步。
一个人生活,可以简单随意,奈何排遣不开的寂寞如影随形。这套房子盛载了太多的回忆,在每个角落逼迫我检视伤口。
星期天晚上吃饭的时候,父母有意无意暗示我不应该再想着过去,尽快找个好男人把自己嫁掉比辛辛苦苦赚钱实际得多。
他们最多是暗示,逃婚的男人是父亲的朋友的邻居的表哥的儿子。为着这个缘故,父母总感觉是欠了我很多。
相亲是一次奇妙的经历。八竿子打不着的男女因为层层的关系聚首,吃饭,喝茶,说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然后各奔前程或者牵手一生。我的遭际,恐怕是相亲故事中最最另类的一个。
我悄悄叹气,装作没有听懂父母的暗示。
雨丝风片。我在车站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没有走向你的咖啡屋。
家冷冷清清,在雨夜似乎更加阴冷。我坐在客厅看影碟,裹着毛毯,仍旧驱散不了寒意。
好冷!跳进脑海的第一个念头是去喝杯热咖啡。我抬头,墙上穿着白色婚纱的女人冷冷看着我。
我和她对视,看到两年前的自己。
她悲伤绝望的眼神,让摄影师都不忍。她在墙上日日夜夜俯视这间新房,提醒我不要重蹈覆辙。
我紧了紧毯子,蜷缩在沙发上。
电话铃声响起,是何影。她问能不能来我这里避难。
听她的语气,八九不离十为了感情在烦恼。我笑笑,不忍心拒绝。
何影带了两盒超市里卖的哈根达斯冰激凌过来。我不想吃,她也不勉强我,埋头飞快吃完自己那盒,伸向我面前。
见我没反应,何影又问我一次:“我真的吃了?”
我捧着热牛奶,耸了耸肩。通常她会这么问,表示理智尚存,那就没必要担心。
她的手停在冰激凌盒盖上,流下眼泪。
我认识她很多年,最初是竞争对手。初中我们不同班,对彼此的认识仅限于名次表上一前一后两个名字。何影是个有趣的女人,自从她笔直走到我面前那天起,我再也没有动摇过这个想法。
她说:“麻烦你以后不要再考这么高的历史分数。”
我第一次听到这么荒谬的要求。我看着她,那张和我一样青春骄傲的脸,我淡淡笑道:“就因为你喜欢杨老师?”教历史的杨老师虽然其貌不扬,但博学多才,崇拜他的学生比比皆是。我想她大概也是其中之一。
何影吃了一惊,好像被人揭破隐秘。她迅速恢复镇定,直直盯住我的眼睛。“章语默,你果然很聪明。”
她用数学交换我的历史分数,我们就这样结成同盟。那天之后,我从书上学到“恋父情结”这个名词。
何影是典型,她喜欢的男人无一例外都比她大十岁以上。当我们年少,别人不会把她作为恋爱结婚的人选;到此时此刻,轮到他们使君有妇了。
她一直在寻找,却始终在错过。痛苦的不止是她,还有许程康。
“我放弃了。”何影说道。
在几天之内,我再次听到同样的话。我笑了,没有人值得永远等待。
“程康有希望吗?”出于私心,我这样问。
眼泪还挂在她脸上,她笑起来。“默默,你不是说过感动不代表一定会爱上?程康很好,可是我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