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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竟然说没教养好我,还一脸歉然,又对我那样的严厉,你,难道你认为我是冷漠无情之人?
如墨今日确实有些对灵儿动气,再有多大的仇恨,此事始作俑者是灵儿的继母,薛货郎懦弱,心里也一直记挂着这个女儿,他们家落拓至此,薛货郎又性命垂危,他的样子就连路人看了也要说声可怜,怎么灵儿竟忍心一走了之?他不知道,灵儿并没有进屋里去,她听到薛货郎的咳嗽声,诧异自己的难过与不忍,逃一般避了开去。
灵儿心中揪疼着一夜难过,如墨夜间也辗转难眠,想起自己的丫头向来热心,怎么单单昨日无情?自己行医惯了,病人在自己眼中无论身份,均是需要医治的病患,灵儿怕是没那么容易想明白,自己只看到她意图躲避,也没细问她心中所想,是不是对她严苛了些?也不知她会不会觉得委屈,一夜担忧,早起往新宅而来。
刚跨上台阶,身后有人喊着过来,是县衙的师爷,跟如墨客气作揖后低低说道:“本来以为知府大人出面作保,沅水县令只能作罢,谁想竟不依不饶,将卷宗送了刑部,本朝对拐带人口向来令行禁止,这下连知府大人也不得不询问此事,太爷的意思,让魏郎中再仔细想想,可曾得罪过沅水县令?”
如墨笃定点头:“不曾,既是没有水落石出,在下随时可到县衙接受讯问。”
江州知府裴延晖出手干净利落,看了卷宗知道灵儿被拐卖始末,在江州府广贴告示,寻找有知道牙婆下落之人,过几日有一妇人揭了告示,一干涉案之人都被传到豫章县衙,知府大人亲自主审,沅水县令也端坐在侧,如墨站在堂上,看一眼那位妇人,正是当年特意来打听过灵儿消息的,妇人看着如墨颔首道:“魏郎中认出小妇人了?”
如墨点点头:“当年正是大嫂告知在下灵儿身世,如今又肯出来作证,如此古道热肠,多谢大嫂。”
妇人摇摇头:“并非古道热肠,还有一事,魏郎中怕是不记得,小儿年幼时娘胎里带来的毛病,四岁不会走路,亏得魏郎中全力救治,如今小儿已定亲了,若非魏郎中圣手,只怕小儿难以成人。”
如墨救治小儿无数,自是不记得,妇人跪下,将当年在牙婆家做仆人所见,一一述说,薛货郎的续弦对当年之事也供认不讳,堂上裴知府笑道:“昔年善心,结了今日善缘,若非此妇人出面,当年之事难以清楚,沅水县令,此事当可罢休。”
言罢结案,虽是父母狠心卖儿卖女,但牙婆有诱拐拉纤之罪,上报刑部待秋后斩首示众,遗留家产罚没充公,并根据妇人所说线索,一一追查昔年被拐卖的孩童,属实者父母均要重则,薛娘子卖掉女儿,杖责三十卖为奴婢,薛家小子卖姊妹在前,诬告在后,杖责五十发配充军。此事昭告江州全境,无良父母以儆效尤。
惊堂木一拍就要结案,灵儿突然跪下央求道:“薛货郎体弱多病,求大人罚薛娘子全力侍奉,辛勤持家,赎其以前罪孽。”
如墨一笑看着灵儿,裴知府刚要说话,沅水县令出言发难:“既已判决,岂可出尔反尔?”
裴知府笑道:“重责只会使又一家人家破人亡,依本府看,乔姑娘提议可行。”
沅水县令毫不买账,裴知府还要劝说,人群中走出一位女子,手里牵着一位男童,来到堂前跪下说道:“小女子是沅水县令大人的妹子,今兄长为小女子私怨,着意为难魏郎中,小女子特来说明前因后果,还请大人饶过兄长。”
……
作者有话要说:
三段因果……
57。 溯源
沅水县令慌忙下堂阻拦:“唉,你怎么来了?家丑不可外扬,莫说莫说,我也不再追究魏郎中,我们回家吧。”
说着话朝堂上一揖,请求裴知府饶过他这一回,知府大人笑道:“大人在沅水县任职近十年,可谓兢兢业业公正清廉,此次着实是不该,既然能知错,就饶过他这一回?墨如看可好?”
多年没有人叫他墨如,如墨愣神的功夫,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冷声说道:“好个裴知府,这稀泥和得倒好,只是这沅水县令何故要为难魏郎中,还将他冤枉下狱,当着我们这些百姓的面,都要说个清楚。”
众人都吸一口凉气,要知道这裴知府,官声斐然,皇上亲自提拔嘉奖,连下三道圣旨催他赴任国都府尹,别说当面言他是非,就是背着也得万分小心,裴知府却笑笑说道:“来者何人?还请近前说话。”
众人闪开一条缝,一位白衣少年卓然而入,身形清瘦容貌俊秀,只是左手拄着拐杖,走起路来可看出左脚微跛,如墨忙过来说道:“仲玉怎么来了?不过一桩小事。”
仲玉傲然说道:“无缘无故被投入监牢,怎么会是小事?大哥受这样的苦,我断然不会放过此人。”
牵着男童的女子又磕头说道:“说起来不怕羞惭,四年前魏郎中为嫂子医病,小女子见到他,从此以后一颗心就许给他了,当时小女子夫君早丧,守寡已有几年,兄长得知我心思后,请了媒人到魏郎中家中说亲,可叹魏郎中不愿。想来也是,他当时只二十有四,小女子已三十有一,虽说门第上有高下之分,可他这样的人,又那里会在意门第,从那以后,小女子决意守着儿子,终身不再嫁,兄长对此耿耿于怀,时日一久,就迁怒到魏郎中身上,怪他不知好歹。今年接到状纸,兄长拍案说,大七岁不能娶,如今却要娶一个小他一十二岁的,且是他的养女,真是灭绝人伦,后来兄长虽知魏郎中和灵儿并非父女,却执意要为小女子出头,将魏郎中下在狱中,要逼迫他跟灵儿退亲,娶了小女子。小女子得知后,苦苦哀求,嫂子也加以阻拦,三日后,兄长收到知府大人手令,只得放了魏郎中,可却未能真正释怀。小女子所言,句句是实,兄长从小迂腐,求大人看在他清廉为官的份上,饶过他这一回。”
灵儿听到这位女子为了如墨,甘愿终身不嫁,又不惜抛头露面说清楚缘由,心下又感动又钦佩,过去将她扶起,再看如墨,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裴知府看着沅水县令:“一直以为沅水县令如此执着,是嫉恶如仇所致,原来如此。”
沅水县令红着脸跪倒在地,连说有罪,仲玉冷笑道:“说几声有罪就算了吗?”
裴知府微微一笑:“那这位公子以为如何?”
仲玉昂然道:“沅水县令当自带枷锁回到辖境,自己入狱三十日,和囚犯一般吃住行动,三十日期满后,在县衙外申明亭中告示,言明事情经过。”
如墨忙说道:“算了,县令大人一心为民,是位好官,此事揭过就是。”
仲玉不会与如墨争辩,没再说话转身就往外走,此案了结,众人来到县衙外,灵儿的继母过来跟灵儿致谢,灵儿摇摇头:“你不必谢我,你们虽然没有尽到父母之责,我却不能不顾儿女之义,否则岂不和你们一样?”
言罢疾步而去,那妇人看着她背影直叹气,本还想求她为儿子求情,并帮忙找到女儿,如今看来她是不会管了,算了,先回去照顾好孩子他爹,待他病好后再去求过。
回去的路上,灵儿问如墨:“沅水县令的妹子对你一往情深,你就不感动吗?”
如墨因不见仲玉踪影,有些心不在焉,摇摇头随口说道:“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我感动不过来。”
灵儿咦了一声,如墨又说道:“说实话,她说曾请媒人上门说亲,我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灵儿酸溜溜说道:“这种事太多了,你又怎么能一一记起?”
如墨没察觉她的醋意,笑笑说道:“她大我七岁,若有这么一桩亲事,我该有些印象才是。”
大七岁,县令的妹子,带着一个儿子……灵儿脑子里有什么闪过,啊一声捂住了嘴,如墨看着她,她得意笑了:“我想起来了,原来是我破坏了你的好姻缘,当时那个媒人上门,只有我在家,先哄她说了实话,然后就拿出匕首吓走了她。”
如墨指指她笑道:“怪不得,怪不得突然有一日开始,登门的媒人就少了许多,原来根源在你这个丫头身上。”
灵儿一噘嘴:“怎么?你怪我了?”
如墨摇摇头:“怎么会怪,灵儿做得对,我少了很多烦忧,不过,拿匕首吓人不对,以后不能动不动舞刀弄枪的。”
灵儿脆生生答应着,瞅着四周无人,乘如墨不备,啪一下亲在他脸上,如墨抚着脸笑了,灵儿也有些羞赧,怎么总是自己先去招惹他,快行几步绕过街角回新宅去了。
如墨呆立了一会儿正要迈步,身后传来仲玉的喊声,转身看着仲玉笑问:“跑哪儿去了?出了县衙后好一通找。”
仲玉笑道:“开头听到大哥受冤,一气之下跑到了公堂上,既然大哥不想追究,就算了,出来后碰到一位故人,就攀谈了几句,大哥,回家吧。”
兄弟两个说着话往家走,如墨得知父母叔瑜老太君都安好,放下心来,仲玉笑问如墨何时成亲,如墨笑说:“本来过了二月二就要动身到富春去,不想来了这么一桩事,这样也好,经过这官司,方圆几百里的人,都知道我和灵儿要成亲了。”
仲玉笑道:“大哥倒真是想得开。”
如墨拍拍他肩:“凡事往好处想,总归是好的。仲玉因何而来?”
仲玉自然不会告诉如墨专程为他而来,他从凤行口中得知大哥之事,就马不停蹄赶了来,他的大哥怎么能受这样的冤屈?抿抿唇笑道:“是为了凤雅,她又离开家跑了,我沿途寻找,顺道来看看大哥何时成亲。”
如墨笑道:“看来仲玉确实是动心了。”
仲玉摇摇头:“动心也说不上,只是小丫头单纯爽直,挺可爱的,大哥也知道我,性子沉闷些,娶这样心性的女子,总好过娶一位官家千金,举止行为端庄有度,说话只说一半,有什么意思,何况,小弟没想到会输给凤行。”
如墨此时才好奇问道:“仲玉和凤行赌的什么?”
仲玉也不隐瞒,实言相告,如墨听了脸有些泛红,想说什么张了张口,终是无话可说。仲玉看着他神情笑道:“倒是羡慕大哥和灵儿,小弟此生是无福夫妻情深了,风雅听说与小弟订亲,气得绝食三日抗议。”
如墨笑道:“她还是孩子心性,仲玉在她身上多用些心吧。”
仲玉点头说是,兄弟二人回到家中,仲玉闲闲小住,如墨奇怪他怎么不着急找风雅,他说都部署好了,几日后大雷去了趟沅水,如墨在狱中时帮过忙的友人,一一道了谢,回来后在饭桌上说起一桩趣事,那沅水县令竟真的自带枷锁回了县衙,如今正在狱中服刑,据说刑期一月,申明亭中早贴了告示,乃沅水县令亲手写就,将自己骂得狗血淋头。
如墨讶然道:“看来这沅水县令还真是迂腐,旁人都不追究了,他还跟自己过不去,如此看来他还真是个好官,这次大也就是一时糊涂。”
仲玉低着头吃饭,嘴角一丝笑容滑过,这个老头还算识相,就让他继续做他的县令吧。第二日仲玉告辞离去,如墨收拾好行装,和灵儿前往富春,乔大嫂儿子做为娘家人陪同。
隔日到了富春县,如墨带灵儿拜见过养父母,养父母得知他要择日成亲,欢天喜地着手准备,如墨带着灵儿去见小双一家,在玉府门口,灵儿停住脚步,如墨笑道:“怎么?怕见小双?见公婆也没见你紧张啊。”
灵儿摇摇头:“才不是,我有话问你,你说那样的事不是一次两次,到底有多少次?”
如墨笑道:“那样的事啊?”
灵儿气呼呼说道:“就是有女子为了你一往情深、终身不嫁的事,就是沅水县令妹子那样的事,我想好几天了,越想越生气。”
如墨摸摸她头发:“傻丫头,这有什么可气的,都是一时羞愤说说而已,后来有没有嫁人,我又不知道,就算不嫁人,想不通而已,我又没招惹她们。”
灵儿绞着双手,半天才说:“我都知道,我就是生气……我们改日再来小双家,行不行?”
如墨看着她,灵儿跺脚说道:“好吧,我承认,我就是不敢见小双,我也不敢看见你们久别重逢。”
如墨叹口气,揽住她腰搂在胸前,低低说道:“那,这样可好?让看到的人都知道,我是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