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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名著]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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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姆站在他房子的一侧,他的睡裤裤脚卷得高高的,露出下面棕白色的鞋子。他一只手拿着电筒,另一只手拿着一罐东西。
  山姆和克里夫曾经是朋友。某天晚上起他们喝上了酒。他们之间有了争吵。接下来,山姆修了一排栅栏,克里夫跟着也修了一排。
  那是在山姆失去了米莉、又结了婚,又成为父亲以后,所有这些发生在一眨眼的功夫。米莉直到死前都是我的好朋友。她死时刚四十五岁。心脏病。发作时她正把车开上他们家的车道。车子没有停下来,从停车棚后面冲了出去。
  “看这。”山姆说,往上提了一下睡裤蹲了下来。他把电筒对着地面。
  我看了看,发现一些像毛毛虫一样的东西在一堆土上蠕动。
  “鼻涕虫。”他说。“我刚刚给了他们一剂这个。”他说,举起一罐看上去像是阿甲克司①的东西。“它们在侵占这里。”他说,嚼着嘴里含着的什么。他侧过头去,吐出一口可能是烟草的东西。“我得不停地和它们干才勉强和它们打个平手。”他把灯光转向一个装满这些虫子的瓶子。“我在外面放上诱饵,只要一有机会我就出来用这个杀。狗日的到处都是。它们的破坏力有多大。看这。”他说。
  他站了起来。他拉着我的胳膊,把我引到他的蔷薇花丛那里。他给我看叶子上面的小洞。
  “鼻涕虫。”他说。“到了晚上你放眼看去,它们无处不在。我设下诱饵,然后出来捉它们。”他说。“鼻涕虫,这个糟糕玩意是谁发明的。我把它们放在那个瓶子里面。”他把电筒移到蔷薇花丛的下方。
  一架飞机从头顶上飞过。我想象着那些系着安全带坐在座位上的乘客,有的在读东西,有的在盯着地面看。
  “山姆,”我说。“大家都还好吧?”
  “都好。”他说,耸了耸肩。
  他还在嚼他嘴里一直嚼着的东西。“克里夫怎样?”他说。
  我说,“老样子。”
  山姆说,“我出来抓这些鼻涕虫时,有时会朝你家那边看上一眼。”他说,“真希望我和克里夫又成为朋友。看那里,”他说,快吸了一口气。“那儿有一条。看见它了吗?就在我手电筒照着的地方。”他把电筒的光指向蔷薇下方的土堆。“看这。”他说。
  我在胸前抱住胳膊,弯下腰来看他灯光照亮的地方。这个东西不爬了,头在转来转去的。山姆把手里的罐子对着它,冲它撒了点药粉。
  “粘糊糊的东西。”他说。
  鼻涕虫在那儿扭过来又扭过去。稍后它卷成一团,又伸直了。
  他拿起一个玩具铲,把鼻涕虫铲起来,倒进了那个瓶子里。
  “我戒掉了。”山姆说。“不得不这样了。有一阵子它让我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我们家里虽然还放着它,但我不再碰它了。”②
  我点点头。他看着我,一直那么看着。
  “我得回去了。”我说。
  “当然,”他说。“我再接着干一会,完了我也就回家了。”
  我说,“晚安,山姆。”
  他说,“听着。”他停止了咀嚼。用舌头把嘴里的东西抵到下嘴唇那里。“告诉克里夫我问他好。”
  我说,“我会跟克里夫说的,山姆。”
  山姆用手抹过他银色的头发,像是他要把它们一次性地永远抚平,随后他挥了挥手。
  卧室里,我脱掉睡饱,叠起来,放在能够得着的地方。没有看时间,我检查并确定闹钟上上了。然后我上了床,拉上被单,闭上了眼睛
  这时我想起来我忘记把院门拴上了。
  我睁着眼睛躺在那里。我轻轻推了推克里夫。他清了一下嗓子,又咽了一口。他胸腔里像是卡着个什么,在那里慢慢滑动。
  不知为什么,这让我想到了山姆·劳顿往上面撒药粉的东西。
  我想了一小会儿屋子外面的世界,然后,除了想着我得赶紧睡着外,我不再想其他任何东西。
  ①一种杀虫药的牌子。
  ②尽管卡佛这里没有明确地写出山姆·劳顿戒掉的是什么。但根据前面的叙述,他戒掉的肯定是酒。

  洗澡

  周六下午,这位母亲开车去了购物中心的那家面包店。看完活页夹上贴着的蛋糕照片后,她订了巧克力的,是孩子最爱吃的。她挑选的蛋糕上面装饰着一艘宇宙飞船和发射架,在闪着光的白色星星下面。再用绿色的冰霜写上“斯科蒂”这个名字,就像它是宇宙飞船的名字一样。
  当这位母亲对他说斯科蒂就要八岁了时,面包师若有所思地听着。他年纪很大了,这个面包师,他穿着一件古怪的围裙,很厚重,围裙的带子从他胳膊下面穿过去,再从后背绕到前面来,在那里打了个很大的结。他一边听她说话,一边不停地在围裙上擦手。在她研究样品和说话时,他潮湿的眼睛看着她的嘴唇。
  他没有催促她。他一点都不着急。
  这位母亲定了那个宇宙飞船蛋糕,她给了面包师她的名字和电话号码。蛋糕会在星期一早晨做好,离下午的派对有足够的时间。面包师愿意说的就这么多。没有客套,只有简短的交谈,最基本的信息,一点不必要的东西都没有。
  星期一早晨,这个男孩在另一个男孩的陪伴下走着去上学。两个男孩来回传着一袋炸薯片,生日男孩想套出另一个男孩给他的礼物是什么。
  在十字路口,生日男孩没有看就走下了人行道,他立刻被一辆车撞倒了。他侧身摔倒在地上,头落在了排水沟里,腿却在路上动着,像是在爬一堵墙。
  另一个男孩拿着炸薯片站在那里。他在想是否要把剩下的吃完,还是继续去上学。
  生日男孩没有哭,但他什么也不想说。当另一个男孩问他被车撞到后有什么感觉时,他没有回答。生日男孩爬起来,转身往家走。另一个男孩和他挥手告别,向学校走去。
  生日男孩告诉了他母亲发生的事情。他们坐在沙发上。她握着他的手,把它放在她的大腿上,就在这时,男孩抽出他的手,仰面躺了下来。
  当然,生日派对没有举行。生日男孩住进了医院。母亲就坐在病床旁,她在等着男孩醒过来。男孩的父亲从办公室匆匆赶来。他坐在男孩母亲的旁边。所以现在他们俩都在等着男孩醒过来。他们等了很长时间,后来,男孩父亲回家去洗澡。
  这个男人从医院开车回家。他开得比平时要快。到目前为止,生活算是一帆风顺。工作、做父亲、有了家。这个男人一直很幸福和幸运。但现在恐惧使他想洗个澡。
  他拐上了自家的车道。他坐在车里,想让自己的腿恢复正常。孩子被车撞了,他住在医院里,但他会好的。他下了车,向前门走去。狗在叫。电话铃在响。在他开门和在墙上摸索灯开关时,电话铃声一直没有停。
  他拿起话筒。他说,“我刚进门!”
  “这儿有一个还没有取走的蛋糕。”
  电话那端的声音就说了这么一句。
  “你说什么?”男孩的父亲说。
  “蛋糕,”声音说道。“十六块钱。”
  这个丈夫把听筒贴近耳朵,想弄明白。“我不知道有这么回事。”
  “少跟我来这一套。”声音说道。
  这个丈夫挂断了电话。他走进厨房,倒了点威士忌。他给医院打了电话。
  孩子的情况没有变化。
  在给浴缸放水时,男人往脸上抹上肥皂,刮了胡子。电话铃响起时,他正躺在浴缸里。他爬起来,快速穿过房间,嘴里说着,“真蠢,真蠢。”因为如果他在医院里呆着,他就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了。他拿起话筒,大喊一声“喂!”
  那个声音说,“已经好了。”
  午夜过后,孩子父亲回到了医院。他妻子正坐在床边的一把椅子上。她抬头看了一眼丈夫,又回过头来看着孩子。一个装置上吊着一个带管子的瓶子,管子的一头连着孩子。
  “这是什么?”男孩父亲说。
  “葡萄糖。”男孩母亲说。
  丈夫把手放在女人的脑后。
  “他会醒过来的。”男人说。
  “我知道。”女人说。
  过了一会,男人说,“你回家去吧,我在这儿呆着。”
  她摇摇头。“不。”她说。
  “真的。”他说。“回家休息一下,不要太着急了。他只是在睡觉而已。”
  一个护士推开门。她来到病床跟前,冲他们点了点头。她从被子下面拉出他的左臂,把手指搭在他手腕上。她把手臂放回到被窝里,在一个和床连着的夹板笔记本上写了点什么。
  “他怎样了?”母亲说。
  “稳定。”护士说。接着她又说,“医生很快就会过来。”
  “我在说她也许应该回家休息一下。”男人说。“等医生来过以后。”他说。
  “她可以这么做。”护士说。
  女人说“先看看大夫怎么说吧。”她把手放在眼睛那里,头微微向前倾着。
  护士说,“那当然。”
  父亲盯着儿子看着,小胸脯在被子下面一起一落。他越来越害怕了。他开始晃动自己的脑袋。他对自己说,这孩子没事,他没有睡在家里,而是睡在了这里。在哪儿睡不都是睡。
  医生进来了。他和男人握了握手。女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安,”他边说边点头。医生说,“让我们先来看看他怎样了。”他来到病床边上,摸着男孩的手腕。他翻开一只眼皮,然后另一只。他掀开被子,听了听心脏。他用手指在身体上到处压了压。他来到床脚处,研究起表格来。他记下时间,往表格里写了点什么,然后留心地看着男孩的母亲和父亲。
  医生是一个英俊的男子。他的皮肤湿润,晒成了棕褐色。他穿着三件套西服,鲜艳的领带,衬衫的袖口带着链扣。
  男孩母亲对她自己说。他刚从一个有观众的地方赶过来。他们给他发了个奖牌。
  医生说。“没什么好说的,但也没什么好紧张的。他很快就会醒过来。”医生又看了一眼男孩。“等化验结果出来后,就会更清楚了。”
  “哦,天啦。”安说。
  医生说。“有时你能见到这样的情况。”
  父亲说,“你不会称这个为昏迷吧?”
  他等着,他看着医生。
  “不会,我不想称这个为昏迷。”医生说。“他处在睡眠中。这是一种复元措施。身体在做它该做的事情。”
  “是昏迷,”母亲说,“某种程度上的。”
  医生说。“我不想这么称它。”他拿起女人的手,轻轻拍了拍。他和她丈夫握了握手。
  女人把她的手指放在孩子的前额上,在那儿放了一会儿。“至少他不在发烧。”她说。她接着说,“我不知道。摸摸他的头。”
  男人把他的手指放在孩子的前额上。男人说,“我觉得现在应该是这样的。”
  女人在那儿又站了一会儿,用牙齿咬着自己的嘴唇。她回到椅子那里,坐了下来。
  丈夫在她身旁的椅子坐下。他想说点什么,但他说不出来应该是什么样的。他拿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这让他觉得自己在说着什么。他们就这么坐了一会儿,看着孩子,不说话。他时不时地捏一下她的手,直到她把手抽开。
  “我一直在祷告。”她说。
  “我也是,”男孩父亲说。“我也一直在祷告。”
  一个护士回来检查了一下瓶子里液体的流动。
  进来一位医生。说了他叫什么。这个医生穿着双路夫鞋①。
  “我们要再带他下楼去拍几张片子,”他说。“我们要做一个扫描。”
  “扫描?”男孩母亲说。她站在病床和这个新来的医生之间。
  “这没什么。”他说。
  “我的天啦。”她说。
  进来两个勤杂工,他们推着个像床一样的东西进来。他们拔掉男孩身上的管子,把他搬到那个带轮子的东西上。
  他们把生日男孩送出来时,太阳已经出来了。母亲和父亲跟着勤杂工进到电梯里,上楼送男孩回病房。家长们再次坐在了病床旁自己的位子上。
  他们等了整整一天,但男孩还是没有醒过来。医生又来过,又对男孩作了检查,对他们说了同样的话后离开了。医生和护士走进走出。一个化验员进来抽血。
  “我不明白这个。”母亲对那个化验员说。
  “医生的指示。”化验员说。
  母亲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停车场。开着灯的车子开进开出。她站在窗前,双手放在窗沿上。她在心里自言自语。我们遇到问题了,很严重的问题。
  她害怕了。
  她看见一辆车子停了下来,一个穿着长外套的女人上了车。她想让自己相信她就是那个女人,相信自己正开车离开这里,去另一个地方。
  医生进来了。他看上去比过去更健康了。他径直走到床前检查男孩。“他的迹象很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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