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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数字大到难以令人相信,拿来造国际饭店至少可以造它三座五座的!”荣毅仁咬牙切齿:“一方面榨干了我们上海老百姓,一方面他们却个个变成了财神!去年冬天他们造工事,水泥敷上之后没有保暖,水分没干便给冻住了,到今年春天这批钢骨水泥碉堡已经有了裂痕,偷工减料,谁看不出?五金业有人对我说:插在地下的钢板原定入地二尺五寸,其实只有一尺多点,揩油揩到——”王晓籁苦笑道:“我听到的更多!汤恩伯工事做得再好,上海恐怕同样要放弃。外面都在骂,都在叫,都在说上海戴上一顶’防御‘帽子以后,无数物资又给他们’接收‘过去了,汤恩伯分明重演’劫收‘上海好戏,他赚饱了,我们太惨!河南人在战时最恨’水、旱、蝗、汤,‘现在轮到上海人来恨汤恩伯了!现在连杜老板都吃不消了,杜老板昨天还在烟灯旁对我谈愤地说:’上海是汤恩伯来劫收的,现在还是从他手里送掉!‘你说上海还能不能守!守些什么!”
荣毅仁长叹一声,说:“刚才我还没说完,汤恩伯开刀的都是我们’民族资本家‘,他们自己的工厂商号没有摊派,了不起摊派到一点点,而且最后赚饱了的还是他们自己,那我们算是什么东西呢?他们口口声声说为我们戡乱,难道现在还不够乱的了”
王晓籁叹道:“毅仁兄,不过我劝你,多少该敷衍他们一点,君子不吃眼前亏。”
荣毅仁击桌道:“我还不够?我可以把几次的摊派和捐款一笔笔告诉你!”
“不必不必,”王晓籁道:“这味道我明白,我也在尝!”他痛苦地问:“老荣,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我们到底算是老几了”
荣毅仁一怔:“你是什么意思?”
王晓籁苦笑道:“共产党说我们长,国民党说我们短,我们到底算是什么玩意儿?你也看到:南京失守后,老汤的上海防御更紧张了,虹桥、黄家花园、南翔、大场、真茹一带民房统统拆干净,无数难民涌进上海,这批人不也是中国人么?他们的田地变成壕沟,他们的房舍变成废墟,他们的粮食变成军粮,他们的一家一当给散兵地痞抢劫,”王晓簌长叹:“我不懂什么政治,我是念佛的,看见这种情形,真是不安之极,请问这个样子的局面,汤恩伯却说是’保护上海人民自由‘,你说开什么玩笑?”
荣毅仁叹道:“你也知道,老汤已经公布过,说要征用上海市高楼大厦,同共军进行巷战。他们把这说成是’上海是斯大林格勒‘,要逐巷逐屋战争,这不是要毁了上海吗?刚才我听到,老汤派兵征用了十三层的开纳大厦。只征用了一两天,守卫的部队就撤走了。因为,老汤已经拿到五十根大条!”
“妈拉个X,’金条格勒!‘”王晓籁狠狠地说:“我看用不着共产党到上海,我们一家一当已经给国民党共光了!”
“老王,”荣毅仁道:“天津来的消息说,国民党把共产党糟蹋得一文不值,其实恰巧相反,共产党,”荣毅仁不安地咽了口唾沫:“据我所知,共产党是把人当人看的!”
“嘘!”王晓籁道:“当心窗外有耳!”
“我不怕!”荣毅仁愤激地说:“不瞒你说,我本来决心到香港,现在我反而不想走了!国民党这种做法自取灭亡,不亡是无天理,每一个上海人都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至干共产党,我想即使再坏,也不可能比现状更坏了吧?老实说如果国家强大,我们不做孙子,我的几间厂全部送给国家又算什么?今天的我,纵有亿贯家财,还是束手待毙,毫无办法!”
荣毅仁接着说:“晓籁兄,何应饮在上海只呆了二十小时,可是上海人给他吓坏了!二十四日一早,有一个参加军事会议的人告诉我说:表面看来上海是决定死守了,但何应钦有一个非常微妙的暗示,说上海一面作战,一面抢运物资。这不是说得很明白吗?物资抢光,把我们上海人的民脂民膏刮光,上海就不必守,就会来一个’战略撤退‘了。人家说国民党是’刮‘民党,我还以为说的人太缺德,太刻薄,可是现在看来,那真是一点儿也没说错。”
王晓籁叹道:“何应钦上飞机之前对大家说’我们广州再见!‘大家就知道守上海不过是说说而已。问题是上海不守之后等到我们去广州,他们不知道又去哪儿了!”
“那你决定怎么办?”
王晓籁苦笑道:“我是说上海守不住,广州也守不住,国民党的气数已尽,我们何必给他们去撑门面?我们也不是傻瓜!……老汤要拿我们当孝子使唤,为他们办后事!”
正是:不给人家当孝子,就要自己早决断。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卅五回 众叛亲离 蒋王朝气数已尽 过河拆桥 老“闻人”油已挤干
书接上回。话说蒋介石听到上海工商界对“捐款剿匪”的态度以后,气得脸色发青,“上海工商界为什么不支持剿匪?上海是我们的老地方。工商界是我们的老朋友。可是今天,他们竟然如此忘恩负义……”
蒋经国劝道,“不会吧?他们不会不考虑后果……”
“娘希匹!”蒋介石恨恨地骂道,“上海这样繁荣,工商界这样赚钱,没有我们给他们打天下,他们能有今天?你们一定要想个办法,让他们乖乖地拿出钱来支持剿匪。他们就是石头,我也要在他们这块石头里榨出油来!”
蒋介石想在“石头”里榨出油来,可这块石头也不甘示弱。他们还有武器——就是诉诸舆记。
“工商界大亨真该死!”上海市警察局长毛森向蒋氏父子告状道,“他们到处哭穷,到处胡说八道。据可靠情报,他们竟然找到了几家外国报纸给他们说话。而有几家外国报纸把他们的哭穷,竟然当成了’头条新闻‘。”
“什么?”蒋介石吼道,“他们要寻死?”
“他们胡说……胡说我们是刮尽民脂……说这儿物价飞涨,民不聊生,摊派奇重,到处都是敲竹杠……他们已经无法生存了……”
“反了反了!”蒋介石气得脸色发青,“没有我们,他们能有今天?”
“他们还说,我们气数已尽,说共产党也不比我们……”
“枪毙枪毙!”蒋介石叫道,“该把他们统统枪毙!”
蒋经国比他老子要冷静:“这帮大亨也太岂有此理了!”
“今天早晨,”毛森继续说,“路透社记者堵着我的门向我追问:外面传说上海实业界人士一致要求,按照北平方式解决上海问题,而且说这是最好的一种解决办法,……”
“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回答很明确:这是谣言!”
“很好。……”
“不过,对这帮大亨,我们也应该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毛森说着看了蒋介石一眼。
“你的意思是?”
“杀只鸡给猴子看看。”
“杀哪只鸡?”
“先挑小的……”
“不,不,”蒋经国道,“在这个时候,……还是不宜……”
“如今不光荣毅仁、王晓籁在软磨硬泡,就连颜惠庆也……”
“颜惠庆又说了些什么?”
“颜惠庆糟透了。”毛森道,“据情报透露,上海市商会和各银行代表,正在制造舆论,动员各界力量,向汤司令和政府方面施加压力。他们公推颜惠庆为社会各界的总代表,要求政府放弃决战方针,和共匪谈判,采取北平方式……”
“我真不相信上海工商界会这样发疯,”蒋经国道,“但愿不要中了奸人之计。如果他们真这样忘恩负义,做出对不起我们的事来,那就别怪我们不讲情面……”
“还有,还有……”毛森嗫嚅起来。
“还有什么?”
“张静江他……”
“张静老有何情况?”蒋介石吃了一惊。
“最近张静江和人闲谈……实在不应该……”
“他说了些什么?”
“他说总裁是……过河拆桥……全然忘记了当年混迹上海滩的恩义……”
“娘希匹!”蒋介石气得跳了起来,“我没有亏待过他,而他却一直在拆我的台……”
“算了!”蒋经国劝道,“这种人以后不理他也就算了!”
“还有……”
蒋介石不耐烦了:“说吧!”
毛森本来想报告一下蒋介石当年的“老头子”杜月笙的情况,一见得介石的脸色不好,便临时改变了主意,挑一些“好消息”告诉蒋介石。
“报告总裁!据我们留在南京的人报告,我们派去轰炸南京的飞机,给老百姓造成了重大伤亡。仅四月二十七日一天,就炸死南京市民三十余人……”
毛森的“好消息”并没有让蒋介石高兴多久。毛森刚走,周至柔的“丧音”,却在蒋介石的耳边响了好久。
“报告总裁,汉口有一架B25式重轰炸机向北飞去……”
“你们都是吃素的?连架飞机都看不住?”
“是这样的,”周至柔道:“这架B25六四○号重轰炸机有一点儿毛病,送到汉口检修,飞行员是空军一大队九中队上尉军官梁惠福,这个广东人看样子很老实,不言不语,想不到他竟趁这个机会飞走了……”周至柔吞吞吐吐,说不出啥名堂。蒋介石狠狠地骂道:
“今天一架,明天一架,到头来连我们的座机都会飞到北边去吧?你要我的好看?”
周至柔汗如雨下:“不会不会。空军还是绝对可靠的……”
“可靠个屁!”蒋介石肝火上升,“豁啦啦”一声把手里的茶杯摔在地上。
周至柔“干”在那里半天作声不得。他看了看蒋经国,希望他出来圆圆场。不料蒋经国毫不留情,反而在他的“伤口”上加了点“佐料”。
“周司令!你说说,你们的伞兵团是怎么回事?”
原来空军直属部队伞兵第二团奉国防部命令,调往福建厦门,准备担任蒋介石的卫戍部队,四月中旬乘招商局“中”字一○二号坦克登陆艇离开上海驶往福州途中,在上校团长刘农畯、副团长姜健、李贵田的率领下起义,一同起义的还有伞兵司令部和伞兵一团、二团各一部。
“这……”周至柔说不出话来,“唉!……”
“饭桶!”蒋介石骂道:“我们败就败在你们这批饭桶手上了!”
“听听吧!你的部下怎么向对方邀功请赏吧!”蒋经国拿起一份报告念道;
“中共中央毛主席、朱德总司令:我们的国家和人民在国民党四大家族的蹂躏下,正在日益贫困,……为使反人民的残酷战争早日结束,永久的和平早日来临,正当我们调防福建的时候,全体官兵决定脱离反人民的国民党反动集团,于四月十五日毅然起义……今后我们愿在人民政府的领导下,树立国防新生力量的人民伞兵,建设民主繁荣幸福的新中国!……”
周至柔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浑身冒汗,尴尬万状。幸亏毛人凤前来报告上海“闻人”的动向,才算解了周至柔的围。
“什么?他们都不愿离沪?”
“是的,”毛人风道,“他们说要死在上海。”
“娘希匹!难道他们也要和我捣乱?”
“捣乱倒不至于。不过,他们的确有点怨气……”
“好吧!”蒋介石叹气道:“我要去看看杜月笙……”
蒋介石对这批“闻人”的态度的确很担心。按理说上海危急,蒋介石的师兄师弟、亲戚朋友们如坚持不走,好象信任老蒋,为蒋捧场,那蒋应该高兴;不料事实相反,蒋介石一面扬言死守上海,一方面却希望上海“闻人”火速离开,免得一旦失去上海,人们倒戈相向,使他下不了台。特别对杜月笙,这是他在上海“崛起”的提携人之一。杜月笙集团,是他用来统治上海的“基础”和工具。但小蒋“打老虎”时伤害了杜月笙及其门人,老蒋的处境又无法再使杜等人有金黄色的日子,而局势迥异,衰老了的杜月笙也不可能再为蒋介石挡风遮雨,就在这种绝望的情况下,蒋介石风闻杜月笙不拟离沪,这使他心焦之至。
杜月笙在家人搀扶下见蒋,不断咳嗽,气喘不休,微弱地说:“早知道你来了,实在身体不好,不能马上来看你,请原谅。”蒋介石道:“今日之下,我们也不必说客气话了。现在局势不好,你也应该准备准备才是。”
杜月笙咳了一阵说:“这个我知道,不过正因为局势不好,汤司令在准备死守上海,我如果在这个时候走了,对你不大好。人家会说:连某某人都已走开,上海是守不住了!”
蒋介石苦笑道:“话是这样说,但这几天有很多人走开,你是知道的;有很多头寸已经流了出去,你也是知道的。”
在上海滩混了大半辈子、久经沙场的杜月笙能听不出也的话音来?他心里很清楚,蒋介石希望他离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