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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到依依了。王敬松和崔新清同时坐直了身子。霍玄老师最近老听爱人提起这个今年的考生周依依,也格外注意;王敬松碰了碰好朋友黄雷的手肘,黄雷漫不经心的笑了笑,王敬松不常夸人的,这个漂亮女孩居然在王敬松手上点了二试第一,有点儿意思。
其实兴趣最浓厚的还是齐世龙老师。他现在对这个学生已经不抱什么偏见了,但是过于漂亮的女生在男女关系方面容易出问题。是他们这一代人一贯地想法,所以对徐晓君当初那些话,虽然已经知道大概是诽谤,但是齐世龙心里还是存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的芥蒂。
老头存了跟自己较劲儿的意思。他就要好好看看,这个小姑娘有什么本事能征服一个主考的心。
依依走上来,拿着一个手提包,给老师鞠了一个躬,然后自我介绍,报考号,接着说道:“我表演地是分心二用,或者叫一心多用。”
黄雷和几个研究生一起笑了,这算什么才艺,还双手互搏呢——这是金庸小说里周伯通、郭靖、小龙女会的本事吗?
依依拖过一个景块。然后从手提袋里拿出两张纸和两支铅笔,把纸放在景块铺平。一手一支铅笔开始画。
画完举起来大家一看,考生们都忍不住赞叹——一个圆形一个正方形,非常标准,尤其是那个圆画的象用圆规画出来的一样。
依依把东西静静的收好,又鞠了一躬。从包里拿出一张稿纸,一只签字钢笔,一块破了一个洞的布。一个小针线包、一个绣花用的绷子。
她坐在一个景块上,用另一个景块当桌子,然后,左手打开针线包,挑出一小块布,把破了的布放在腿上,穿针引线、上绷子,左手拿着针开始给这块布打补丁;同时开始用右手在稿纸上写字。
她的右手只在左手拿住绷子的时候偶尔过来扶一下,没多大工夫。补丁打好了,纸上也多了一行字。
依依把那块布和写了字地稿纸举起来展示了一下,然后放在主考老师们的桌子上。齐世龙教授地面前。
几个老师忍不住凑过来一看,都有点惊讶。
那个补丁打的整整齐齐;稿纸上写的一副对子竟是繁体的隶书,“修合无人问,存心有天知”——字迹工整大方,极见硬笔书法的风骨,仿佛下笔的人心中别有丘壑,令人不敢相信是出自一个娇滴滴的年轻女子之手。
齐世龙老师自己是书法爱好者,也有相当地造诣,一看这不带烟火气的字迹,就知道没有良好教养和娴静心情的女孩绝对写不出来——要说这样一个孩子会是一个丧德败行的人,实在侮辱老人家的艺术见识。
最让齐老师感慨的还是那块补丁,别说一只手在分心二用的时候在这么短的时间补出来了,现在的女孩子,就算是双手齐上,坐在那里一上午,能象象样样地打川一个补丁来,那就算是出格的贤良淑德了。想到电影学院的考场上竟然会出现这种快绝种地传统意义上的好女孩儿,齐世龙老师突然万分感慨。
黄雷看了两眼,突然脱口而出,道:“你这是事先练好的,未必就是分心二用。”
王敬松知道老伙计在故意刁难考生,微微一笑。
这个笑容给了依依很大的信心,她是何等冰雪聪明的女生,马上接口道:“那黄老师出个题目吧。”
黄雷道:“写首你喜欢的歌的歌词吧,字数要多一点。”
依依想了一下,忽然看着黄雷神秘的一笑,道:“马上好。”
她拿着那块布坐回去,从包里拿出赵保刚给她的那个剧本,道:“这个是赵保刚寻演的新戏的剧本。我再加一点难度,左手绣花,右手写字,同时再做一个台词朗读。”
说着她把布放在腿上,随意的翻到剧本里角色台词比较多的一页,然后开始拿针在上面绣东西,右手刷刷刷的在纸上写草书,口中开始朗诵。
只见她双手不停,口中声音不断随着剧情变换而分别演绎几个同的角色的台词,扎实的台词基本功,清亮透彻的三腔共鸣音,一般的考生即使是专心参加台词考试也没有这样的表现。
不一会儿工夫,依依双手同时结束,台词也告一段落。她笑盈盈的站起来,把那块布和稿纸放到老师桌子上。
几位老师一看,布上绣了朵小小的浪花,纸上写着:“我想我是海,平静的大海。心情谁能明白;胸膛被打开,一颗小石块,就能够让我澎湃……”
黄雷微微一笑,心想这个女孩子真是兰心慧质。这段是黄雷自己出道歌坛地第一张专辑主打歌的歌词。依依这是顽皮的向黄老师将军的意思,也有致敬地味道,小小的恭维他一下,叫他拉不脸来再刁难自己。
最让齐世龙兴奋的还不是这一点。而是依依这一心多用的天赋。
表演学上非常讲究注重第一自我和第二自我之间的矛盾。
演员自己的自我,叫做第一自我;在戏里角色的那个“自我”,就是作为角色的角色的思想、精神、灵魂的那个自我,叫第二自我。
演员追求地是第一自我和第二自我的重合,这个好理解,就是要入戏,把自己变成那个角色;但是。演戏毕竟不是生活地照搬,第一自我要是完全陷入第二自我。表演就会特别歇斯底里,失去控制,俗话叫“戏过了’。
教学上来说,“戏过了,比“戏不够”还更难纠正,所以齐派表演理论认为,演员的至高境界是在充分的感性体验中寻找一种理性的自我监督——说白了,就是分心二用。一颗心感性的体验入戏,一颗心一边演一边理智的监督自己的表演,时时控制调整。
其实,连齐世龙老师自己都觉得,学术上地境界和实践必然有距离,这只是种理想状态而已,世上谁能把心分成感性和理性的两块来运用,那不是精神分裂了吗?
现在,这种理论居然有了实践的可能!一个现成的天生就会分心二用的学生就站在面前。
齐世龙和王敬松对视了一眼。眼睛都放光了。攀登学术的高峰,实践前人未染指的领域,那是所有学者、知识分子的梦想和追求。这一对宗师级的师生又怎能例外?
崔新清老师很感兴趣地问道:“你这算特异功能吗?怎么练的?或者怎么发现自己有这种能力的?”
依依平静地一笑,道:“哪是什么特异功能。我从小就没有父亲。妈妈常年卧病在床,家里靠爸爸的抚恤金和亲戚的救济度日。我一个人又要学习又要做家务,还要照顾妈妈,时间和体力都不够用。所以经常一边煮饭一边背书,一边补衣服一边给妈妈捶背,慢慢的就练出来了。其实今天场上的同学都比我优秀,我是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特殊才艺可展示的,才被迫取了个巧儿。”
这样平静谦虚的一段话,听了几位老师心里一阵酸涩。
齐世龙老师更是吃惊极了。原来以为孙茹的朋友,就算不象徐晓君说的那么堪,起码也是个刁蛮骄横的富家小姐吧!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懂事、谦逊、坚强的苦孩子,她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平和的象在叙述一个别人身上发生的故事,一双眸子清澈见底,闪烁着淡定不屈的光芒,深深的震撼了老艺术家的心。
……
第二项考试,学生们还是分成了四组,每组三个人。依依分到两个女生做搭档,抽题的时候居然抽了个菜名——“佛跳墙”。依依拉过两个同伴一阵商量。
轮到依依这组表演了。
齐世龙和几位老师看到她反而很轻松,不再分外注意了。反正不管后面表现怎么样,这个学生今年是肯定要了,就她目前的表现,足够录取资格了。
依依她们在场地后面用景块搭了个餐馆大门,然后再用景块搭个桌子,一个放倒做凳子;在场地侧面摆出一个公圆长椅的另一个空间。
一个女生演服务员,一个女生演富家小姐。这个富家小姐进餐厅点了一桌子好菜,嫌这个咸,怨那个淡,挑剔的半天,拍桌子走人,服务员在后面道歉不迭。
两个考生都演的很好,富家小姐的跋扈和奢侈,服务员的势利殷勤,都十分到位。
富家小姐吃饭的时候,依依远远的站在后方做张望状,她一走,依依上场。依依走进餐馆,对服务员道:“喂,我表姐的手机呢?”
服务员连忙笑个满脸花,道:“您是刚才那位小姐的……”
“少废话。赶紧给找找,”依依认真地低头到处找着,然后随口道:“那个谁,你别找了。那么贵的手机估计你都没见过,赶紧,随手打包了吧?”
“您要打包?”
“怎么的?我们小姐不爱吃,我们拿回去给嘟嘟吃还不行吗?”依依起身正色道:嘟嘟是我们家养的一小狗狗…”海
服务员赶紧打包。
依依提着一袋打包地菜,手机也不找了,嘴里还道:“算了算了,几千块钱的破东西,丢了就丢了。”
看到这里,老师都觉得这三个考生表现的不错,算是中规中矩的小品。一个穷疯了饿急了的可怜女孩去餐馆里变法儿打包别人的剩菜。也算有点现实意义吧。
只有齐世龙老师心有足,他觉得依依的才华不应该只是这么一个普通的喜剧小品而已。他的期望值要高的多。
就在他想喊停地时候,才发现这个小品没演完。
依依走到公圆围墙那里,从景块搭着的一面墙翻了过去。然后径自走到长椅上喘着气,然后打开一个餐盒掰开一次性筷子狼吞虎咽。
正在几位老师心里赞赏依依为了表演可以放弃自己漂亮女孩地矜持,表演那么夸张的吃相时。依依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份东西。
老师们大感奇怪,那是他们最近看得非常熟悉,都看烦了的东西——电影学院的招生简章和报名表。依依把餐盒收好。拿着简章和报名表看了几眼,非常认真的收进贴身的衣袋里,然后左右看了看。
确定没人之后,她对着一片空旷地方向,摆了个双手撑肋部的标准电影学院晨功姿势,用标准的三腔共鸣大声练道——
“耶耶耶……耶——耶——呀——呀——嘿、嘿、嘿——嚯嚯嚯——嚯……”
这老师们听了十几年的,再熟悉不过的每天早上在电影学院都能听见的学生出晨功练气声字的练台词声此时听来竟是如此的苦涩。
原来竟是这么一个“佛跳墙”!
本来这道菜的传说,是说一种南方地炖肉杂烩汤很香,引得隔壁庙里的和尚都跳过墙来了。后来福建两广的人就把很多种上等材料炖在一起地一种老火靓汤取名叫佛跳墙。
这个题目只要学生能有这方面的知识储备,能够把这个过程基本贴合的表现出来就行了。
但是这组学生的演出竟是如此的令人动容。
饭馆里的菜香,吸引着跳过墙来的竟是这样一个佛!
王敬松老师的眼睛突然微微发热。十几年前。他就是一个必须去煤窑掏煤球才能凑到电影学院的考试报名费的考生。要是没有齐世龙老师的资助,他又岂能有今天?
都说电影学院是贵族、有钱人才能念的起的学校。可是谁又知道,有多少贫穷到饭都吃不上的孩子,曾经怀揣着对艺术和电影的美好梦想,在这条路上艰难的挣扎。
依依的小品令老师们一阵沉默。
齐世龙老师默默的在心里道:这是一个有心有情有志气的孩子。
……
最后的考试开始了。考生们绞尽脑汁,但以他们的阅历智慧,在齐世龙、王敬松、崔新清这些人的面前,那些自作聪明的回答简直就是班门弄斧、矫揉造作。
什么是面试?就是考官拿考生当猴子玩,猴子们使劲说假话还觉得自己很聪明的一种活动。现在这年头,无论考学还是求职都是如此。
齐世龙老师耐着性子听这些孩子胡说八道。他越来越觉得,现在的年轻人虚华浮躁的东西太多,实在的东西越来越少,即使跟王敬松他们那一代孩子比,也差了太多了。
轮到依依了。
她上来的状态就跟满脸功利和渴望成功的那些考生不同。她很从容平静,恬静的微笑着,坐在一个景块上,样子很放松。
王敬松随口问道:“刚才那个小品你怎么想到的?”
依依很老实的道:“是用我自己去年的亲身经历改编的,没想,直接就套上了。”
几位老师大吃一惊。
齐世龙老师一直没有问任何问题,一直是王敬松和崔新清他们在问的,此时忍不住道:“难道没有加工吗?”
依依笑着摇头道:“具体的情况,有一点点不同。那时候,我晚上是在北京火车站的长椅上睡的。这是一件真事儿。我当时打包的,是我后来遇见的我的男朋友吃剩下的菜。”
几位老师更惊讶了,竟然有这样的考生。这个女孩不会是个编故事的能手吧?
依依知道电影学院禁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