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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晨无泪[梁凤仪]-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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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一点吧!”竞之说,“你听劝!我们在等待结果期间,总应该勉力做点对自己有益有用的事情,否则更没有力量应付时艰困难了。”
  赵善鸿以低沉的声音说:
  “如果没有了祖荫,日子将怎么过?”
  庄竞之还没有答,赵善鸿就继续说:
  “竞之,是不是饱人不知饿人饥?你未曾试过与自己的最爱分离?”
  竞之望住可怜的赵善鸿,说:
  “最爱也有两种,一种是你爱他,他也爱你。另外一种,只是你爱他,他并不爱你。跟这两种最爱分离,哪一种更凄凉了?”
  也是未待对方反应,竞之又说:
  “你与你妻分离,也不过是人间无可避免的际遇而已,甚至讲丑得好,祖荫纵然有不测,也不过是生命循环中谁走先一步的问题,比较上一些人原应相爱相聚,但却生分了,余下来的一个还爱恋着一个不值得她爱的人,更无奈更凄惶。”
  “你在说着你的故事?”
  “是的。你要听故事的话,先给我吃一点宵夜饱肚,然后,我给你讲我的故事。”
  赵善鸿敌不过庄竞之的温言柔语,他融化在对方的关怀与爱护之下,勉力加餐饭。
 且,他也满怀好奇,很希望听她的故事。
  无疑,在开头的相处,对于一个供情欲上发泄的女人,对方的条件只需要是一张美丽的脸孔与一个诱人的肉体便已足够,但,发展下来,如果他要一个知己良朋,有感情的伴侣,那就不同了,他自然更有兴趣知道对方的底蕴。
  这份有着甚多关注成分的好奇心,的确使赵善鸿精神为之一振。
  宵夜之后,竞之泡了一杯香浓的中国茶,让赵善鸿坐在舒适的露台藤椅上,把他的一双脚放在软垫上。然后拿张小凳子,坐在他跟前,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竞之根本就是个言语玲珑的人,她的组织力强劲,再加上感情真挚而丰富,当她从新讲述自己的故事时,说到欢喜处所表现出的妩媚、讲到凄凉处所表现的伤心,在在都传情达意,感人肺腑。
  当竞之激动,双肩震颤之时,惹得赵善鸿的心也不住抽动,感受着对方的一份苦楚。
  “对于一个你曾拯救了他三次生命,而如此无情无义的人,你仍然深爱?”
  赵善鸿这么问,竞之很技巧地答:
  “我对他仍有浓烈的感情,分不清是爱是恨。常言道,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我没有想过要将他置诸死地,我祈望他好好地活下去,有一日让他看到我光芒四射,以至于后悔当年的种种。”
  赵善鸿没有作答,他放眼前望,天边已经亮着鱼肚白。
  竞之的故事原来讲了一夜,陪着他度过最黑暗的时光,让他容易又见光明。
  忽然,他问竞之:
  “知否以你的故事帮我度过漫长而难过的黑夜原是危险之举?”
  赵善鸿的意思是,谁个男人会喜欢自己身边的女人心有所属。
  竞之是为了要令他分散精神,而贡献一个精彩绝伦的故事?
  “如果此举有冒险成分的话,善鸿,你是不是更能感受到我对你的关怀与爱护?毕竟至今,我还是吃着你惠赐的一口饭。且,如果你当作一个不相干的人故事来听,就不会有什么不良的副作用。有的话更表示你对我认了真、动了情了,不见得不是我的一份收获。”
  赵善鸿突然瞪着竞之,再闭上眼,颓然地倚在椅背上,喟叹:
  “但愿祖荫可以平安归来。”
  他这么一句跟话题不相干的话,表面上似乎对竞之相当的不在乎,绕了一个大圈子,结果还是原地跑,儿子是他的心肝,是他的一切,没有任何其他人物能代替,他的全副精神被挪动到别的事情上,才一阵子,有跑回来,专注在儿子的安全上。
 然,聪明的竞之,不以为然。
  她洞悉赵善鸿的心意,且暗自偷欢喜,又暗自感谢对方的好意。
  竞之读到赵善鸿脑子里的一个计划,他是在希望祖荫的事快快结束,然后,他就会好好地再成全庄竞之。
  她要有光芒四射的明天,亦不艰难,只要姓赵的着力地扶她一把。
  当前的事,自然还是要速速解决绑架一事。
  才在这个时候,金紫琴赶回来了,脸上的表情有点复杂,既紧张,又愉快,带点惆怅,又遮不住兴奋。
  “有消息了?”赵善鸿急问。
 金紫琴点头:
  “焦成劲了九牛二虎之力,足足灌了柴老四一整个晚上,才套到他把那关键人物讲出来。”
  “谁?”赵善鸿的双眼开始充血。
  “是你家的司机刘阿明。”
  “他?他帮着我的小妾张如玉把祖荫绑架了?”
  “应该是他无疑,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人插手,是未知之数。柴老四在被焦成灌了一夜的酒之后,才吐露真相。
  “他抱着焦成说醉话,道:
  “‘红颜永远是祸水,千真万确,像我们哥儿俩多安乐,孤家寡人也有好处,别让女人不住的驾驽驱策,铤而走险。死在自己手上呢,还叫做没话好说,被女人连累,越想越不甘心。’
  “‘四哥说得对呀!’焦成乘机答,‘远的不去说它了,就近的江湖上,那受赵家小妾指指点点干出惊人勾当的家伙,怕就快要出事了?’
  “‘怎么?都已抖出来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也不只来求你四哥帮忙,一经传扬,也只有你四哥够道义,没有把事件翻出来讲,其余人等可没有这种侠义心肠呢!’
  “柴老四一拍大腿,狠狠地说:
  “‘就是嘛,我老早劝刘阿明,他事必要听他那女人说话,作置东家一笔,就自己去干,一沾江湖人马,事件就必闹大。我是思前想后,回绝了,免得吃不了兜着走,有一个女人介入已经麻烦,何况那赵家的二妾都密谋要分一杯羹,太复杂了?’
  “‘阿明这么忠于女主人?’
  “‘忠心个屁,其中的张姓小妾在没有跟赵善鸿时,已经是阿明的人,据阿明说,那几岁大的赵家小姐,还是他的亲骨肉,就是不愿如花似玉的一位如玉跟了赵善鸿了,才想到要骗一笔巨款,然后一走了之。’
  “焦成急问:‘那为什么又牵连到另外一位小妾了?’
  “柴老四摊摊手,道:‘一间屋内能有多大,隐得住什么秘密呢?倒不如众志成城,围攻赵氏父子,易于稳操胜券吧!’”
  才听完这个报道,赵善鸿双目已经红得像烧透了的火炉,要迫迫卜卜地溅出火花来。
  庄竞之按着赵善鸿的手,说:
  “善鸿,现今不是冲动的时刻,我们得商量着办。”
  “既已知是笼里鸡作反,我就通知警方将他们一网打尽。”赵善鸿这样说。
  “当然要一网打尽,但那必须在确保祖荫安全的情况下进行。”竞之似乎成竹在胸。
  “我们不报警吗?”赵善鸿急问,希望竞之替他拿主意。
  庄竞之想了想,继续说:
  “赎款依时送到他们指定地方,让他们得心应手,然后瞩他们把祖荫在黄昏时带到交赎款的地方去。我们别墅小径与通往全国各省的高速公路接壤处,是最适宜交换人质的。他们只需要把祖荫车到那儿,留下来,立即就可以逃之夭夭,你请他们转告祖荫,下了车,沿小径步回别墅,你会在这儿等儿子。”
  赵善鸿问:
  “竞之,如果他们拿了钱,不放祖荫呢?”
  金紫琴也插嘴说:
  “对呀,这种没有良心的人,实在信不过。”
  “当然。这只是调虎离山之计。善鸿一方面这样跟匪徒说,另一方面摇电话回大宅去,告诉张如玉,这天有要事留在别墅,嘱她有什么重要事,就摇电话到这里来。那边一夹口供,必以为善鸿在别墅等候祖荫被释放,于是会安心到藏身之地去,细数赎金,再商量对策,或一齐远走高飞,或分了赃,再装作若无其事,回到大宅去。”
  “我赌他们一定远走他方。”金紫琴这么说。
  能掠夺这笔巨款,还不谋个海阔天空,另起炉灶,似乎是不可能的事了。
  “对。”庄竞之答,“在他们分赃之后,如何处置祖荫就是最重要的问题,在此事上,我们不能冒万分之一的险,早早通知警方,静静跟踪张如玉与陈艳湄的行踪,必有所获。”
  对,只要他们认定了赵善鸿一定留在别墅,不会回大宅来,一颗心全放在祖荫会被释送返别墅之上,就会放松戒备。在绑架之初,赵善鸿一直在大宅等绑匪电话却不得要领,就是他们谨慎之故。更何况,赎金如数安全到手,更不会以为意。
  定策之后,一直候至接近中午,别墅的电话铃声又响起来,赵善鸿接听。
“赵先生,准备好赎金了没有?”
  “全准备好了,我会准时放到公路与通赵家别墅小径交界的废纸箱内。可是,你什么时候放祖荫回来?”
  “点数清楚赎金之后。”对方说,仍是上一回的那把男声。
  “今天黄昏,你把祖荫放回交叉路口,他晓得回我的别墅,我在这儿等他。且答应你绝对不会报警。”
  “好,我们一发觉有什么风吹草动,你心肝上的那块肉立即被撕掉,不要说我们不言之在先。”
  电话挂断了,一切如常进行。
  赵善鸿准时把一纸皮盒的美金现钞扔到指定的公路废纸箱去,然后跑回别墅去,依照庄竞之的指示,跟张如玉通了个电话,对方的语气跟平时无疑,只问:
  “你今天晚上又不回大宅来了?你那个姓庄的女人陪在身边?”
  “我有紧要事在这儿办。这个时候,不是你争风呷醋的时刻。过了今天,我才回来看你。还有,好好地看护秀秀,别是他大哥还未寻回,又多掉了一个。”
  这个答复,实在相当地无懈可击了,一点漏洞也没有。
  另一头,金紫琴与庄竞之已经在赵善鸿的安排下,跟负责此案的警方人员接洽妥当,他们早已派人准备跟踪张如玉与陈艳湄。
  果然,候至下午四时多,赵善鸿就接到警方的电话,给他报道:
  “你的两位太太,带同了赵家小姐,那才不过七岁的赵秀秀,坐上了由司机刘阿明开的汽车,离开了赵家。”
  时间一直爬行着过去,赵善鸿的心,在每过一分钟,就像要跳出胸口来一次。
  金紫琴一直陪在别墅内,不时用眼睛看庄竞之,也很表现紧张。
  只有庄竞之最淡定,她一直如常的在屋内走来走去,为赵善鸿与金紫琴添新的热的香浓咖啡,悄悄地说:
  “我们的运程自明天开始就要改变了。”
  竞之的信念,真的要实现了。
  才一入夜,别墅小径上忽然扬起一阵车队进来的声音。
  大批的警员从车上跳下来。
  赵善鸿飞奔走出大门,正与跑进来的赵祖荫撞个正着。
  父子相见,恍如隔世。
  “爸爸!爸爸!”赵祖荫已经十三岁,当然仍是个孩子,经过这绑票的一役,他是死里逃生,犹有余悸。
  “孩子,爸爸对你不起,保护你不力,更对你母亲不起了!”
  说这几句话时,赵善鸿双眼是湿濡的。
  他再抬起头来,看到那辆警方专用的囚车,里面坐着的三个人,他慢步走上前去,瞪着眼,不能置信地问:
  “为什么?”
  那个叫陈艳湄的,答:
  “因为我们并不爱你。”
  赵善鸿像被人照头照脑再打了一棍,他苦笑,嘲弄自己:
  “我从来没有要求你们爱我,何必要出手如此狠毒?”
  “不爱你是一回事,我们要爱别人又是另一回事。”
  对,为了跟自己的挚爱,有绝对安乐的日子过,就选择这条她们认为两全其美的路走去。
  “秀秀呢?”赵善鸿转脸向另一个女人说:“她不是我的孩子?”
  “对,她不是。她父母入狱之后,将她送进孤儿院,我宁愿她这样长大。”回答的显然是张如玉。
  赵善鸿点点头,回转身,走回别墅里去。
 在这一刹那,不难发觉他整个人都衰老得不成话。
  金紫琴看着赵善鸿背景,轻轻嗟叹:
  “谁没有死门?谁没有厄运?连本国叱咤风云的政界红员尚且要买他三分怕的财阀,也会为儿女私情而一夜白头,也有无名小卒敢向他挑战。”
  无可否认,赵善鸿的忽尔憔悴,并非只为连日来的紧张戒备、忧心戚戚所致,而是他以为高高在上,并保护得极其严密的自尊心,自云端直摔到地上。
  锦衣玉食,珠围翠拥的生活,别说换不回半点真心诚意,且连最基本的良心也一手掩抹,为了私情私欲,而不惜置他的恩情实惠于不顾。
  赵善鸿自问待两妾不薄。
  比起很多很多商政界人士来,张如玉与陈艳湄所得的待遇,不论是赵善鸿的感情与金钱,都望尘莫及。如果政敌商敌与他斗法,给他为难,不会如此地令他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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