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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说,太祖父在组织这个义军之前就把老祖奶奶夫妇当成牺牲品了。要么是在和俄国人拼命中死去,要么被本国的人镇压掉,义军们最后的下场都是很悲惨的啊。”我说。对于深谋远虑的太祖父的用心,我不能不厌恶。
“你的太祖父想的更远。你的太祖父在政府军没有到达之前就把义军的首领除掉了。以示大义灭亲,忠顺朝庭。结果,他这一行为大大的讨好了当时的政府。他就平平安安地度过了政府清查叛匪的那一阶段。要不,你们家会以造反罪诛连九族的。这些我也是根据当时的情况又结合了山里的传说推论出来的。可能和事实有些差距。如果是的话,看来,那个在山里说华家是被朝庭灭门的传说就不是真的。”
“我们有家谱证明那个传说不是真的了。”华夏难掩沮丧地说。
“你们太祖父的做法也代表了更多的普通民众的心理啊。俄国人败走后,民众们没有了他们最怕的侵略者后,又开始惧怕起以前是土匪的义军来了。在和俄国人打架的时候,民众们需要义军们杀敌拼命,所以他们热情地支援义军,使义军武器精良,粮草充足。可是俄国人退走之后,义军成了他们新的威胁,民众们就不愿供养这些义军了。义军们从受人尊重的地位一下子降到让人人都防范厌恶的地步,他们难免心理不平衡,就对民众们心生怨气,报复他们了。还有就是义军要生存,也就难免要骚扰当地的民众。这时候有着精良武器的义军就成了民众们最大的敌人了。清除他们就是当地民众们的首要大事了。”
“啊,这和姨妈后来遭到清查是一样的道理吧?”我说出了这句话后,才明白过来,我的眼睛看着戏台上的演出,我的思维可是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姨妈乃至于老祖奶奶的死,它们一直秃鹫一样地在姨妈和老祖奶奶夫妇的尸体上徘徊难离。我明白了这个潜层的心理之后,上午的我和妹妹的谈话内容就在这徘徊当中与此时接轨并延续下去了。“可是我一直不明白的是当年清队的时候,我姨妈已经疯了,为什么村里人还把她推了出去呢?一个疯子还能承担什么样的责任啊?我姨妈本来是静静的疯,从那以后就发了狂了。我现在知道,姨妈的被推出和老祖奶奶被杀是同一个道理呀。”
“啊,我后来也想过这事。村里人把你已经疯了的姨妈交出去,不过是转移消除人们的怨恨心理。那时候,村里人都对那场大运动怨恨极了。这怨恨能不直指向当时发动了那场大运动的当权派吗?当权派们为了安定民心稳定局势就得消除人们心里对他们的怨恨。那么把在那场大运动中表现积极的人推出来,不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吗?根本也是这些积极分子一直处于前台活动着啊。把他们当成替罪羊推出去,让人们的怨恨在他们身上发泄光,那就有效地嫁接转移了人们心里的怨恨与不满。从而化解了人们和当权派之间的矛盾。当权派们不但逃脱了本该承担的责任还能因为他们对那些积极分子的处罚而安安稳稳地扮演着救世主的角色了。这种情况下,只要有人适合当那个替罪羊就可以了,哪还管什么疯子应该不应该承担责任呀。要说责任那是整个当权派乃至整个民族的责任啊,又怎么是几个人能承担得了的呢?”
“可见普通人们,也就是一直受控制的弱者的怨恨的力量发作起来的时候也是很令人顾忌的呀。”华夏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从刚才的沮丧的泥沼里挣脱了出来,而变得斗志昂扬了。“华春,你先回家吧。看看于阳,把他放开。我呢就不回去了。我就和村民一起吃饭了。天黑透的时候别忘了送灯啊。灯我都做好了,在橱柜里放着呢。――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的。”说后一句话是看到了我不自觉地流露出的不放心的神情了吧?我看了看华夏,不想走,可是我真的很惦记着于阳。这时天已经试探着黑下来了。一天就要过去了,就算是有事要发生也不会是今天了。我这么想着就点点头,又和老校长打声招呼,就拒绝了华夏要让人用雪橇送我的建议,向村里走去了。
我夹在村民们的中间。一路上村民们还在议论着戏里的故事,并且评说着谁谁唱得好,谁谁唱的不好。在这议论声里我忽然觉得我是过虑了。村民们对这部戏的看法更多的是看热闹的心理,就算看戏时曾经激发出一点热情,这点热情也不会在他们灰突突懒洋洋顽固无比的大脑灰质层里扎下它们细弱游丝的根须,那么这点热情的萌芽很快就会枯萎,我那关于热情的萌芽会长出膨勃的暴力的激情的担忧就是多余的。
“看完戏了啊?”
我扭头一看,见郝村长不知什么时候走在了我身边,正殷勤地看着我。
“啊,看完了,村里人唱戏真是越来越好了。”我说。
“是啊,都是华夏组织的嘛。华夏他们为村民们做了不少好事呢。他们还开了个阅览室呢,让村民们农闲的时候学学文化知识。”
“噢?还开阅览室?怎么没人跟我说起呢?”
“就是他们平时用来聚会的那个屋子,不聚会的时候那里就是阅览室。村里人也上那看书。那里面有很多书。大多是农业科学方面的。――听说也有他们的佛教方面的。”
虽然郝村长把“他们的佛教”五个字夹在其它的话里清描淡写地说出来,我也立即就捕捉到了他的所指,和那看似轻飘飘的五个字的重量。
“啊,你是说华夏他们开办那个阅览室是为了宣传他们的佛教?”
“宣传佛教也没什么不好。劝人向善么,只要是正当的就没什么嘛。”
“是啊。”我顺口应道。心里却疑惑起来。
“华夏真像你们家的人。”郝村长又说。
“华夏就是不肯安分守己,”我说。用这句话告诉他我明白他的意思。“她一味地天真,也不知自己得罪了人,有一天怎么吃的亏她可能都不知道啊。”
“华夏哪里会吃亏呀,……华夏知道今天晚上县里要来人呢。”
“怎么……?”我待要问清楚些,他却已经向大道边上走过去了。一边走一边向我挥挥手,然后就下了大道,拐了个弯就不见了。
郝村长的那句话又催发了埋在我思维里的不安的种子。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暗示今天晚上会有事发生吗?如果真是一句暗示的话,那么说明华夏他们真的要有所行动,而且是在晚上。晚上会出什么事?我把这个疑惑说给于阳听,于阳想都赖得想一想就说:“华夏会处理好的,别担心啦。”他的嗓声已经沙哑了。在我和华夏走后他一定大声叫喊了很久。
于阳已经被我解开绑绳了。在我刚进屋时,他像个大棕子似的躺在炕上时还是一脸痛苦相,现在绑绳刚松开这么一会,他就忘了是谁把他绑上的了,还十分笃信华夏似的让我别乱操心。看来,华夏已不知什么时候把于阳也拉拢为她的追随者了。
“娟把那些药都烧了?”我不死心地说,还没有意识到我那要挑拨离间的潜伏着的动机。
于阳哑着嗓子呵呵笑起来。“都烧了,干净利落呀。这下不戒也得戒了。就是不想戒在这里也没地方弄去呀。――其实我早就想把它一把火烧了,可是自己就是下不了手,舍不得。我有时候还想把我也一起烧了呢。这下好,都烧了。”于阳沙哑的嗓音非常难听。
听了于阳的话,我不禁想起他那天把自己画得乱七八糟的样子来。接着我后怕地想到,他把自己的身上画满了火焰,火焰中露出干净纯洁的白骨,他那行为也是一个无言的暗示呀,向我,也是向世人告之他的痛苦吧。然而我当时封闭在自己的痛苦里了,竟然没有意识到。
“可是……于阳,为什么呢?你为什么有这种想法呢?”
“什么?把自己烧死?……不为什么,就是厌世,行不行?――有很多理由呀,比如说身边蜂拥而来的现实都是丑恶和阴险,而美好和幸福都是‘美人如花隔云端’,怎么够也够不着,再比如说,像你的朋友那样,忽然失去了生存下去的目标和勇气……哎呀,理由多了。――我们比华夏可脆弱多了。我们受不起生活的磨难,而华夏却经得起,想想真是惭愧呀。华夏可比我们不容易多了。华夏一定受过很多的苦吧?今天下午我躺在炕上的时候,就想起你昨天说过的,说华夏爱逞能,说她比任何人都渴望得到别人的认可和尊敬。华夏要获得别人的认可和尊敬得付出比别人多得多的努力吧,――我倒能理解华夏的做法呢。”
“怎么,你认为她带着村民们闹事是对的啦?”
“不要太担心了,华夏会处理好的。她很聪明,不会把事情做坏了。”于阳笃定地说。
我忽然觉得于阳与华夏之间已经有了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的秘密。这秘密本应该是作为华夏的孪生姐姐和作为于阳的情人的我应该知道的呀。是什么时候他们交流的到了这种程度了呢?看来早上我晚起的那段时间里他们已经聊了很多了。我又一次失落地意识到我被他们排除在外了。
第二天第二天(21)
吃过饭后,我在橱柜里找到了面灯,准备按着华夏的吩咐把面灯拿到外面去送灯。我找到了四盏生肖灯和若干百花灯。
“这是怎么弄的?真可爱啊。”于阳小心翼翼地拿着那些面灯挨个把玩着看,小孩子一样啧啧称奇。
“都是用面捏的啊,用面捏好后,上好颜色再放在锅里蒸孰。我们小时候,很小的时候听我们的外祖母说,正月十五的那天都要送灯,为自己送也为祖先们的亡灵送。对活人来说,送灯就是送病去灾保佑在新的一年里健康平安。对亡灵们来说,就是祝福他们让他们安息吧。送灯的时候家家门前都要点上几盏灯,家里有几口人就有几盏大灯。其中送祖先的小灯还要一直从家门口排到村外的坟地里去呢。那些灯大多数都是灶灰拦上煤油做成的。只有讲究的大户人家才用面塑的。我们家在正月十五的早上,家里的女人――必须得是主人,不能用仆人――就洗了手,挽了衣袖,褪下了镯子,把雪白细嫩的小手插到面里和面捏灯。――我小时候总从彩色的面灯在雪白的小手,鬓香钗影,和闪光的凌罗绸缎中闪烁的情影联想的某种神秘的意象啊,像生和死,亡灵和活者什么的。――那些灯都被捏成十二生肖的样子,家里的人属什么属就捏什么,那时家里人多,十二生肖都能捏全了呢。生肖灯都摆在家门口,一大长排的动物,倒像是动物开会。给老祖宗们送的灯也是用面捏的百花灯,要从门口一直摆到坟地里去呢。虽然说是这么说,可我们都没见过。我们小时候也只见过煤油撒的灶灰灯,后来才用蜡烛代替了。现在华夏也不知在哪学的捏出这些面灯来。看来华夏是一心要恢复我们家鼎盛时期的习惯呢。只凭想象力来寻找从前的差不多已经消失的生活痕迹,华夏一定通过非凡的努力才能做到吧。”
“那,这个是我。”于阳拿起那个猴献蟠桃造型的面灯像揭露了什么重大发现似地兴奋说,“怪不得华夏早上问我属什么属性呢。在城里谁还记得属什么呀?我想了半天才想出来。华夏这是把我当成了自家人来关心啊,她真是有心。”于阳就这么轻易被感动了,爱不释手地摆弄着那个脸部和蟠桃都染着红色的面猴傻笑着唏虚不已。
“应该点起来了,按规矩是天一黑就要点起来呢。”我说,一把拿过于阳手里的面灯,捧着来到屋外。
四个生肖灯,大门的两边一边两个。我在大门柱旁用手挖了一个直上直下的雪洞,又把雪洞周围的雪拍实,才把面灯放入雪洞里。这也是传统的放法。这样放置灯火一来防止风把灯吹灭,二来也防止火花跑到外面去引起火灾。于阳拿了另两个面灯,学着我的样子做了个雪洞,又轻轻拿起面灯把它们放置好,一步一步地学着我,态度认真虔诚的像我是送灯仪式的权威。放好了面灯后,他满意地向我笑笑,完成一件重要的事似的,脸上现出心满意足的神情。于阳的认真态度倒像是他要开始学这个村子里的文化传统似的。面塑的动物们的腹部上都有一个圆形的凹槽。槽的中心伸出一根细棉线做成的芯子。把凹槽里填满油,用打火机一碰芯子,一朵红色的火焰花就盛开在小动物们的身上了。火光照着,肥白可爱,憨态可掬的面塑的一只小猴、两只小狗和一只公鸡就像要活起来似的,生动。我把百花灯也一一点好后――那些百花灯按一尺一个的距离从大门口排到大道上就没了,想必华夏没有那么多时间来做很多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