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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
下面没人敢吭声,于康达又摇了摇头:“当然,人嘛,吃千家饭五谷粮,长成千奇百怪那也不足为奇,有人想逃跑,这个我是不管的。”
下面私语声大作,不料程初端拔刀厉声喝道:“咱们不管,可上头管,朝廷管。眼下你们已分好了队,分好了伍,伍长火长都定好了,今日你们两队队正也到了,就是这位卫央兄弟,他是有本领的人。这样,咱们就算上下齐全了,一伍之中,有一人逃走,伍长斩首,一伍皆斩。一火之中一人逃走,火长剜掉一只眼睛,另一伍砍掉一只手足。一队之中一人逃走,队正受鞭刑,三百军棍,生死不论,其余人等受百五军棍,死活不管。到了咱们百,百将无非出些钱财,这些钱财,自然不能咱们出,有的是手段寻见你家老小,咱们只管看损失,你家眷死活,咱们不管。”
这也就是说,但凡有一人逃跑,至少五个人得陪着送死,十个人得陪着残疾,五十个人陪着挨揍,少说也得有二三十人送命。
这连坐的军法,着实最小限度地将这些军卒困在这里。有一人想逃跑,至少四个人看着,人多力量大。何况能被送到轻兵营的逃卒和罪犯,那都是有家室的人,除了极个别丧心病狂的,相信没有人会为自己一个人赔上一家人。
卫央听的头皮发麻,他虽千军万马里也闯过,可现实中连鸡都没杀过,现在被架上两个队正的职位,万一出点问题那可真就倒了血霉了。
现在他也明白了孙四海为什么在手下跑到外面操练,自己却还喝地酩酊大醉,人家根本就不担心,有连坐法在那看着呢。
于康达又笑吟吟道:“当然,这样的事情,我相信咱们率不会发生,都是有家有室的人,值不当为自己一条贱命赔上妻儿老小。往后你们会了解我于康达,你们只管放心,但凡是你们砍下的敌军人头,我一文赏钱也不会克扣,纵是你们战死,这些钱也会足量送到你家小手里,这既是咱们轻兵营的老规矩,又是我于某人的信誉。”
威胁利诱之后,又经过这么久的调教,下面的军卒们自然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于康达拍拍手道:“罢了,这卫兄弟身为你们两队队正,往后的操训,也就有了着落,自此时起,咱们就不再跟着你们枉做恶人了,战场上见!”
他竟干脆,带着十几个老卒一转眼上马回了营区,将卫央一个人丢在斜坡上面对着下面上百双神色各异的眼睛。
踟蹰了一下,这于康达等人明显是将这烂摊子丢给了自己。
卫央有些不明白,无论在哪里,有个官当最起码能多不少的方便,可无论于康达程初端等人说的,还是那些老卒的表现,他们竟不情愿来当这不算小管着五十人的队正,这是寅火率的古怪,还是轻兵营上下都这么古怪?
百人之众,说实话还没上大学时候一个班的人数多,卫央自然不怵这点场面,也知道面前这些人什么货色都有,初次见面有不服不忿的还没跳出来,他也不会去挑那个头,翻身上马道:“今日操训,也都累着了,就此结束,各自上马回营歇息着吧。”
该说的于康达和程初端都说清楚了,卫央也没想过要立下马威给别人看,那还愣在这里干什么。
军卒们也没想到这新上任的队正竟没有多余的话要说,均愣了片刻,卫央第二次下令带回,这才磨磨蹭蹭哀嚎着谩骂着爬上马背,慢吞吞地往营区开去。
卫央在最后面压阵,快速清点了一下人数,除他之外正好一百人,心中暗暗担忧,在这个古怪的营区里,他该怎样面对生活?最重要的是,自己什么时候才可以离开这里?
这些都是未知数,古怪的孙四海,古怪的寅火率,莫测的前景,深深的思念,卫央觉着自己快要崩溃了。
第十八章 驭下
这古代的兵该怎么练?古代的死士兵又该怎么练?
背沙包?走正步?排队列?要么来五公里越野?
卫央头大无比,这些措施,他在校场住了一晚,都看到过了。
校场里的军卒,不管骑军步军,早时起身,便是将屋内墙角的青砖搬出外面,而后操练军阵,最后捉对拼杀,能用的操训手段人家早就用上了,难不成你当古代招了兵之后一人发一根木棍就让上战场?
回来的路上卫央找了个比较老实的新兵问过,他们最晚到达轻兵营的人都已经有三天了,在这三天里,每天都有那些老卒过来监督着操练,过程很简单,骑在马背上找人砍,木头棍子虽然砍人可能砍不死,可这一百新兵没有铠甲就穿着单衣,棍子打在身上那也疼啊。
一天五个时辰的马背操训,这力量和敏捷也练了,拼杀也练了,你还能让他们练什么?正宗的枪法?凶狠的刀法?
卫央看过那人的表演,刀法简洁明了,来来去去只有一招,就是砍,横着砍,竖着砍,弯腰砍,据说是老卒们第一天就传给新兵的刀法,很多老卒也只会这一招刀法,至于别的,那是不教的,也教不出来。
临阵厮杀,有这么一招,会砍人就够了,学的多,反而会误事,尤其没上过战场的新兵。
这是老卒说的。
被卫央叫去说话的其实也不算新兵,他是今年开春就到轻兵营的,原来是个正经的军卒,刚参军就犯了军法被丢进轻兵营来了。
详细问过之后,卫央挥手让那人先去,心中也记住了这个为人颇是机灵的火长,他叫窦老大,原先是个农夫,老大不小没讨上老婆,跑到军中来拼功名,家里还有老爹老娘,还有个弟弟。
回到军营,卫央还不知道该去哪休息,又叫过窦老大一问,窦老大连忙道:“依轻兵营惯例,一火为一舍,五火结一队,二队结一屯。屯长,哦,就是百将,有单独的军舍,至于队正,原是两人一舍,如今卫队正身兼二职,自然独享一舍,就在咱们屯的最中间那舍便是了。”
卫央扫了一眼,军卒们疲惫不堪有交好的彼此搀扶着往军舍里走去,当然也有几个人,应该是被战马踩踏了,从马背上掉下来动都动不了,也没有人去帮一把。
俱都入舍之后,卫央看到果然在最中间有一间稍微宽大些的屋子没有人进去,手指着问窦老大:“是那一间么?”
窦老大主动过来牵马坠蹬,赔着笑脸道:“是那一舍,队正只管歇息,小人去喂马添草料,有要温水的时候,队正喊小人一声就是了。”
卫央摇摇手道:“有手有脚的,你也辛苦一天了,早些回去歇息,我看看这几个人。”
窦老大欲言又止,卫央奇道:“怎么,这几个眼见着受了伤,动也动不得么?这是谁家的规矩?”
窦老大叹息道:“队正好心,咱们当差的钦服地紧。这几个人,都是犯了差池自外头来的判军,队正请看,最是白净年少的那个,他姓徐,名字却不知,前日才来,倒也骑得了劣马,只可惜恶了老卒们,操训时候百般寻衅,终教战马践踏了胸口,今日又教那些欺软怕硬的重重打了一顿,恐怕管也没气了。”
卫央皱皱眉,走过去低头一看,果然是个白净清秀的少年,面目上看十四五岁年纪,胸口塌了下去,嘴角血沫子都干涸了,气若游丝魂游天外,再有个片刻恐怕果真活不成了。
心中犹豫,卫央毕竟是个人,教窦老大去找几个老实的军卒来,将这五六个人抬进了自己那军舍,这俗话说久病成良医,他在那空间里不知险些死过多少次,渐渐竟也有些医术上的见地,细细一看,唯独这白净少年最是严重。
其余几人伤势其实并不那么严重,居然有个浑身一丝伤痕也没有,睁着眼睛口口声声说是自己重伤了快要活不成了。
对这种人,卫央自然绝不客气,喝令窦老大取来绳索捆了,命教:“抬出去捆在军舍外头,没有我的军令,谁也不许给他吃喝,什么时候这伤好了,什么时候放他下来。”
那人本是个街头泼皮,惯会滚刀肉,一见卫央竟比那老卒们难缠,立时跳起来求饶,卫央置之不理,那人又大声谩骂起来,卫央摇了摇头,走过去捏住他两腮轻轻十指发力,咔嚓一声,那人腮帮子竟教他卸了,只是说不得话,也并不疼痛。
待处理了这人,其余几个本有些伤的也惴惴不安,卫央走过去安慰道:“你们不用担心我会借机整人,率正说得很好,你好,同时也别给我添堵,我们就都好。我也不会无聊到找你们的麻烦,咱们大家都轻松,对吧?现在你们受了伤,我看了一下都不是很重,休养一两天就会恢复,都回军舍去吧。”
打发走这几个道行弱了些的滚刀肉,卫央将注意力集中在那小徐身上,探手在胸口一摸,又撬开口齿瞧了瞧,心中知道这人再不救治怕是活不了几天了。
让窦老大等人脱下这小徐的外衣露出细皮嫩肉的胸膛,皮肤一片青紫,胸骨已经折了。
窦老大叹息道:“这小徐也是个苦命人,听说父母去的早,只有个阿姐供应着读书,不知竟犯了甚么错,被官府送到这送死……啊,是轻兵营。可惜了,没得救了。”
卫央细细查看片刻,伸出一手在那小徐肋下重重掐了一把,借着仅凭意识活着的小徐昏迷中伴随着抽搐重重地吸一口气,卫央出手如电往塌下去的胸骨外侧一拍,轻轻一声响,将那胸骨又拍回了原位上去。
这小子骨头倒硬得很,被马蹄踩了一下居然大体没有断裂,这一接上,只要有一口气在,内腑的血沫子是不会再往外吐了,知晓再找个医生好生调养一番,很快又可以活蹦乱跳起来。
那窦老大等人看地稀奇,渐渐竟听到这小徐又有了清晰可闻的呼吸,惊喜恭维道:“队正果然了得,这小徐有救了。等他醒来,定要教好生感激队正才是。”
卫央止住恭维道:“眼下只是不至让他内腑伤情更严重些,要想彻底救活,还得找高明的医生……郎中……哦,医师瞧瞧才行。你们知道营里有医师么?”
其中一个精细的汉子道:“听说别的营里自然有医师的,咱们轻兵营,轻兵营怎么会有医师,那是不能的。”
窦老大也道:“不错,寻常军府,一府配有医师一人,咱们是轻兵营,不是逃卒便是罪犯,贱命一条,哪里会有医师。”想想又道,“平日里有钱的轻兵营军卒,身体不爽利只会在前头镇上寻医馆号脉抓药,像小人这样没钱的,就算在战场上受了伤,也只好僵卧等死好了。”
卫央俯身看看呼吸渐渐清晰起来的小徐,这小子很像前世的弟弟,白净,文弱,还有点固执。
心中一暖,卫央接过窦老大递过来的湿巾擦擦手,走过去将巾子搭在木架上,看看天色已不早,便让这几人都先回去:“这小徐就放在我这里吧,你们也辛苦了,回去早些歇息。待明日我去问孙校尉准个出门的假,好歹要请个医师来瞧瞧才行。这么小的年纪,恐怕也不见得真有天大的过错,死了可惜。”
临出门突然想起窦老大精细伶俐的做派,叫住问道:“你上过战阵,杀过人么?”
窦老大眼神躲躲闪闪,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初春倒是上过一次,就,就得了一个党项贼的人头。”
卫央稍稍一想便明白这是怕自己往后会贪墨他的赏钱,便正色道:“你现在回去,给这一屯的人都讲清楚,我……我有的是手段,不需要用别人的功劳去换自己的赏钱,这一点务必请大家都记好了。另外,你们这些不算新兵的新兵,手头许也有几个大钱,都省省罢,不必往我这里偷偷放什么物事,花销不掉,尽量设法送回家里便是。”本想说很快就会走,想想这话说不得,于是很快又换了口风。
窦老大感激不尽,虽然不一定是真心,可毕竟明面上这是自己当队正以来第一个凑过来的人,卫央不打算对他敲打提醒什么。
而后点上油灯,卫央这才打量起自己临时的“办公室”。空间不大,十四五平的样子,里面两张有点后世味道的木板床,一张矮小的桌子,这里应该叫几,没有较高些的案。几上有一个很久没用过的水壶状陶罐,旁边摞着一叠黑碗。木板床里头贴着墙钉着简单的兵器架子,可挂刀剑,能横放长枪。
拎起墙脚的大一些的陶罐子,卫央记着营内挖有水井,出去沿着军舍找到,没有人来打水,清洗好罐子灌了满满一罐水刚回军舍,外头吵吵闹闹,不一会儿窦老大又来了。
“怎么了,有人哗变么?”卫央用黑碗盛了一点水慢慢给小徐往嘴里灌,头也不回道。
窦老大连忙道:“不是,是甲队和乙队打起来了。”
卫央喂水的手轻轻一停,竟笑了起来:“好嘛,热闹点好。”
这早不打晚不打,偏偏自己当了队正他们打起来,不管由于什么原因,试探甚至示威的因素定然是有的。
读过写过那么多富含阴谋诡计争权夺利的书,卫央也不是斗争白痴,俗话说得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是什么?刀光剑影?在卫央看来,斗争就是江湖,有斗争的地方,那就是江湖,但不仅仅是江湖。
窦老大一愣,本以为这年轻的队正会勃然大怒,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