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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国色-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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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死法来赎罪的人死在一起呢?不能,我和他们是不同的!”
想到这里,卫央心中一阵轻松,越发想道:“是的,和他们决计是不同的。这些人是被逼着,带着对大唐的怨愤去战斗的,以战斗的方式结束他们的生命,那也是洗刷他们的罪孽和耻辱,我清清白白的,就算要战死,那也要像壮士一样,不能和他们同列!”
一念至此,卫央满心都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想方设法活下去。现如今不能被这些人瞧出来自己的想法,那么,只要有一线机会,那就要一定离开这里。
轻轻呼出一口气,摇摇头将眨眼间涌上脑门的诸多正大光明的如同教科书上所述的高大全理由尽数抛出了脑海,卫央紧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这群清醒的糊涂人,终究都醉了,孙四海倒没有醉倒,教亲随们将倒地的数十人尽都送回了各自军舍,整顿军帐自案下摸出一页巡边事使告令,郁沉沉地吐出一口气来。
“归家眷营的钱帛布匹都置办齐了么?”猛然想起一事,孙四海为亲随队正。
队正没有饮酒,灵智清楚,自袖中取出一页纸来,上头详细罗列了置办布匹数目,下头又列了钱目,孙四海就灯细细瞧了个来回,方就此安下心来:“这一番的弟兄,比上一番少大半,这半年来积攒,一家分的也能不少些。你详细看好,不可走漏一个,寅火率甲屯都是新卒,教家眷营的孙正盘查仔细,莫少人家度日的资费。”
队正早就轻车驾熟,伺候着孙四海平躺歇了,一边应道:“军头只管放心,只那个卫央不知怎样区待,别的没有漏掉的。”
孙四海眯着眼睛想了半天,闷闷地挥挥手:“这厮有的是送金送银的,后日他屯开拔,自也用不到甚么钱帛,分给他人便好,不必自去寻他打问。”
卫央这一时也睡不着,这两队的人马已尽数归营,窦老大亲自点查无一走脱,一个个精神甚是萎靡,甫归营便找寻自家位置早早歇息着去了,而门外蒙蒙的雨,渐渐重了起来,染着泥土枯草的味道自缝隙里透将而入,滴滴答答的屋檐下水滴,更教人莫名地烦躁。
要想避开这一次的战事,身为轻兵营一卒,恐怕机会微乎其微,除非自私逃走,以自己便利,要逃走也不难。只是倘若这一番逃走了,在这大唐时代里恐怕再也难有正经清白做人的机会,而自己心中也将横下一道不能越过的坎。
若要正经避开,又不会影响往后的生活,卫央觉着,自己就只有一条路可走,那便是带着甲屯,以轻兵营寅火率甲屯百将的身份公然避开这战事。
想方设法带着甲屯绕过死亡,何尝这甲屯不是他卫央避开战事的最好帮衬?
“待雨停了,定要回原州一趟,只是这籍口应该想什么办法?”双手抱着后脑勺,卫央长长叹出一口气。
不想死,还不想被人鄙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两全其美的办法哪会那么容易想出来!
翌日一早,一夜未眠的卫央跳下地,烦躁地来回走了几十个圈,不顾警惕的徐涣怎样看,往外看看细雨依旧在蒙蒙地下着,想起昨日孙四海交待今日去军帐里取鱼符的事情,披上甲胄想了想没带直刀,走到屋檐下又犹豫了一下,大步往军帐而来。
军帐中升起了小火炉,黑红黑红的,火苗上陶罐中米粥熬地正浓,孙四海靠着低案,一碟腌菜几个炊饼,几尽扫清了昨日残留的酒气。
将案上鱼符丢给卫央,令在一旁的文吏打扮者自先去了,孙四海又让卫央先坐,道:“这一次战事颇是怪诞,三路敌寇行迹隐藏地很好,至今斥候也没有发觉端地。大都护府预测,这是一上来就决战的姿态,因此要收拢军阵,将主战场测在原州西,渭州西北一线。”
卫央有点摸不着头脑,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就算有关系,那也是这些个当将军当都尉的人群策群力想方法的事情,跟咱一个小小的百将掰扯这些干嘛?
孙四海又扯起另一个话头:“在你立功之前,朝廷是不会将你户籍定下来的。既入轻兵营,在离开这里之前,像你这样的户籍自就发落在这里,方才军吏你也见了,已给你备好,不必担忧。”
卫央不知该说点什么好,只好再三感谢。
孙四海走到小火炉边,持铜勺在陶罐里搅拌,沉吟了一会儿又说:“鉴于边事多变,人手吃紧,轻兵营人马也被大都护府延纳在守备军之中。寅火率是为骑军,又是新卒,你既已履任甲屯百将,自该引甲屯驻守一处去,或也能避开正面厮杀。”
卫央心头一喜,犹豫了一下假意推脱道:“甲屯都是新卒,一来放任外出恐怕不妥,二则军律也都不熟知,恐怕难当大任,不如……”
孙四海哼道:“你当是教你等去消受的么?这一次也只有骑军方延纳在守备军当中。你的两队百人,应去接替马家坡子镇的选锋营子子丁屯,那里距此百里之外,虽不富庶,人口不少,临战之时,那些个鸡鸣狗盗之徒且不必说,敌寇的斥候密探多不胜数,你这百人恐怕为难的也在那里,急着甚么推脱?你先回去准备,明日一早就要开拔,这是军令!”
卫央按下欢喜,心里只想着再难还能比得上在战场搏命么?站起来告辞了孙四海,抖擞精神回到了自家军舍之中。
他哪里能知道,孙四海用罢早饭,飞马便教亲随往大都护府报去急讯,那马家坡子是甚么区所卫央不知,孙四海能不知?
只不过卫央的心思,孙四海这就把握住了,他并非对卫央有临阵逃脱的心思有甚么看不好的,反而略略安心了许多。
这卫央甫到原州,便险些劈死了会王李成廷,又将李成廷门下良将拐带到了原州军中,这样的人,不且胆大,更教孙四海为难的是,这人看起来没个正形,内心里的城府却不浅。如今露出恐惧怕死的胆怯,这倒正常了些。
只不过,那马家坡子镇么,待这卫央去了,刀子架上了脖颈,看他还要气甚么临阵脱逃的心思!
孙四海摸了摸胸口的黑色缨结,精瘦的脸上时而意动,忽而又摇头,踟蹰着难定主见。
见到卫央不复去时沉闷而脚步轻快面有喜色,已能自己侧身起来的徐涣讶道:“百将何喜之有?莫非要离开轻兵营么?”
心下不安,在一夜里思虑中,徐涣总觉卫央待他并没有甚么恶意,更且如今唯有这百将身边方是一处周全。倘若没有卫央庇护,这轻兵营里的,那老卒便不必说了,单单甲屯中的,那逃卒罪犯哪一个不是穷凶极恶之人?方才外头响动,徐涣探头瞧过,正是甲屯中两队士卒,一个个一身泥水未涸,精神十分不济,没有一个不遍体鳞伤的,却一个个面色凶狠,彼此仇视的厉害,这样的一群人,若无卫央这样的人佑护,他一个读书的少年,能得甚么便宜?
卫央见他已能起身,抓起直刀取一块粗布擦拭,坐在一边笑呵呵道:“你这小子,皮肉白净,骨头倒硬实的很。胸口都被马蹄踩坏了,这才休养两天便能行动,真不知你也是什么食物养活大的。”点上油灯将刀刃在火上烤,又道,“也算是要离开轻兵营了,怎么,你不愿意么?”
徐涣一愣,又大喜,不顾疼痛爬起来喜道:“是朝廷有恩赦了么?那,何时离开?”
卫央也一愣,继而失笑道:“你还真觉着彻底离开轻兵营了?朝廷再有恩赦,那也轮不到咱们头上。我说的离开,是这个屯去外头顶替正规军驻守一个镇子,马家坡子镇,知道么?”
马家坡子镇?那是甚么地方?
徐涣犯事之前,寸步也未出长安,哪里能知晓马家坡子是甚么地方。
难免心中失望,怏怏地又躺了回去,嘟囔道:“我只当有恩赦下来,原宥了咱们这些人哩,那马家坡子么,想也离此不远。”想想惊讶道,“百将能出入轻兵营那是本领,只不过咱们这样的轻兵,一旦放了出去,就不怕趁机逃脱么?”
卫央笑道:“你敢么?你要逃走,找你阿姐麻烦的可不仅仅只是欺男霸女的恶霸了,这么大一个朝廷,有的是办法让你重新回来,到时候反而更受罪。”
这一提醒,徐涣立马想起入轻兵营的规矩,一时间泄气无比,他可不敢想象自己作了逃卒,家里那只有一个阿姐会怎样。
不管徐涣,卫央将那黑沉沉的鱼符翻来覆去瞧了好一会儿,这便是大唐军人的军官证了,上头阴刻“原州大都护府制百将”几个字,尚有暗红色的痕迹残留在上面,想来这鱼符也能作印信使罢。
次日,雨停了,天还阴着,地字营马军除却一伍,其余皆有分派,卫央这一屯代驻的马家坡子还算比较近,寅火率中老卒组成的乙屯丙屯还要跑到国境线那里去,由于康达等人分引着,各自早已开拔多时了。
卫央心有疑惑,甲屯尽是新卒,自己这百将也是个新手,孙四海怎不教个老卒来配合着?监看也好,引导也罢,总不至于就这么开拔吧?
亲来送行的孙四海瞧出了他的疑虑,将向导引见之后谓卫央道:“有人提议分派几个老卒甚或百将之类来监看你这一屯,我给拒绝了。是个人才,那便要有作为,既为百将,这一屯虽都是新卒,走脱一个,你也逃不脱干系,敢不尽心尽力么?你当这率正百将好当么?这几日于康达多番教唆,合力来推举想教你作这寅火率的率正,你要不出意外,百日驻守之后,这寅火率的假率正也是你的了。”
不及卫央惊忙,孙四海又恶狠狠道:“凡百将,都有履职,到了马家坡子,这一卷军律仔细研读,该你这百将做的,旦夕不可迟延,一个做不好,军法无情!好,这便上路去休!”
接过军吏递来的卷册,卫央心头茫然,他只是不解这做官也怎地在这轻兵营里这样不受待见了?难不成于康达这一伙老卒别有算计?
孙四海去送出营的另一拨骑军,那随从的军吏吞吞吐吐提醒卫央:“卫百将须记着了,到了马家坡子,那里有的是土兵来配合,马家坡子镇人口甚不少,有一队土兵,到了地头先要纳入手中暂管,该怎样行事,还望卫百将仔细斟酌,别出心裁甚不好。”



第二十八章  马家坡子
孙四海的话卫央听明白了,这是把自己架上这个位置,用自己的顾虑和百将的职责约束自己,或者强迫自己想方设法作好这个百将。
可这军吏的话,怎么听卫央怎么觉着话里有话。
军吏目光灼灼盯着卫央看,明情再不肯多说半句话专等回答的架势,卫央也知问也问不出所以然,拱手道:“多谢提点,卫央记着了。”
这屯都是鼻青眼肿破败不堪的新卒,行列出营门,孙四海并不像待别的队伍一样说几句话,只瞅了瞅卫央,手一挥背过身去。
一路上左思右想不辨清浊,卫央索性不去理会,左右到了那马家坡子,到时那里只有甲屯这百人驻军,寻那里的土兵队正问个清楚便是了。
遂问那向导:“依这样的脚程,多时可抵马家坡子?”
向导是个灵源的土兵,也就是地方官组织起来,由县城驻军统管的民兵,想是这些年来与轻兵营打的交道不少,待这一屯新卒也不惧怕,见卫央问,土兵算也不算张口就答:“卫百将是怕赶天黑到不得马家坡子么?这倒不必,依这样的脚程,日入黄昏时定能到达,只是沿途少有风静处,饮食只好在马背上了。”
卫央算了算,这时候的日入,也就是酉时,酉时末黄昏初,怎么也到夜里了,恐怕不甚便利。
又问向导:“你早先到过马家坡子镇么?倘若快马奔走,晡时能到么?”
这向导明情也是个利索的人,闻声喜道:“卫百将要赶路,那自然好,这已入秋,天老爷谁能料得准?早些到了,不定少受风雨凄苦——倘若要赶路,这也百人之多,不必经由大路,我知有一条小径,战马可行,直奔马家坡子去,离此也不过三五十里路程。”
“有劳带路,自小径上去。”知道到了马家坡子人生地不熟定还有许多周折要做,卫央往路边山林里有小径蜿蜒而上处瞧了片刻断然决令,又教跟从在左右的窦老大传令下去,“吩咐下去,自小径直奔马家坡子,一路不可迟延。”
窦老大迟疑着道:“唯恐走脱些人,咱们屯既不曾选出队正,连伍长火长也没有,少看管,不定便要出纰漏。”
卫央哼道:“虽说新的火长伍长并未选出,原先军头定的不是还都记着么。你只管吩咐下去,走脱一人,依原有队伍,军法从事,就地斩首绝不拖延。”
窦老大心头惴惴,拨马往前后传令去了。
寸步不离的徐涣心生忐忑,缩着脖子不敢说一个字。
那土兵也知这寅火率甲屯的旧事,听得卫央这样反复,心中不禁纳罕,这岂非教这百人的屯内讧不绝么?
他可不愿多事,卫央既是百将,那便依他吩咐就是了。
卫央甫到营中,这百人便吃了他偌大一个苦头,虽说现在没有老卒供应给他折磨自己了,可这人武艺之高,心地之黑,又是正经任命的百将,谁敢再寻霉头找不自在?一声令下,窦老大跟着向导在最前引路,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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