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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国色-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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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忽了,你两个去合议着写罢。”
至于其他人的器械甚么时候发放,卫央并没有说。
他在等窦老大这两火人手头有了器械带来的效果。
不出卫央所料,日上三竿之时,满营百人尽都起身,其余人愕然发觉竟有十数人一早的工夫手中有了兵器,不觉心中都想:“虽说都是去送死的,这些人有兵器在手,怎的也多了一条活命的胜算,凭甚他们能有,咱们独独不受待见?”
要寻卫央质问,这些人哪里敢?只好堵住了王孙这些佩带了刀枪满营晃荡,争着要作把守营门的两火人,倒不敢气势汹汹,左右只问他们凭甚可带刀枪。
王孙笑嘻嘻引着众人在明亮干净的军舍里一走,又带去马厩里瞧着洗涮地油光水量见主人到来打这响鼻凑过来显亲热的战马,甚么也不必说,这些人当时哑了火。
腹诽的自然有,但绝大部分的军卒,或出于不平的情绪,或为了多个活命的道路,一时挤在一起商议半晌,一窝蜂般抢着木桶抹布,纷纷又往马厩里涌来。
一般的都是配军,他这些人能做,别人缺手少腿了么?无非勤快些就是了。
卫央看在眼里,心头却未必喜悦。
效果尚不明显,他还需镇民们来添把柴。
不过,自己的设想得到了初步的验证,毕竟是后世里一介寻常草民,卫央心中难免略有些自矜,背地里笑道:“还是红色思想管用啊,伟大太祖说的再好也没有了,这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无论别的人出于什么考虑,但凡榜样能激发起来的人,那就是有救的人,是有荣辱之心的人,也是可以团结的人——虽然这做法山大王了些,可红色思想也说了,不管白猫黑猫,能逮老鼠那就是好猫,看来,咱也勉强算是得其中三昧真髓了!”
这几天心情总有些郁结,难得一时放松,想到得意处,卫央忍不住轻声唱起了国粹:“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拢共才十几个人七八条枪——”
转念一想,卫央顿时脸黑。
啊呸,这他妈是反动派的唱调。
“要不,唱一段‘我家的表叔数不清’?”犹豫了半天,卫央只能想到一出《红灯记》来赶场,“可是,这也不应景啊,咱也没抄刀子造反的想法嘛!”



第三十二章  贼踪
不管是《红灯记》还是《沙家浜》,卫央也只是一时的得意,他知道这些个由罪犯突然变成军卒的人,那就没有一个是轻易受人制约的。人要成长,那就得经历事情,这些个人有家有业的,那都是在生活里有滋味的人,骤然从自由人,从平民掉落到了罪犯的地步,心里能不思量?
就算是在前世,一个人锒铛入狱之后,再出来要重新做人那也千万的难,何况这时代?
大起大落,堪称人生最大转折点的这一时候,卫央自忖这些个心里还有惦记,但凡有一点好好能活下去的希望,那便定要有所思。
想要收拢这些人的心,那可比与普通人打交道要难的多。所幸他并不着急,也正是在这样要紧的人生转折点上,说不定许多事情反而会好办地多。
想起了《沙家浜》,卫央突然跟着想起两个人来。
“那个李姓的女郎,跟电视剧《沙家浜》里阿庆嫂好相像哪。”细细一想,大约能找出许多相似点,左右无事,权当是解闷,卫央计较半晌,被自外头进来的窦老大叫了醒来。
接过军札一瞧,卫央折起收在袖筒中,挂上直刀引着窦老大往外走,是该去找赵乡将了。
这马家坡子镇并不大,但也不小,镇署事舍在哪里两人并不清楚,日近中天,光彩甚好,镇民们三三两两都聚集在大门前说话,见得守备营门开了,指指点点都往这边里瞧来。
窦老大习惯性地缩着脖子,卫央哼道:“总这样鬼鬼祟祟地给谁瞧?轻兵营那也是大唐军中一营,轻兵营军卒也是大唐锐士,莫不是自己心中有鬼,不愿挺直了腰杆子为人么?”
卫央并非刻薄计较的人,倘若他只是一个闲人,旁人怎样行止,那也与他无干。如今身为甲屯百将,虽心中抗拒这轻兵营的百将,毕竟也知这已是既定的事实,索性敞开了胸怀,他并不觉自己在人前抬不起头来,这样昂首阔步的行姿,反而比前世的时候顺心地多。
窦老大笑了笑,他也想挺着胸脯昂着头颅,可总不自觉地躲避着别人探究的目光,这已是一个习性,三五天那是改变不了的。
“是,百将说的是。”窦老大点着头,彷佛数着脚下的泥坷垃般,依旧不肯停止胸膛,口中道,“咱们也想挺着腰杆子做人,活得像个人,谁不想啊。”
卫央回过头瞧了一眼,握着刀柄放慢了脚步,意有所指地问道:“我看你自己这样也不习惯,往常在家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罢?”
窦老大一阵沉默,半晌才说:“可不是么,当时在家里,我上头有个兄长,也成了家分出去外头过活,不算十分破败的家境,勉强供得起我一人在外头胡混,渐渐也就成了青皮无赖,后来爷娘瞧着长此以往不是正事,正逢征兵,索性到了大都护麾下效力。”
这本是好事,只是这窦老大原先好吃懒做成了性,到了军伍里,整日三操五训他哪里受得住那苦头,便约了几个相熟的青皮,趁夜想要逃走,那几人不知好歹教巡哨的就地射杀,窦老大虽是个青皮,却是个伶俐的人,见势不妙连忙束手就缚,这才到了轻兵营里来。
这段往事,原先窦老大曾提起过,不及今日说的详细。
卫央很理解这窦老大的曾经行事,他也不想着宁肯作逃卒也不愿送死么。只是身为百将也有两三日了,渐渐淡了那逃走的心思,如今心中只想着做好这百将职责,好歹躲避开必死的战事罢了。
“人这一生,说短也长,哪能不犯些错误,改正了便好。”又走了几步,卫央扫眼瞧着这镇子里的屋舍尽都一样,分辨不出哪里是镇署事舍,前头有几个老者依柳闲谈,停下脚步向窦老大劝了一句。
窦老大笑着摇了摇头,说出一句这数十年半生的最大所悟:“百将说的自是,但有些错误倘若犯了,那便一辈子也不得翻身。如今这般田地,大部那是自作自受,勉强求个活路,也就知足了。”
这人果真伶俐,卫央停步,他便知要做甚么,快步去向几个老者请教,有人手指溪畔背对这里的一圈院子:“大军去那里就是了,镇署事舍,赵乡将昨夜便宿在那里。”
越短短的小桥,拐过路口,那署事舍的门敞开着,赵乡将穿戴地整齐朝着门口坐着,身边立着几个土兵,门口也能听见是在发付事端。
见卫央亲来,赵某忙迎将出门,延请入舍时候,卫央笑道:“暂且不忙,这里有要紧的一桩事,要多劳乡将费心。”
便将军札递了过去,赵乡将明情轻车驾熟,教人取封泥封好了竹筒盖子,又贴了封印加上他乡将的牌章,有早候着的土兵飞身上马,到走了赵某才道:“卫百将放心,此时出发,掌灯时候便能回,不至误事。昨晚回来,某选人整好了户籍名册,咱们这就去查看么?”
卫央摆摆手在院中坐下笑道:“有赵百将尽心公事,我自无不放心处。今日过来,一则认个门路,往后免不了有公事往来走动,倘若咱们守备两三月竟不知署事舍在哪里,那可是疏忽怠慢了。这二来么,倘若赵乡将无事,敢请教我查验人口,我看守备律上守备百将职责明确的很,可不是不放心赵乡将。”
赵某请着窦老大也坐了,搓搓手笑道:“这是自然,咱们这署事舍,说有许多职责,实则倘若邻里有纠纷,良田有荒废,那才能动得一动,寻常只好天明了等天黑,天黑后熬天明。今日无事,倒是这几日我看每逢正午方到膳食时候,那几家食坊酒肆里有不少外来人,比往常多不少,片刻正好巡查问档,说实话,有大军到来,我这乡将查问这些个外来人也心安的很哪。”
他这倒不是说客套话,如今战事将起,倘若那些个外来人里果然有敌国密探斥候,这土兵乡将毕竟人少式微,比不得甲屯人多势众。一旦查明那人里有密探斥候,赵某拿是不拿?
他要拿,拼不过人家,恐怕还得送命。如若不拿,那是玩忽职守,大唐国法可不容他。
说到这里,赵某也不尴尬,坦然承认他的难处:“因此上说,我可不敢承卫百将的请教之说。只不过咱们世代都居在这里,镇子上的人口习性,咱们熟悉的很,大军查验在前,咱们在后头拾遗补缺,这才是好的。”
歇脚到了渐渐晌午时候,赵某挑三五个土兵,又教镇里的文吏持纸笔跟在后头,自陪着卫央与窦老大直奔临溪挨着的几家食坊而来。
马家坡子镇并不十分富庶,又非客流大地,这食坊生意能红火到哪里去!第一家食坊里进去,满堂十来张桌椅只两三个在座的,看样子那是一路人,与赵某十分相熟,见面笑着都打招呼,食坊主人拿眼觑着卫央与窦老大。
换防来守备的这一屯竟是轻兵营的出身,此事全镇上下人人尽知,昨夜里卫央招呼着所借碗筷的人家一顿便饭,一大早镇里也都传遍了,这些个做生意的,心眼总比别的短了许多,譬如这主人家,内心只便觉着这样的配军上门,那是没有好事的。
虽是相熟之人,当着卫央的面,赵某还是要求这几人将随身文凭拿来点看了,卫央不曾见过这随身文凭是怎样个样子,窦老大却见过,将那几页文凭细细瞧罢,低声对卫央道:“这文凭是不假的。”
文凭真假卫央瞧不出来,但他善察言观色,这几个同行的双肩不平,而他们本就是随身带着行囊作货郎性质营生的人,那自然差不了。
三五家食坊查遍,又在酒肆里转了一圈,出门赵某问道:“咱们先去驿舍点查,还是详查全镇镇民为要?”
卫央问窦老大:“依你之见,先看哪里?”
窦老大踟蹰着道:“镇民世居这里,详查也不必急于一时。何况赵百将谨慎仔细,又是镇里公推有名望的,这详查全数镇民么,以我之见不必急于一时。倒是驿舍之中的人,早上来了,晌午便走。掌灯时候来了,平明便走,甚不易一个个瞧个分明,那该先去看了,提防果真有奸细密探,歇息过晌午之后起身走脱。”
说完又加了一句:“自然,这般思虑也有不周的地方,终究要先点看驿舍还是详查镇民,都看百将定夺。”
赵某将窦老大稀奇地打量了几个上下,本想这甲屯里卫央难辨厉害也就罢了,不料这缩手缩脚总像个跟班的配军竟也有这样的分寸能耐,这可真出乎赵某意料了。
想想往后他这乡将最多的恐怕便是与这军吏往来,赵某心中留了个惊醒,这一屯的配军,也不知是尚不及受训成为死士士卒,抑或本身那轻兵营里的都是这样与常人无异的,不管怎样,待这一屯人物,往来交情可须谨慎着周旋了。
卫央的本意,本也是查验那驿舍便是了。至于镇中镇民,这都是世居此处的人,白马坡子镇便是他们的家,以盛传中契丹党项人的凶狠残忍,那些个蛾贼过处鸡犬不留的恶行,但凡是个正常的人,谁愿助纣为虐祸害自己的家?这赵某行事谨慎仔细,也颇爱惜他这乡将的位子,大唐律法虽不严酷,但论到处罚叛徒,只看那一列一行的酷刑便知了。因此有赵某这人在,倘若出动甲屯能捉到的奸细,他自能捉到,不如这便委了给他,反教镇民自在一些。
毕竟这甲屯是轻兵营的出身,倘若换做由罪犯配军组成的军卒进入自己家中查验,卫央也不甚待见。以己度人,那便作罢。
当下笑道:“老窦说的好,换防咱们来守备,那便是大头力量该放在军事一方,查验文凭这类事情,大半还是要劳烦赵乡将才是。这全镇的镇民怎样点查检看,我看咱们守备军也就不必一一过问了,明日起,老窦你须与我四面去探看地形设置望哨巡逻,还须分配人手,诸多事宜脱也脱不开身。这每日里检看过问文凭的事宜,那就只好劳烦赵乡将。”
赵某心下大定,他并不怕又奸细密探混进镇子来。这马家坡子镇之所以要紧,就在于只要勒住这里,三五百人马便可制约原州开往北地前线的辎重部队,党项要东进也好,契丹要南下也罢,便是那些蛾贼要占据京西抗拒大唐,那也必定能想到这马家坡子镇的要紧,怎会不遣密探奸细前来?往年连番征战,赵某也见识地多了,检看文凭的职责,不消上司责令,他这个乡将也全力以赴往最好了做。
这是他赵某的家,哪能有连自己的家舍都不着紧的?
最怕的,本便是这甲屯籍检看户籍文凭祸害镇民,如今卫央将这一最怕托付给了他赵某,赵某哪里能不知人家早瞧出了自己的担忧,只好连声保证:“没甚么劳烦不劳烦的,这是咱世居之处,无论胡虏蛾贼到了,那必定祸害地不成样子,为咱们自己计,赵某也定全力以赴。”
至于驿舍,赵某便不敢打保证了。
这驿舍并非传递军情的,马家坡子镇地理要紧,不可不有一军驻守,又这里是往四方去的交通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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