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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打得厉害了,灵儿犯了惊厥之症,自此后落下病根,身子稍微不适,就会高烧不退四肢抽搐,初始娘很害怕,找了郎中来,吃了药好了,后来又犯几次,娘眼看着不停花银子出去,终于没了耐心,这次又犯了病,正犹豫着要不要请郎中来,有一个牙婆子路过,进来讨水喝,看到了灵儿。
牙婆子见多识广,只几句话看出端倪,试探说道:“这孩子眼看是不行了,不如我带走,若命大活下来也能讨条生路。”
娘有些犹豫,牙婆子笑道:“孩子这是羊癫疯,再犯几次也就傻了,不能干活不说,家里添个累赘,怕她爹回来不依是吗?她爹回来就说下河洗衣丢了,你看他会死命去找吗?不过折腾些日子也就罢了。”
牙婆子心想,这个爹要是有心,孩子能成了这样吗?娘为难得滴了几滴眼泪,还是掩面看着牙婆子抱了灵儿走,灵儿紧闭着双眼,却听得清楚,上了牙婆子马车,车厢中还有几个孩子,由一位妇人看管着,不知吃了什么都昏昏欲睡,灵儿睁眼瞧了瞧他们,眼睛又闭上了。
接着几日她不睁眼,也不吃喝,牙婆子眼看她病势越来越重,又怕别的孩子也招了病,夜里到了豫章又下起雨来,正好路过一处药铺,将灵儿扔在那所院子门口,心想反正没出银子,只能怪这孩子命不好,若是碰上医中圣手,也能捡条命回来,我也算是仁至义尽。
灵儿在如墨家病好后,在药铺中进进出出,仔细听人们议论,并没听到有姓薛的找女儿,自己家就在豫章县,离县府不过三十多里,若是爹爹有心,就会求县太爷发告示,灵儿终于知道牙婆子说的话是对的,爹娘和弟弟妹妹,多么和乐的一家人,自己不过是多出来的那个。
以后灵儿定下心来,将魏郎中家当做自己家,将他当做自己的亲人,她恢复了孩童天性,欢乐胡闹,可是没过几日,她害怕的时候还是来了,魏郎中要将她送人,魏郎中是为了她好,乔氏夫妇对她也很好,可是他们也会有自己的孩子……
她最后一次想到爹娘,双眸中微微湿润着,那边云收雨歇,乔大哥起身出去前看一眼灵儿,笑说道这孩子睡得真香,乔大嫂支起身子看看灵儿,偷偷亲她一下,也满足睡去。
如墨那日没有跟灵儿说句道别的话,趁着她不注意悄悄上马走了,回来后心里有些后悔,这孩子敏感多虑,万一她伤心了,又想到为了让她踏实呆在乔家,也只能如此。待她在乔家呆得安稳了,再看她去。
灵儿在时睡在里间,如墨睡在外间,夜里总要起来一两次,看她有没有踹被子,有一夜灵儿做了噩梦,大声哭喊着,不要扔了我不要扔了我……如墨跑过去抱着她哄劝,灵儿抱住他脖子死活不肯撒手,如墨只好陪她睡了一夜,后来灵儿就总跳到他床上来,如墨也就由着她,有时候灵儿睡不着,如墨就给她讲故事,灵儿总是越听越来精神……
如墨想着这些微微一笑,原来觉得是个小麻烦,今夜小麻烦不在,倒觉得有些冷清,第二日起来到了药铺里,明生也噘着嘴说想灵儿了,如墨一叹:“灵儿不能总跟着我,总有一日要走的,过些日子明生就习惯了。”
如墨心里也对自己如此说,过几日就都习惯了,灵儿也就习惯了在乔家的生活,乔氏夫妇找他问诊多次,他深信他们会善待灵儿。
一日忙碌后夜里睡下,依然觉得屋里有些冷清,躺下后不自觉听着里屋的动静,静悄悄的一丝声息也无,笑了笑翻个身闭上眼睛,就听到里屋窸窣一声,莫不是屋里有老鼠吗?唉,鼠兄要是舒坦就自管呆着,我也有个同室之友,要是发现洞口我就放些吃的,只求鼠兄休要到厨房乱爬,医者都有洁癖,还有鼠兄千万不要乱吃院子里晒的草药;万一妻儿老小吃错了药……
如墨正自我逗乐解闷,听到里屋传来低低的啜泣声,他自然不信有鬼,起身端了灯走进屋中,灵儿正瑟缩在床上,看他进来不住往后退着,直到靠在墙上一动不动,如墨叹口气:“灵儿何时回来的?”
灵儿双臂抱着身子不说话,如墨俯下身手覆住她额头,再要问她什么,灵儿哆嗦着说道:“我饿……”
如墨倒了热水,找出几颗糖莲子,又搜罗出几块点心,让灵儿先吃着,转身去厨房生火做饭,灵儿刚吃完两块点心,如墨就端了饭菜进来,灵儿一声欢叫跳下床向饭桌扑去,脚一沾地疼得喊出声来。
如墨忙放下饭菜,过来握住她的脚踝,灯下看得清楚,白色布袜上血渍斑斑,轻轻扯一下,灵儿疼得直咧嘴,找来剪刀小心剪了下来,蘸着温水清洗了,上着药问灵儿:“为何从乔家跑出来?要说实话。
灵儿眨了眨眼睛,不说实话呢?他是不是要赶走自己,她一五一十说了自己听到的,如墨面无表情,又问:“何时跑出来的?走了多久?何时到的?”
灵儿老实作答:“天不亮时趁着他们睡得香,跑出来的,他们给的衣衫都留下了,穿的带的都是……都是魏郎中送的,打听着方向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天黑以后到的,溜进来时,魏郎中正在厨房烧水……”
如墨听到灵儿反复说一直走,后面的话再没听进去,上药更轻柔了些,上好药端了小几放在床上,看灵儿香甜吃完,笑说道:“乔氏夫妇的为人我最清楚不过,即便是有了自己的儿女,也会待灵儿视如己出,明日一早再送灵儿回去。”
灵儿脸上的笑容消失,大大的眼睛浮上泪花,如墨假装没有看到,说了声睡吧,掌灯走了,夜半还是不放心,起来看灵儿,由于一日赶路,早累得睡着了,只是枕头湿了大半,如墨心中一疼,要不过几日再送她回去?算了,还是忍得眼前,为了日后吧。
第二日灵儿闭着眼睛不肯睁开,如墨由着她睡,本想午后再送她回郭家庄,不想来了一位妇人,试探着问他月余前有没有救下一个小姑娘,听如墨说她好好的,不由吁了口气,如墨追问她灵儿的身世,她实言相告,如墨听完拔脚回了院子,进了屋中来到灵儿床前,抚着她额头笑道:“灵儿日后就跟着我吧,只是要受些委屈。”
灵儿睁开眼睛跳起来搂住他脖子,甜甜叫了声爹爹,如墨脸刷得红了,他一个十八岁的小伙子,听到有人叫自己爹爹,感觉还真是奇怪,灵儿哪管他的赧然,只顾自己高兴,在他脸上叭叭连亲几口嚷嚷道:“就知道爹爹最好了,爹爹一定不会不管我,爹爹,爹爹……”
作者有话要说:
唉,继母都是坏的吗?肯定有好的,俺相信:)
3。 本领
灵儿就这样有了新家,有了满意的爹爹,有了事事让着她的明生哥哥,和左邻右舍的小伙伴打成一片,因为如墨不拘着她,别人家的小姑娘六七岁就不怎么让出门了,和她玩耍的都是小小子,她跟着小伙伴们上树掏鸟蛋小河摸鱼虾,山上进寺庙山下逛市集,她很快淡忘旧事,恢复调皮活泼的孩童天性。如墨一直警惕的惊厥之症,也再未犯过。
如墨少不了要去郭家庄跟乔氏夫妇致歉,乔大嫂哭得眼睛都红了,乔大哥也有些难过,乔大嫂哭完对如墨说:“孩子既然不愿意,就不能勉强,只是走那么远路,苦了她了,日后她的衣衫鞋袜我都包了,隔一阵子就去看看她。”
过了三个月,乔大嫂肚子竟有了消息,夫妇两个欣喜如狂,把功劳都算在灵儿头上,发誓说就算灵儿不把他们当父母,他们也要把灵儿当女儿,如墨回家跟灵儿一说,灵儿抱住如墨大腿噘嘴说道:“才不要,我只要爹爹一个。”
如墨揉揉她脑袋,夜里给她沐浴,发现小家伙长胖了,露在外面的肋骨不见了,肚子也鼓了起来,看着她圆圆的脸蛋微笑道:“嗯,吃那么多,总算没有浪费。”
灵儿笑了起来,她认为爹爹是在夸她,笑着笑着调皮心起,两只脚丫啪啪拍着水花,水花溅起老高,如墨衣衫都湿了,也不以为意,只要灵儿高兴就好,这几个月看她无拘无束的,不若那日早晨,碰她一下都要害怕得瑟缩,洗完捏捏她脸:“好了,自己擦干穿上里衣,上床睡觉。”
灵儿听话得做完这些上了床,如墨提水出去回来,她小脑袋一歪:“爹爹,够不着擦头发。”
如墨笑着过来帕子包住头发轻轻擦着,似随口说道:“给灵儿配的药好了,抹在身上可以去掉那些疤痕,旧的疤痕不好去,费了好些功夫才凑齐药材。”
灵儿身子僵了一下,如墨也不看她,绕到她身后继续擦着头发说:“疤痕留着不好看。”
灵儿向后伸出手来,如墨笑着拍她小手一下:“爹爹给你抹。”
灵儿甜甜笑了,这是如墨头一次以爹爹自称,灵儿靠着爹爹的肩膀,让爹爹为她上药,心里踏实温暖,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口水流在如墨肩头,如墨皱了皱眉,放她躺下盖好被子,点了点她鼻子说声脏灵儿,说完吐吐舌头,灵儿不会听到吧?小家伙只爱听好话,看灵儿发出轻微的呼噜声,起身再次洗浴换衣去了。
自从灵儿来了,如墨夜里要为她洗浴,洗浴后将两个人换下的衣衫都洗了,有时候灵儿还要缠着讲故事,如墨清晨就起不了那么早了,头一声鸡啼一般都听不到,就是听到了也自我安慰说是在做梦,接着睡一会儿,直到附近的鸡叫声此起彼伏,他才伸个懒腰起床。
堪堪一年光景,如墨也就习惯了做爹爹,无微不至得照顾灵儿,灵儿呢越来越依赖着爹爹,长高长胖不少,性子更为疯野,附近几条街都知道魏郎中家有一个顽皮的女儿,如墨不会编繁复的发辫,总是给灵儿布条扎个马尾,又加灵儿总到处疯跑,皮肤晒得黝黑锃亮,乍一眼看去都以为是个小小子。
邻居家有热心的大娘大嫂就跟如墨说,如墨啊,你在外是郎中,在家呢又当爹又当娘,给你介绍亲事,你又总是摇头,灵儿也有七岁了吧,学个绣花啊做饭啊,家里也能帮衬着些,你也不至于这么辛苦,这小姑娘就要有个小姑娘的样子,过了十二三岁该议亲了,这个样子那家敢娶?
如墨挠了头,他只想着让灵儿疯玩疯闹,忘掉过去那些伤心事,还没想过这些,回到家里,灵儿蹭的一下,猴儿一般窜到他背上,嚷嚷道:“爹,转圈儿,转圈儿嘛……”
如墨转了几圈,灵儿高兴得咯咯直笑,趴在背上也不下来,搂着脖子问:“爹,今日吃小鱼吧,我下河捞了小半桶上来。”
如墨笑说好,放灵儿下来摸摸她脑袋,心想这不也能帮衬我些吗?我就没工夫捞鱼去。将灵儿好好夸奖一番,做着饭菜打定了主意。
第二日照着那个妇人说的方向寻过去,县府往南三十里有一薛家庄,进了村子一打听薛货郎,人们摇头叹息:“搬走了,谁也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去年丢了女儿,薛货郎啊找了些日子,也伤心了些日子,后来就听自家娘子的,说要远离这伤心之地。”
如墨心里冷笑,只顾自己远离伤心之地了,就没想过万一女儿那一天回来,又到哪儿去找爹娘?牵了马到了灵儿家门口,大门敞开着,院子里已长满荒草,摇头一叹去隔壁院子里找水喝,跟那家热心的大娘说了几箩筐话,终于探听出灵儿的生日,五月十六。心想我们家灵儿原来是石榴花神,怪不得性子如火。
眼看到了五月十六,如墨一大早给灵儿换了新衣,白色罗衫石榴红的罗裙,又请来明生娘为她梳了发辫,灵儿在铜镜前一照,眼眸一亮竟忸怩害羞起来,如墨就是要让她知道自己是小姑娘,笑看着她说道:“灵儿今日满七岁了,以后呢不能再只顾疯玩疯闹了,要学些本领,灵儿可想学医?”
灵儿头摇得拨浪鼓一般:“才不要学,那些草都长得差不多,分不出是那味药,会害死人的。”
如墨一笑:“小家伙挺有自知之明,那,学绣花可好?”
灵儿又摇头:“不学,扎手……”
如墨又笑:“那学做饭?”
又是摇头:“爹爹做得那么香,我要吃爹爹做的饭。”
如墨看着她叹口气:“灵儿,爹爹很辛苦,知道吗?”
灵儿忙说:“以后,以后衣服我洗。”
如墨点点头:“也好,那灵儿想学些什么?一定要认字,爹爹教你就行,别的本领必须再有一样。”
灵儿缠上来讨好得笑道:“爹爹让灵儿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