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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岧勃然变色,腾身激飞,迎着飞来长影劈出两掌。
一声平地旱雷,蓬蓬巨响,砂石澈漩半空,只听得吴岧闷哼了声,被震倒飞出去两步。
那条长影也肩头晃了晃,定下身来,尘砂慢慢落定,显出一个银发披肩,身长九尺,长相无比狞恶,双目内陷,露出蓝光闪闪,逼视着吴岧怪笑道:“吴岧,你胆敢在江南地面逞凶做恶?太狂妄无忌了,留你一命,回报那穷酸,失物本是老夫之物,叫他死了这条心,害死盟弟之仇,将来一并结算。”
这怪人正是昨晚在迎江寺内,长孙骥所见的武夷二怪之一“银发无常”范异。
他探出“三阴秀才”等人,亦未将“月魄剑”得了手去,亦暗暗密谋将“三阴秀才”等人除去,反正“月魄剑”非要得手不可。
这时吴岧被震逆荡气血渐平,闻言冷笑一声,道:“范异,你休仗武夷二怪之名,可吓不到我吴某,江南又非你姓范的江南,任谁都能走得,你有本领胜得我吴岧,还怕霍师兄不会找你么?”说着,两臂反手一扬,肩头即掣出两柄奇形兵刃。
只见吴岧手中乃是两柄二面开锋,中间凸起,凸脊处一条弧槽,前端堑平,若三稜锏,可又较三稜锏长,由柄至尖,长四尺二寸,名谓二仪双合刃。
范异见他掣出这对外门兵刃,外形毫无特异之处,却心料内必藏有阴毒暗器,暗中警觉戒备。
这吴岧身为“三阴秀才”霍天奎师弟,师兄弟二人,都是一身阴毒武功,别走蹊径,这对外门兵刃,少有露用,故武林知他的人,亦不知这兵刃有何异处?今日吴岧知“银发无常”范异,是生平劲敌,故而取出。
但见吴岧两足一踹,人如闪电疾飞扑来,身还悬在空中,手中两刃迅快探臂抖出,幻出扇形刃影,推向范异胸前重穴。
“银发无常”范异怪笑一声,双掌一上一下若戟,分向划去,锐音生啸,手法凌厉,有心将吴岧手中两柄奇形兵刃拨飞。 就在这弹指闪电的一刹那,随听铮然微响,只见吴岧手中两刃刃端猛伸出一尺长短刃尖。
范异双掌可慢了一分,悚然一惊,及时收胸凹腹,疾晃后退三尺,但胸衣之上,却已显出两个拇指大小穿孔。
“银发无常”范异面色一变,愈形狰狞,双掌平胸逼去,眼泛杀机。 吴岧一招得手,跟着又是两刃抖出,但只觉范异体外被一种无形劲气挡起,两刃刺上,如中韧幕,身腕一软,自身发出真力立即卸於无形,这才知道武夷二怪果然名非倖致;心中微生凛骇,倏撤双腕,嗖地“鹤振羽”两臂扩张,拔起数丈高下,突化“龙飞九天”之势,半空一个盘旋,将“银发无常”范异全罩在他那攻势之下。
他其间的动作,可说是飞快绝伦,瞬眼即成,看得长孙骥暗叫惭愧,看来武林尽多奇异之士,似自己一点微末技艺,难登大雅。
范异只睁着两只怪眼,屹立在秋风萧瑟中,似一具巨灵木塑泥偶,目睹吴岧在半空那种神巧玄妙身法,狞恶面色中却流露出无比的轻视。
忽闻吴岧一声厉喝道:“范异,纳命来!”
刃随声出,卷起一片金轮,飞扑而下,一片阴柔气劲凌空罩落,令范异无论遁到何方,这金轮气劲如影随形而至,非出手硬接不可。
“银发无常”范异虽觉吴岧这种打法,显然有异寻常,可瞧不出有何杀手所在?自恃功力,身形一挫倏又一拱,双掌迎空推出,劲气狂飚呼啸而上。
两股刚柔气劲一触“喀登”一声微响,只见吴岧阴柔气劲之后,那片漩成金轮内,迸射出无数银芝针雨,似一座伞形激洒而下。
忽听范异厉啸一声,身形冲起,迅快绝伦,冲破吴岧手中两刃漩出金轮光幕。
身在半空的吴岧万想不到范异不退反进,蹈险出手,不由大吃一惊!
只见一只巨灵手掌,突破光幕,飞快无比地往内一圈,自己右腕竟被扣住……
两条人影飞坠而下……
秋月映照之下,只见范异披肩长发内,以及一袭宽大长衫上,缀满无数银针,闪烁耀目。
吴岧被范异扣住右腕,只觉痛澈骨髓,全身痲痺,几乎哼出声来,他不愿当着“通源镖局”镖师面前坍自己的台,强行忍住,面容惨厉地冷笑道:“你已为吴某“蠍毒神针”所伤,一个时辰以后,全身骨节即将乾缩,行动不灵,如同废物,你如不信,可自行试运真气,看看吴某说话有无虚假?”
范异嘴角微微一动,暗道:“我这护身劲气一出,任对方有何毒技,难侵入体内分亳,难道……?”
心念一动,於是暗运真气运行体内,也不知是为吴岧虚声所慑,抑属实情,竟感到四肢百骸分外不舒服,骨节剥剥发出微音,不禁面色立变,怪笑喝道:“老朽倘真个为你所算,也好,尚有一个垫背的,岂不是妙极?”说着五指一紧,只见吴岧浑身颠抖不止。
忽然一阵狂风激起,瀰天尘砂中落叶漩飞;这风势来得忒此奇异,只在官道上卷起,四外均无异状,宛若羊角旋风,生得快,也消失得疾。
风势一定,尘埃渐清,只见在范异、吴岧身前多出两人,一为中年文士,星目胆鼻,颔下三绺黑鬚,穿一身宝蓝色茧绸长衫,袍角微微飘动,面上微微含笑。
在这丰神俊逸文士之后,立着一个红衣少女,艳光照人,此刻的她粉脸凝霜,两只雪藕似的皓腕,不时掠理着两鬓吹乱的青丝。 长孙骥先前为范异、吴岧闪电搏击,瞧得入神,此时一见红衣少女,不禁有点魂不守舍,皆因红衣少女这对眼神,面貌与燕玲一模一样,不仅如此,连身材均异常肖似,如非嘴角有点忝米大小一点红痣,几乎惊叫出口……
这时,那中年文士及红衣少女一现身“通源镖局”的镖师镖夥面有惊容,纷纷落骑,垂手而立,罗炳乾率着两位镖师跨前了一步,躬腰施礼道:“不知……”那中年文士闻言用手一挥。 罗炳乾倏然止口,与同伴两人退回了一步,立着乘骑之侧,神色恭敬无比。
长孙骥看在眼里,不由大为惊异,心想:“这中年文士好大的气派,但不知是何人?”
只见中年文士一双冷电逼人双眼,凝视在范异、吴岧两人面上。
吴岧此刻在痛极神昏中,暗自咬牙强运真气,图垂死之前做最后挣扎,对身外之事亳不理会。
“银发无常”范异也漠然无视於中年文士与红衣少女。
中年文士暗哼了一声,已把两人情况看在眼里,一抬腕,掌心微微一扬。
但见范异、吴岧两人霍地分开,如中蛇蠍般,范异神色立变,目光满含怨毒,炯炯视在中年文士面上。
中年文士含笑说道:“两位虽不把我“凌霄书生”鄂逸云放在眼中,鄂某仍然将两位当做知己朋友看待。”说着两道冷电般眼神,凝注在吴岧面上道:“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结,尊驾何不取出解药来?”
吴岧、范异一听,面前中年文士自称“凌霄书生”鄂逸云,不禁大吃一惊!
须知这鄂逸云是武林三老内之“雪谷鹰叟”的师弟,一身武学超凡入圣,只是他家中富有,厌恶江湖浪荡生涯,与其妹“霓裳玉女”
鄂逸兰,隐居在铜官山侧,山明水秀之“漱碧山庄”可是皖、鄂、苏三省黑白两道人物,均对他恭谨异常,隐然盟主身份,得他片言无不遵从。
树的名,人的影,范异、吴岧二人不由目光一凛,他们耳中可真听见鄂逸云这么一号大名,却未料及鄂逸云竟是如此年轻?
吴岧随在“三阴秀才”霍天奎身侧,规划一切诡谋,甚少露面江湖,此刻也为“凌霄书生”此来而震惊,而且暗暗感德。於是伸手掏出一只小瓶,倾出三颗黑色小丸递交鄂逸云掌中。
鄂逸云接过,面色一沉道:“这种歹毒暗器,尊驾今后还是少用为好。”字字有若金石,铿锵有声,深沉严厉。
吴岧这大年纪,不由面色一红,心中微微有气,不自禁地平视了他一眼,目光相触之下,只觉鄂逸云眼神有如利刃寒电,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鄂逸云先前来时,面上所带出春风笑意尽情消失,一脸寒霜而又冷漠之色,掌心托着三粒药丸,微微向前一送,说道:“范老师,何不取去服下,还要我鄂某喂你不成?”
范异心中殊是激荡气愤,只觉逆血上涌,但此时又发作不出,心想:“一俟我将解药服下,哼哼……那时,你自会知道我“银发无常”的厉害。”跨前一步,将三颗黑色丸药接过,一口服下。
鄂逸云似乎看穿范异心意,竟微笑道:“久闻武夷二奇,望重海内,功力独步武林,鄂某只恨无缘拜见,今天乍睹范老师,就被范老师风范所吸引,想必另一位更是紫芸眉宇了。”说罢,朗声长笑。
这一番亦谐亦庄的言词,令范异眉目乱轩,又不便发作,索兴闭上双眼,装做行功逼毒模样。
“霓裳玉女”鄂逸兰被其兄说的话,引得抿嘴格格娇笑,神态甚是迷人。
长孙骥藏身树后,眼神从未离开过鄂逸云、鄂逸兰兄妹身上,他为鄂逸云这种忽冷忽热,时怒时笑的神态,暗觉奇异,心说:“这鄂逸云一举一动,无不是暗含权诈之术,将对方玩弄於股掌之上,看来,此人十分可怕,只不知是何来历?连“银发无常”范异这么厉害的魔头,都得对他畏惧,可见此人大不寻常。”
眼见“霓裳玉女”鄂逸兰娇媚笑态,令他忆起爱若刻骨的娇妻燕玲,不禁痴痴入迷。
这时鄂逸云目光忽又落在道上一片散乱官银上,掠了一眼,望着罗炳乾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可否为我鄂某一说。”
罗炳乾忙欠身笑道:“在下奉命押运十万官银至芜湖,不想遇上这位吴大侠,说是遗失甚么物件,疑藏於镖车之内,在下问他遗失何物偏又不说,竟用劈空掌力震开镖车,之后范大侠及时赶到,说吴大侠所述失物本是他的,两人争执不下,引起搏斗。 ”
鄂逸云冷哼了声,转而对吴岧道:“不管你失物为何,光天化日之下,勒持官银,形同叛逆,武林人物也难逃王法之下……这些鄂某本管不着,不过吴大侠遗失之物,定是珍贵怀宝,可容鄂某一听么?失物但在鄂、皖、苏三省之内,鄂某自有办法奉还。”
吴岧老脸不禁发热,双手抱拳一躬道:“此物干系非小,恕吴某不便说出,鄂庄主日后即知,吴某身感鄂庄主援手大德,容后图报。”
说着,急如闪电般转身向后跃去。
吴岧才出得两丈远近,眼前忽觉一花,只见鄂逸云面色森冷地立在自己身前,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鄂逸云抬手一挥,冷冷叱道:“回去,你岂不知鄂某规矩。”
吴岧立感奇猛无比的劲气劈面涌来,暗自脚下一沉,展出千斤坠身法,哪知不硬抗还好,那股气劲益发加强,竟自制止不住身形“蹬蹬蹬”往后退出去十数步,无巧不巧地稳不住,一跤坐在原立身之处,不差分毫。
这时,鄂逸云闪电般腾身一跃,轻飘飘地落在吴岧身前,含笑扶起,道:“鄂某为着江湖道义关系,不得不如此,倘若传扬出去,说鄂某目睹此事,竟不闻不问,日后鄂某还有何颜面立足於武林?适才情急出手略重,还望恕罪。”
吴岧一脸火赤,目光斜视了范异一眼,见范异一脸讪笑神情,不禁惭愧欲死,暗暗骂道:“我不叫你葬身无地,也算不得毒蠍之名。”
目光恰一接触鄂逸云两道冷芒,不禁又是一个寒颤,说道:“吴某不过奉命追寻一柄宝剑而来。”
鄂逸云声色俱厉地问道:“奉何人之命?甚么宝剑?”
这声音刺入耳鼓,嗡嗡做响,显然内功已达化境。
吴岧神色大变,嗫嚅说道:“吴某是奉师兄霍天奎之命,至於这柄宝剑的来历名称,恕吴某不知,但是范老师对这宝剑的来龙去脉,却比吴某知道清楚得多。”
一言未了,只见“银发无常”范异双足一点,振臂向道旁窜去,快逾电闪,回首打出三影银弹,飞到中途,波波脆响,展成一片瀰漫云雾,隐蔽逝去的身形。
“凌霄书生”兄妹屹立不动,目蕴冷笑。
突然,一声长啸在长孙骥掩身树上发出,一条快如鹰隼的身影迎着“银发无常”范异撞去。
只听得范异一声闷哼,两条身形急坠落地,却见一驼背老者两手扣着范异“肩井穴”。
范异面色狰狞,苍白,那驼背老者倏然飞指在范异身后点了一指,范异突然倒地。
驼背老者望着鄂逸云妹笑道:“老奴一步来迟,险被这廝逸去,道上风寒,过显形迹,何不带回山庄讯问。”
鄂逸云这时似是在沉思甚么,对驼背老者说话,浑如不闻。
官道上一片沉静,秋风落叶,大江浩波接天,云帆飞驶,长空人雁阵鸣。 这驼背老者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