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岸边。
乔安躺在地上,吐出了几口水。看到她脸色苍白,他不觉有些歉然。“过一下子就会好的。”他说,帮她拍着背,“大毛这个家伙做什么事都是毛手毛脚,不过他也不是故意的。”
“我刚才好害怕。”乔安坐了起来,“又平哥哥,你教我游泳好吗?”
“游泳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会的。你现在先回家。对了,”他拉住乔安,“刚才的事,你会告诉大人吗?”“我不告诉。”“我就知道你讲义气!大人要是知道了,我同大毛都会挨骂,你也不能随便出来玩了。”“我一定不会告诉的。”
“现在我同大毛去办点事,你在这里坐一下,等衣服干了就回去,啊!”
“知道了。”乔安爽快地回答。
第三部分今天我不去打猪草了
此起彼伏的鸡叫声中,沉睡的小镇慢慢地苏醒。当东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冒出了袅袅炊烟。乳白色的烟雾在小镇上空盘旋着,慢慢地散成一片温馨的雾霭。
月桂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身,旁边的被窝是空的,奶奶已经起来了。她穿好衣服哧溜一声打开大门,黎明的薄雾中,奶奶搬一只竹凳,正坐在屋前石头台阶上梳头:她牙齿咬着红头绳的一头,一只手在脑后把头发抓成一把,一只手抓住红头绳的另一头在脑后绕着,把头发紧紧地扎成一束马尾后,再盘成一个鬏。“奶奶,”她过去趴在奶奶身上。“桂儿起来了,不上学,怎么不多睡一会?”“今天有事。”她答着,折身走进灶间。
大铁锅里咕嘟咕嘟熬着地瓜稀饭,妈妈坐在灶前添柴,火光把脸映得红扑扑的。她身后的桶里,盛着才煮好的热腾腾的猪食。
“妈,我去喂猪。”“哎,还太烫,小心着慢点喂。”“知道了。”月桂拎着沉沉的桶走到猪圈前,四只半大的猪仔见她过来,都挤到食槽旁拱着槽帮子焦急地哼哼着。“你们这些馋猪,别着急呀。”她站到砖头上,隔着木围栏一勺一勺地往槽里添食,乐呵呵地看着它们吧嗒吧嗒抢食的贪婪样子。喂完猪,她到鸡舍前放出关了一夜的鸡们,“咕咕咕……”她召唤着,把盛着糠拌地瓜丝饭的盆放在地上,一群大鸡小鸡围过去。她就便扫出鸡舍里的鸡屎,再往里换上一层干净的灰土。
月桂收拾干净自己,到铁锅里盛出一碗地瓜稀饭,站在灶前呼噜呼噜就吃起来。挑水进屋的哥哥见她急急忙忙的样子,问:“阿桂,这么急做什么呀?”
“我们今天要进城。”她嘴里含着饭,含含糊糊地说,“哥,今天我不去打猪草了。”
月桂担起昨天砍下的一担柴出了门。
晨曦给远山近水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空气凉浸浸的,撒了糖似的清甜。走在微微的晨风中,月桂很愉快,她同月娟、翠丹、菊花三个人昨天砍下的柴火,今天要是都卖出去,可以给娃娃买下好多小人书,娃娃会很高兴的。
明天班里给娃娃开欢送会,娃娃不知道,老师也不知道,是她这个班长悄悄安排下的。为此她很得意。她想起娃娃第一次走进教室的样子,不觉笑了起来。他们这个班是复式班,三年级与一年级同在一个教室上课,一个老师教。那天娃娃走进教室,那么小一点,大毛说,是个娃娃嘛。以后就没有人再叫她乔安。娃娃确实是娃娃,她上一年级的时候才五岁。镇里的孩子,最小也要七岁才会上学。她是跟在又平后面到学校,自己报的名。老师说她太小,她说她认得很多字,还会算算术。后来老师就收下她了。
月桂比娃娃大六岁,却同她很要好,大家都同她挺要好。娃娃有很多小人书,同学们爱看,她就把小人书都带到教室里,挂在墙上。娃娃到这里才过了两年多。过两天她就要回城市去了。都说那个城市很大,有很多高楼大厦、有很多电影院、有很多大商店,比县城里的还大很多。那么大的城市到底是什么样的呢?什么叫电梯?其实大家都舍不得娃娃走,但是她是从城里来的,终究要回城里去。
再过几天就要开学了。她愉快地想着,今天去县城,正好去选几支铅笔,买一个想了很久的转笔刀。同月娟她们在一道,还可以好好逛一逛县城,中午就去大十字的米粉店吃一碗香喷喷的米粉。
“月桂,”月娟她们已经先到了,在河边向她招呼着。“哎”她高兴地答应着,快步向她们走去。
第三部分那忘恩负义的陈世美
“巴比伦空中花园啊!”乔安脱口而出,“真是太了不起了。月桂,她就住在上面吗?”
“是啊,她家是第一个在这高地上建房的。一家人早就搬上来了。”梅西镇党委书记郑酉南说,“月桂这女子,在全县都是有名的。1511林场是全县最大的林场,原来可是县里祸害最大的水土流失中心,让人吃不安睡不宁的1511高地。月桂是最早上来开荒造林的。那个时候,镇里人都说这女子是给那忘恩负义的陈世美气得失心疯了,谁想到她能做出这么大个事业。当然了,这些事,我都是听说的,那时我还在学校,我是1990年才来做副镇长的嘛。”
1511高地,她是听说过的。她知道月桂的哥哥就是在造这个人造平原的时候被一块石头砸死。但是,眼前就是1511高地吗?远远地望过去,那真是一个硕大无比的花园。高地周边的坡地上,是一道一道绕坡的水平梯田,田埂都是用一块块石头垒成的高高的石堰。整齐地栽种在梯田里的绿树就像是绕坡的一道一道的绿带子。高地上,绿树之间隐隐可见一片一片白色和粉色的花儿。
吉普车在高地的下面停下了。有一条整齐的石头台阶直通上面。“从这里走上去吧?还是绕后面把车开上去?”郑酉南问。“走上去吧,也不高。”
乔安用手拍打着结实的石堰,“真是很难想象,用石头垒出这么多的梯田该是多大的工程啊!这石头都是从哪儿搬来的?”
“石头啊,大部分都是从地里刨出来的。农民管这个叫水平沟,这种连草都不长的坡地,也只有下这样的工夫,才能把树种活,把水土流失治住。”
与月桂不通音信已经十几年了。自从梅姨去世,她们的来往就少了。
这次采访长江防护林工程,她终于有机会绕到这个留给她许多童年记忆的地方来看一看。她想去给梅姨扫扫墓,还有就是,她想看看月桂。
昨天晚上住在县委招待所,想到第二天就可以到梅西镇了,心里真有难言的激动。她想象不出现在的月桂是什么样子,也不知她的生活会是怎样的。谁知道,月桂竟成了这里的名人。想看到她的心更加迫切了。
一所房屋隐现在一片桃红李白之中。郑酉南领着她穿过林子向那红砖房走去。“月桂知道我来了吗?”“啊,知道了,我们已经通知她了,她在等你呢。”乔安不禁感到激动。
院门没有关,他们径直向院内走去,拴在院里的一只雄壮的大黑狗就汪汪地叫了起来。这时她看到了她——月桂迎出房门有些迟疑,“是娃娃吗?”她问。
娃娃。乔安的眼泪夺眶而出。只这一声称呼,就让她想起了多少的往事啊!
到坐下来聊天,乔安就从月桂的脸上找到了熟悉的神情。月桂比她大六岁,那么她今年应该是四十一岁了。比起她的实际年龄,她还要显得大一些。虽然她的衣着与城里人无异,但是她的脸上,明显有长期户外劳动的痕迹,一个粗粗壮壮的中年妇女了。她想起了月桂小时候的样子。
“月桂,真想不到你这么能干。”乔安由衷地说。
“我哪儿能干了,”月桂不好意思地说,“就是能下点死力气。你尝点嘛,都是自己做的蜜饯。要是秋天来更好,各种果子多得你吃都吃不完。”
“你们家,你爸爸妈妈还住在镇里吗?”
“我爸爸,他1981年就去世了。我妈妈同我弟弟一家住在镇里。”
“对不起,月桂。”乔安的眼前浮现出月桂父亲的样子:敦敦实实的矮个子,晚饭前总坐在桌上先自己喝酒。“是得病吗?”
“肝硬化吧。是耽误了。”
两个人都沉默了。
“月娟、翠丹、菊花,还有月仙大毛二毛他们,他们都还在镇里吗?”
“月娟嫁到县城去了,月仙在镇里开了一个杂货铺,翠丹同大毛结婚了,他们就住在离这里不远,菊花一家也早搬到高地上来了。”
“月桂,你一个柔弱的女孩子,怎么会想到到这么一片大得吓人的荒地上来开荒种树呢?你哪来这么大的气魄?”
“我爸爸是1981年9月4日去世的。你知道我同我爸爸感情很好。那个时候,我也不想下地里,每天在家里做做饭。后来妈妈说:阿桂,炳叔给你说了一个对象,是县城的工人,同阿娟的老公在一个厂子。老婆死了,丢下一个八岁的儿子。炳叔说人他见了,结结实实的。我虽然半年没出门,我知道镇里人都在议论我,有骂又平的,有说我不该攀高枝的,都说:岁数这么大了,嫁出去困难。以后怎么办?我听了我妈妈的话,就想娘家也不好久住下去了。那个时候想,就是死了,也没有什么,给爸爸奶奶去做伴。可是,我不想白活一世。到高地开荒种树的念头,也不是那个时候开始的,原来有过这个念头,就是不敢认真想。八二年开春,我去找炳叔要承包荒地,后来就做起来了。”
“炳叔是月娟的爸爸吧?”
“是。你记得他吗?他那个时候是镇长。”
“他没有劝你吗?他怎么会同意你去做这件事?”
第三部分一家人的日子,挺甜
“他劝我的。他说,找个好婆家嫁了吧,再耽误就不行了。他说,这个高地不要说你,就是县长都没法弄。我就先干起来了。每天天不亮上山挖树坑,挖一个坑从下面挑一担肥土去垫上。后来炳叔找我说:我们签一个合同吧。”
“这件事要不是炳叔,一定做不起来。镇里同我签的合同,是前二十年荒地上的所有收成归承包者,此外每种一亩树,镇里还给补助十元钱,那时候全镇人的年平均收入也只有五十一元哪。”
“后来佑文来找我,说这个事可以做,说他舅舅要支持我们。”
“佑文是谁?”
“梅佑文,是我的丈夫,那个时候还不是。”月桂低下头笑了,“你应该记得他的,你也同他在一个教室上过课,他是同我一个班的。”
乔安使劲地想着,她想不起来。“那么你同佑文什么时候谈恋爱的?他的舅舅又是谁?”
“佑文的舅舅是县林业局的副局长。佑文一直想考大学,从七七年到七九年他考了三年,都没有考上。后来他学了开车,他舅舅就让他到林业局临时开车。”
“佑文把我要在高地上造林的事告诉了他舅舅。他舅舅说,好,终于有人敢啃这块硬骨头了,有人开头,这事就能做了。他舅舅又找县长说了这事。后来县长表扬了梅西镇的做法,相邻的几个乡也像梅西镇一样做法:谁承包高地,前二十年收成归己,二十年后个人集体五五分成,每种一亩树,乡里补助十元钱。打那以后,就有十几家来承包这荒地。县林业局的技术员经常下来指导,种什么树种,怎么种,怎么管理,都有技术员来教。”
“原来草都不长的地方,要种活树,也不容易吧?”
“不容易。佑文的点子多,他教我们挖青龙潭的淤泥来做底肥。青龙潭,你是知道的,四周没有边,全是淤泥,人陷进去就出不来。老人都说这是神潭,里面住着青龙,动了它,十里八乡的人都要倒霉的。后来我们就动了它。挖出来的淤泥特别肥。这1511林场,实在得益于它了。明天我带你去看看,现在的青龙潭可漂亮了。”青龙潭,她是记得的,她想起了小时候爬到山上看到的青龙潭。月桂说得轻描淡写,但是,每种一棵树就要从山下挑一担肥上来,这个劳动量,她想一想都头晕。她又想起绕坡的那一条条平展展的水平沟,那垫起水平沟的一块块石头,她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童年的朋友,不由得肃然起敬了。月桂让她活生生地看到了人的力量。“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同佑文是什么时候开始恋爱的?”“几年高考没考上,佑文的心情很压抑。他都不愿回镇上来。我们两个都能理解对方的心情。后来佑文对我说,干脆我们两个成一家子,一起干吧。我们就结婚了。一起承包了一千亩荒地。”“你们两个相爱吗?婚后日子过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