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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事,没有人需要她。
现在不一样了,她每天早晨也匆匆忙忙地上班。来到这个幼儿园,她就回到了社会中。她教孩子们,她与人们交往。与人们交往。那就是生活。
没有人再逼她充当过去的那个杜鹃。当她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回到生活中时,她慢慢找到了自己,找到了自己的自信。她喜欢逛商店,喜欢买漂亮的小玩意,喜欢听音乐会,喜欢卡拉OK,喜欢跳舞,喜欢同同事们一起下馆子。但是她最喜欢的,还是布置她自己的那个家,她同萧旭彤的那个家。
人不要过去也能生活,因为有现在。
她爱萧旭彤。她爱他,是刻骨铭心的那种。当她找到了自己,有了自己的重心后,她的爱,就从容优美得多了。今天早上他们又有了在海边的那种美妙的感觉,那是多么美妙啊!现在,她看着今后的日子,她只感觉愉快。
其实,就是在这个小小的幼儿园,她也能感觉到社会上的喧嚣和欲望。就在她来的这短短的两个多月里,郭丽娜辞职去了一个夜总会做歌手,华茵也辞了职,同事们议论她是给人家包了做二奶。“有能耐的,谁愿意窝在这里?”常有同事这样议论。社会上有那么多精彩的东西,别墅、汽车、高级化妆品、高档的衣服,还有高档的馆子,在这个幼儿园里,是挣不到那么多钱去享受这些的。
但是她真是感觉不到这些事情有多大的诱惑。一个人,只一瞬间就能消失。她现在算是二世为人了,所以,她就看明白了很多事。如果她要背负过去,到现在,她也不知要怎样生活。她没有过去,所以也不想将来,她只要享受现在。
享受,是生命的真谛;现在,也是生命的真谛。她用好奇的眼光去看这世界,她看到,人们那么急切地攫取财富,占有财富,却未必能够享受。人们占有,更多地是想向社会证明,向自己证明,证明他的存在,他的价值。人们占有,更多的是一种竞争,一种恐慌。但是如果看不清人为何物,生活为何事,财富和占有,又能带来什么呢?
为过去懊恼,为未来担忧。不,她既看到了生命的虚幻,也看到了生命的实在。她要的是生活的质感。如果她将来想去做另外什么事,她会去做,去做她想做喜欢做的事。但是现在,她想做喜欢做的事就是在这个幼儿园里教孩子们唱歌,她很愉快。
乔安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拿着本《倚天屠龙记》看得津津有味。“哎呀孩子,你还窝在这看哪,这样窝着能舒服吗?”萧旭彤的妈妈谭敏睡了午觉起来,看到乔安不动窝地还在那里看书,不禁叫了起来。
“起来了阿姨。金庸的武侠小说真是成年人的童话,看起来真叫过瘾。”她伸了个懒腰,“阿姨,叔叔要玩到几点啊?”
“他呀,一下起围棋来可就没有准,到吃晚饭也不准能回来。”谭敏去厨房端了一只碗出来,“来,乔乔,把这煮梨汤喝了,里面放了川贝。看你有点咳嗽,我特地煮了放这儿的。”
第五部分负疚将伴随她的终身
乔安心里热热的。她接过了汤碗。“坐起来吃,怎么老窝在那里?”“我喜欢这块地毯。”乔安撒娇似的说。那是一块漂亮的新疆丝织地毯,她确实很喜欢它。
“这孩子!”谭敏笑着嗔了她一句,转身到阳台收了一大堆衣服,然后支起熨衣板,一件一件地在那里熨起衣服来。
乔安终于从地毯上起来坐到沙发上。她看着谭敏麻利地熨衣服。她喜欢这感觉,这就真像一个温暖的家。她记得,小时候,她总是想到思齐家去,那里有温暖,像家;但是她又怕到思齐家去,在那里她常常会心酸,想哭。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是什么?发自内心的情感能够直接到达你的心里。从小到大,她一直发憷人多的场合,发憷同陌生人在一起,但是在谭敏和萧乐天这两个陌生人面前,她却很快地就放松了,自在了,她自然而然就走到了和他们亲近的那一步。
她欣赏他们的教养。当他们为你做着那一切的时候,他们丝毫也没有让你感到“我为你做了什么”,没有,没有施恩于人的哪怕一点点痕迹,一切都是那么自然,那么温馨与和谐,不是责任,是情感的自然表露。
谭敏熨着衣服,一边看着乔安把那一碗梨汤甜甜地喝下肚里去。“真是个孩子!”她在心里温情地说。那一天她去乔安家看她的时候,她烧得滚热一个人孤单单躺在床上的情景是那样地触动了她,她流下了眼泪。她把她接回了家。在照顾她的这些天里,她奇怪自己变得那样善感。乔安竟引起了她关于小女儿的那么多的回忆——她那早夭的小女儿。那一天如果她不是家访得那样晚回家,女儿发病的时候就不致被耽误。丈夫去出差了,家里就两个孩子,她为什么不准时回家呢!女儿是她心里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负疚将伴随她的终身。
是的,当年她不会做母亲。她是那样投入地工作,对于儿子和女儿,她都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萧旭彤与她之间有隔阂,而她,常常也不知如何同儿子交流。乔安对于她对于这个家的依恋让她产生了一种情感上的呼应。此外,她也感谢乔安对儿子的帮助。旭彤现在的开朗和愉快,使她和老伴老年寂寞的生活焕发出了生机。
萧旭彤和杜鹃到家的时候,父母和乔安正围着桌子包饺子。“我们还是来迟了。”萧旭彤笑着招呼。“来晚了没关系,罚你们收拾。”谭敏笑道。全家人都聚在一起了,她心情特别好。
“杜鹃,你身上这件衣服好漂亮!是新买的吗?”乔安问。
“漂亮吗?降价的,打了五折,我们办公室的楚玉珠先买了一件,看着好,我和惠纾又一人买了一件。”杜鹃说。
“确实好。不过不是什么人穿都合适,你皮肤白,脖子长,穿着就好看。”乔安说。
“把这一件给乔乔吧,你再去买一件。”萧旭彤说。
“不行,我穿效果不会太好。我不适合穿这种中式的衣服。”乔安对萧旭彤笑笑。她在萧旭彤面前总是不大自然。
“也不是你不适合穿中式衣服,”谭敏说,“要看款式、花色、剪裁和料子质地的配合。讲究的中式衣服,是要量体裁衣,每一个人的身材都是不一样的。乔乔,我看你的身材和我年轻的时候差不多,一会儿我拿一件衣服你试试。”
“是您年轻时候的衣服吗?您去拿,我现在就想试试。”
“满手面粉呢。一会儿吃完饭的。”
“你去给她们现现宝贝吧,剩下这些我和旭彤就包了。”萧乐天笑道,又怂恿杜鹃和乔安,“你们让她亮亮箱底,她年轻时的衣服可不少。”
杜鹃和乔安一起转向谭敏:“真的呀,让我们看看吧。”
谭敏笑着摇头,“嘿,那些衣服,就是留个纪念,料子都发黄发硬了,哪里还能穿。”一边说着,一边却招呼萧旭彤帮她去卧室衣柜上取下那只皮箱。
“哎呀,真漂亮。”箱子一打开,乔安和杜鹃禁不住赞叹起来。箱子里面全是中式服装,大部分是旗袍,也有夹袄、长袖和短袖的单袄;虽然年代久远,但可以看出来,料子全都十分考究:有绸子的、软缎的、织锦的,还有纱的,手工的精细更是令她们大开眼界。
乔安拿起一件半袖的白色软缎滚边绣花夹旗袍,旗袍高高的领子上滚着一宽一窄两条墨绿色的边,大襟上边和两只半袖上也滚着一宽一窄两条墨绿色的边,胸前和下摆上绣着两枝墨绿色的竹叶。“多精致的时装啊!”她赞叹着,“这么考究的做工。现在店里的那些高级时装怎能跟它比!阿姨,您那时这么苗条呀?”
谭敏拿起它,恍惚的眼神似乎透过它看到了遥远的过去:“这些都是我和旭彤他爸爸刚结婚时在上海做的,没有穿过几次。这一件,”她抚摸着一件暗红色地粉色花样的织锦夹袄,“只有这一件是我生了旭彤以后做的,那时候我比生旭彤前胖了一些。这块料子,是我爸爸来北京开会时给我带来的,爸爸说,是苏州一家老字号的产品,那家老字号曾经专门为皇宫供应绸缎。”她摇摇头,似乎要抖掉纷乱的思绪,“乔乔,试试这件衣服你能不能穿。”
第五部分这也将是她一生的阴影
乔安把那一件衣服穿上身,扣上扣子,真是很合适,就像比着她的身子做的。“你自己去镜子前照照。”谭敏抿着嘴笑。乔安走到穿衣镜前转着身照,衣服腰部和胸部的处理使她显得腰细胸挺,整个款式、颜色和花案的搭配使她显得年轻而高贵:“就是,我穿中式衣服也能很好看的哦。”她惊喜地说。
“料子到底是旧了。明天我陪你上街买一段料子,就照这样子做一件。”谭敏说。
“阿姨,您真是不知行情了,现在哪有再上街做衣服的?做不好!哪能做出你这种样子来!而且加工费贵得很。现在是做衣服不如买衣服了。”乔安说。
杜鹃没有注意乔安她们试衣服。她在入神地翻看着那一件件年代久远的服装。真的,这些衣服真是太漂亮太精致了!虽然颜色已经暗淡,却仍不走样地展示着它昔日的风韵。从这些衣服,可以想象旭彤的妈妈当年是怎样一个窈窕淑女。别说比她稍胖的乔安,这些衣服,就是她穿起来也嫌太挤,那么纤细的腰部!
在看着这些衣服的时候,她突然有一种虚幻的感觉:那么久远的东西仍然不走样地摆在这里,但她,她像不像用一件旧衣服重新裁剪出来的衣服?
其实在潜意识里她始终有一层深深的畏惧和不安,那就是:别人不会把她和过去的杜鹃截然分开,而她却离开了匀匀和梅又平。这层畏惧和不安是很难离开她的,因为她让匀匀和梅又平受到了伤害。这个罪名她不应该承担,却不能不承担。这就是命运弄人之处,这也将是她一生的阴影。
她希望,但还不知道怎样能对匀匀作出补偿。她希望爱匀匀。
“女士们,吃饭了。”是萧旭彤在外面喊。
第五部分人在落魄的时候
火车在空旷的原野上行进。北方的10月,许多收获过的土地已经翻耕过了,袒露的褐色土地犹如生产后的母亲,心安理得地静歇在那里,等待明年的再度辛劳和辉煌;还有等待收获的大片大片的苞米地,穗儿饱满地挂在枝儿上,风儿吹过,已呈金黄的叶儿窸窸窣窣响着,像在交谈着秋的成熟和觉悟。田野间散布着一个个村落,袅袅的炊烟轻舞于树木环绕的农舍的上空。
谁会相信她们的故事?望着窗外不断掠过的景色乔安沉思着。这么奇怪的命运。她们居然近在咫尺却全然不知她们是亲姐妹。如今她去那个边远的地方又能寻找到什么呢?杜鹃失忆了,亚珂要在监狱中度过二年。她不禁黯然神伤。
亚珂牵涉到荣达公司的经济案子中。虽有梅又平赵建军们帮忙斡旋,虽然她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关系,亚珂还是没能逃过牢狱之灾——祝春荣死死咬住了她。那个该死的祝春荣为此付出了更为高昂的代价,他要在监狱中度过十五年。
在亚珂被拘留的第二天她就去看了她。也许,人在落魄的时候需要人的善意就像溺水的人需要救命稻草一样。王亚珂那么要强的人,隔着桌子,她的一声“姐姐”竟叫得她泪流满面。那一刻,她也不由得泪珠滚滚。她说不出自己的感觉,只是觉得心酸和恍惚。俗话说血浓于水,但她们为什么从来就没有心灵感应?就是那一刻,她们相对的时候,她仍然没有找到心灵感应。但是她是她的姐姐,她只在襁褓中见过的失散了近四十年的姐姐!
一向感觉王亚珂年轻时髦,那一天她才一下子觉得她老了,平时的样子竟是刻意修饰出来的。“你们不要抛弃我!”这话亚珂近乎是歇斯底里地喊出来的,在她脸上她看到了困兽一样的表情,狂热而凌厉。
唉,一切就是做了一场梦。
亚珂到监狱服刑已经三个月了。每隔一个月她去看她一次,已经去了三次。她的姐姐已经平静下来了,她去看她时,她也就淡淡的,再没有在拘留时那样的情感流露。她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许她怨恨他们,但她不知道他们确已尽了全力,如果没有他们的活动,她会被判得重得多。
梅又平要结婚了。他这次的恋情也像同杜鹃的恋情一样突然而迅速。对象是一位现任副省长的千金;虽也离过婚,但还年轻,一个名校毕业的外科大夫。梅又平总算又找到了一个有身份的体面的夫人。
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