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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步分子?”蒋介石冷笑道:“司徒雷登正在收买这批东西,将来他们是要我出来收拾呢,还是让这批进步分子出洋相?”
“亚伯,”蒋经国道:“听说司徒雷登已经同几个进步分子接头,要他们打进共产党里去。”
“哼!”蒋介石冷笑道:“我恨不得拉住司徒雷登的耳朵说:要反共非我不可!弄几个什么进步人士到他们那边去,只是送死,这批东西懂得个屁!”
“不好,”蒋经国拿起一份电稿:“上海的米又涨了。”
“涨了多少?”
“每担跳到金元券七千五百元,五天之内涨了四倍。”
“让李宗仁想办法吧!”蒋介石狞笑道:“他要过瘾,也得尝尝味道。”
“好多人到了广州,”蒋经国翻到另一份电稿:“谷正纲、于右任、戴传贤、刘健群、陈雪屏,都到了。”
“很好!”
“孙院长在哪儿办公?”
“没有说。据说石牌中大校舍可能让出来。”
正说着电话响,总机室报告李宗仁有所请示。蒋介石闻讯色变,摆手表示不接,蒋经国以为不可,于是代表他父亲同对方攀谈道:“是代总统吗?很对不起,家父有点不舒服,还没起床。”
“那真对不起了,”李宗仁道:“我本来不想打扰他,无奈事情太大,非请示尊大人不可……”
“代总统有什么见教,等家父起床之后,一定转告。”
“那谢谢了。”李宗仁道:“我本来准备来溪口,因为忙……我想请示尊大人,乃是行政院的搬迁问题。世兄知道,国民政府在南京不在广州。现在孙院长忽然自作主张把行改院搬向广州,实在叫人太难看了。我们目前同中共和谈,争取时间,中共电台广播,说我李某人在南京,孙科去了广州,他们要谈,也不知道谁是对手。世兄啊,你看这种身首异处的情形能继续下去吗?”
蒋经国忍住笑,一本正经道:“是是,我一定转告家父,一定转告家父。”
“现在,”李宗仁道:“我只请示一点:行政院非迁回南京不可,孙院长之走,事前根本没有得到我的同意。”李宗仁愤愤地说:“孙院长是当朝一品,是中山先生的后人,我实在不便说些什么,但望蒋先生从大局着想,请他回首都来,共维时艰,我就感激不尽了。”
“代总统好说,代总统好说。”
“是总统吗?”一忽儿孙科电话也到:“李先生下令要行政院搬回南京,给我拒绝了。”
“好,好。”蒋介石这回是自己接电话了:“你还是照着原定的计划去做。”
“更可笑的,”孙科道:“他说行政院搬到广州,事先没得到他的同意,真是活见鬼!”
蒋介石提醒他道:“不过是不是他真的不同意你们搬家呢?”
孙科电话里笑出声来道:“不不,迁都是有决议案的,的的确确经过本党中常中政联合会通过的。”
“他也在场吗?”
“当时他也在场,”孙科道:“不但有人看见,而且有案可查,他还签了名呢!”
于是两人皆笑。蒋介石问道:“哲生兄,立法院快开会了,地点大概决定了吧?”
“没有没有,”孙科道:“开会地点正是争论的焦点,大家哇啦哇啦吵个没完,很头痛。”
“不必头痛,”蒋介石安慰他道:“你可以先入为主,就说立法院开会决定在广州举行,每人可发车马费三百港币,那些立法委员们,当然不到南京去了。”
孙科大喜,再三致谢,谢他出了个好主意。但第二天电话又到,说李宗仁也不含糊,言明立法院在南京开会,立法委员车马费每人金元券四十万元,问蒋介石有没有什么花招,可以把李宗仁这一招压一压。
蒋介石沉吟道:“你放心吧,我自有办法。现在广州的中央大员多不多啊?”孙科道:“我是同吴铁城,钟天心,郑彦棻、陈剑如等几位一起来的,人数不多。于右老还在这里劝我回南京呢。”
“别理这个大胡子!”蒋介石道:“他想回南京,由他去好了!你特别要注意这些人的情形,千万别让姓李的拉回南京才好。”
“是是是,”孙科道:“那么看一看风声再说吧。他们最终会叫饶的。”
但事实发展并非象孙科想象的那么顺利。李宗仁的活动比他强,特别是在人心思和的情形下,立法委员慢慢地倾向南京。南京反而没有先前那么紧张,人们对中共过江这件大事有着不同的看法,但一致缓和下来了。李宗仁的私人代表甘介侯仆仆京沪道上。一忽儿与章士钊,颜惠庆,江庸,陈光甫,冷御秋等人茶叙,一忽儿又出现在黄埔系统的大员之前,诸如此类,差不多法定人数即将够数,孙科等人大急,赶紧派人到京沪一带活动;李宗仁也不含糊,忙派代表南下劝孙回去,孙科的答复天真极了,他说:“我姆妈要我到澳门去呢!你们却要我回南京。”直把坐在他身边的副院长吴铁城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盘。于右任在穗本想劝孙科回去,他老先生也认为这局势如朝“备战”方向发展,国民党一家一当非完不可,李宗仁“虽非同类”,但他至少表面上在做“和”的工作,于右任于是决定劝孙顾全大局,不如归“宁”(南京简称),不料反给孙科挽留了好几天,这位老先生在广州一哭再哭,在黄花岗前黯然流泪时,却被新闻记者们发现,跟上一问,老先生立刻放声大哭,老泪如雨,记者们个个无法下场,为他干着急,生怕他年老体衰,支持不住。于是向他多方劝慰,找个地方喝茶休息。于右任叹道:“没料到我这把老骨头会碰到这种日子。前些时听说陈立夫在广州大哭,我不表同情,他哭活该!又听说谷正纲也在这里大哭,我也不能同情,他哭活该!又听说戴季陶在吞声饮泣,我也不能同情,他哭活该!可是今天我也哭了,不过我的眼泪是干净的。”说罢长叹。半晌,索纸要墨,当着记者们龙飞凤舞,写下一首诗题目是:“登黄花岗七十二烈士墓台远望有感:
黄花岗前草连绵,白首于郎拜墓前;四十年来如一梦,凭栏独立更凄然。
至此方知稼墙难,每思开国一惭颜;人豪寂寂余荒冢,唤得英灵往活还。
写毕掷笔大哭,第二天独个儿南京去了。
蒋介石综合各方消息,认为此事不妙,连忙给陈立夫一个电话,有所安排。
原来陈立夫在那当儿奔波宁、沪、穗等地专为蒋介石担任”特种工作“,如今宁、粤之争惨烈,眼见孙科既动摇不定,又恋栈政院,情形危殆,该由他出马了。于是蒋介石电话中如此这般”附耳过来“,陈立夫马上自沪飞穗。下得飞机,开门见山对孙科道:”奉总裁之命到广州来,希望有助于政院。现在只有一句话:留在广州好了,总裁支持到底!“孙科大喜。于是胆子更壮,宁穗分裂之局也将形成。李宗仁派决定在南京召开立法院会议,立法院秘书长陈克文正式宣布了开会日期。李宗仁派俨然胜利在握,准备推翻孙科内阁。而孙科也有恃无恐,嘻嘻哈哈决定硬顶,反正推翻孙科就是推翻蒋介石,而默察形势,李能把蒋推翻才怪。张群见状”不雅“,出马去穗调解;吴铁城也伤脑筋,出马去宁商量。这样走马灯似的转来转去,问题果然转缓几分。蒋介石对孙科这张牌透了口气,李宗仁对他的内阁也稍感放心。可还在混持状态,而立法院之会眼看就到。南京方面大为焦急。桂系群臣筹策通宵,到底想出了一记杀手锏:只见李宗仁率领甘介侯、程思远,邱昌渭等人,在二月二十日那天一早,乘坐军用运输机,杀奔广州去也。
那边厢孙科等人倒也大吃一惊,不知此番吉凶如何,也只得硬着头皮去接。李宗仁双脚落地,使劲握手。接着发表声明。这个声明也确乎难以措辞,说什么”斥责企图不理会人民和平愿望的一切党派“。新闻记者一拥而上,东问西问。李宗仁只是摇头,对一切提问概不回答。他匆匆忙忙进了办公室,召开了一连串紧急会议。
蒋介石闻讯大急,忙叫在穗人员详细报告李宗仁所为何来?所作何事?广州、汉口之间电波忙碌,彻夜不断。
有的报告说:”李某此行志在弥缝裂痕,拉孙返京。他今日除声明外,拒绝发表谈话。明日将举行党政军联席纪念周,向文武百官训话,并将去湘、桂晤程潜、黄旭初。“
有的来电说:”外间传言孙将去职,而李的军事助手白崇禧、何应钦未随南来,颇堪注意。白坐守南京,何仆仆来京沪,活动甚烈。张发奎、邓龙光等曾访李长谈,内容不详。“
有的回报说:”如果李劝孙回京之举失败,则李将于短期内返京后改组内阁,驱出孙科。立法院既已决定在京开会,李之改组内阁已有宪法上的根据及政治上的后盾。京、穗之间的问题已使李宗仁在毛泽东面前感到万分尴尬。而下星期,邵力子将在平晤见中共方面大员进行初步和平谈判,因此李之行动显然在于摆脱其狼狈地位……“
蒋介石大急。
蒋介石催报中共看法。来自北平的报告说:”中共否认在香港有和平谈判事实,也否认香港有南方局。对李宗仁广州之行,北平有评论说:李宗仁这种奔跑表示了国民党反动政府里,死硬派的主战叫嚣,实际上已经没有市场,连薛岳之类都在干吼,要反对蒋介石的独裁……“
”北平的评论还说,党棍和特工已经失却控制,如因循时日,再不’团结党内力量‘和’消除误会‘,那么一旦解放军渡过长江,政府就会立即土崩瓦解。李宗仁敢于飞到广州,表示了宁粤暗斗的第一阶段已经被李宗仁看穿了广东’主战派‘的底牌,所以他一方面大放’和平前途乐观‘和’与中共方面已有接洽‘的空气,来提高他自己的地位,另一方面行尊降贵,亲自到广州来’感格‘和说服他的群臣,使他们懂得只有’党内团结一致‘,让他出面’和谈‘,还可以保全一部分实力。否则,再没有别的前途可以指望了。“
”那么,在这种情形之下,李宗仁的计划有没有实现的可能呢?我们的回答是否定的!“蒋介石至此透了口气,说下去道:”因为,第一:李宗仁的这种想法和做法,立脚在一个主观愿望上,直到今天为止,他还幻想着’内部团结一致‘了,就可以和中共讨价还价,换言之,也就是到今天为止,李宗仁及其一派还没有坚决地用行动来接受毛泽东所提出的八项条件的诚心。没有这一个决心,即使他飞到北平,也不可能得到任何的结果。第二:李宗仁的这种想法和做法依旧存在着一种投机和侥幸心理,企图由他来包办’全面和平‘,始终没有正确地认清中国人民现有的力量和他们自己所能包办的反动派的力量。换言之,他还不肯丢开那臭不可闻的’法统‘,他还想纠合那些不堪一击的反动派残余力量来作’对等的和谈‘,根本忘记了他自己还没有在支票上签字的资格。这两种观念不改,那么即使说服了广东封建势力,即使中共同意了他去北平’和谈‘,那时候中国人民信任这买空卖空的掮客吗?中国人民肯放松获致真正和平的八项条件吗?中国和一切民主党派,会毫无保证地接受他冒签的这一张根本靠不住的支票吗?……“
蒋介石再透一口气:李宗仁不可能真正代替他,至少他得不到对方的”谅解“;但蒋又不能放心:孙科是不是他的对手?
”快把李宗仁在党政军联合纪念周上说的话报告过来!“
”报告:李宗仁在中山纪念堂对立委、政府官员、军事人员等二千五百人训话,再度呼吁团结,历时二十五分钟,掌声稀疏。据一般观察,李的呼吁并非无人同情,乃是与会者最多只有一成听得懂他的广西官话。李所强调的是党的团结,并警告’凡是反对和平的人将为人民所痛恨。‘……“
那边厢,李宗仁在广州举行了一连串会议之后,同孙科在密室谈心。他开门见山道:”哲生兄,这次我来得太快,实在是事情紧迫,不得不如此,请你原谅!“
孙科在心头乐开了花,笑得合不拢嘴,忙说:”不敢当,不敢当。代总统日理万机,却因政院小事亲自来穗,实在使我惭愧!“
”哲生兄,“李宗仁道:”过去的由他去了,本党如不团结,则大难临头!而本党如要团结,行政院非回南京不可。否则正如人家所说的,我们这个政府一国三公,身首异处,你说如何能和谈?而目前形势又告诉我们非和谈不可!如果谈不好,拖不成,那么新兵训练未成而共军先渡江,请问到那时光南京固守不住,广州又有什么好处?“
”是啊!“
”再说,即使我对哲生兄有礼貌欠周的地方,但兄弟己亲自到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