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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日-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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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挑明了说吧。」庞云在他面前坐正,两眼直直看进他的眼底,「我们希望能  按效于你的旗下,辅佐你登上太子之位。」  

  风淮有一刻怔愕。  

  「你们找错人了。」下一刻,他已翻脸起身准备走人。  

  「我们要找的人就是你!」翁庆余忙伸长了两臂想留住他。  

  风淮不悦地扯开他,「我不争太子,也不想当皇帝。」他老早就已经清楚表明过心  迹了。  

  巽磊百思不解,「为什幺?」那幺多个皇子都想当皇帝或是第一等臣子,怎幺他近  在飓尺却是不要?  

  「那个位置,是个心魔。」他难忍地别过眼眸。音调里充满了忍抑,「它会把每个  人…﹒﹒都逼疯。」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让那个太子之位从未存在过,好让他唤回过往,让他把迷途  的兄弟们都找回来,可是……不能的,父皇年事已高,而天朝也不能没有下一任的掌舵  者,他这小小心愿,就连上天也不能成全他。  

  「那个位置虽有坏处,但也有好处。」庞云打破一室因他而生的沉默,一字一句地  把话敲进他耳底,「坏处是,虽然你会失去很多,可好处是,你会得到更多。」  

  风淮泛着苦笑。得到更多?得到再多权势地位又如何?他要的不是那些。  

  「我知道,你很想恢复以往的太平岁月,可是你也应该明白,站在卫王的这个位置  上,你无力回天。」站在他身后冷眼旁观多年的庞云,太过了解他所求为何,失去了些  什幺,同时也深深明白他的心碎。  

  他气息一窒,曝露出来的伤口再次遭到鞭笞。  

  「眼下就是个机会。」在他又要别过头去时,庞云两手紧捉住他的双臂,「为什幺  你不利用那个位置去实现你的梦想?能够维持朝野平衡的你,并不是没有实力的,只要  你迎战群雄、力摧群山,一旦成了九五至尊,有什幺梦想是你无法实现的?」  

  风淮的眼茫然地眨了眨。  

  他的梦想?在他的兄弟们都已抱着不回头势在必得的决心后,他已经遗忘了他的梦  想许久,他也几乎都忘了他一直都深藏着的心愿。  

  风淮紧紧拳握着掌心,「为何你们想实现我的梦?」  

  「因为,我们也有相同的梦。」庞云笑开了,看向他的眼眸,比任何光源都来得明  亮。  

  「日后王爷若需千里良驹,下官等静候差遣。」巽磊恭谨地朝他弯身致意,随后伸  手拉着另外两名说客告退,将宁静留给极度需要思考的风淮。  

  反手关上门板后,忐忑难安的翁庆余马上转身问向主谋。  

  「他会考虑吗?」看他那幺犹豫,说不定事情根本就不会成。  

  庞云倒是信心满满,「为了他的兄弟,会。」  

  巽磊搔播发,「我一直都忘了问你挑上卫王的原因是什幺。」虽然他也是很看中风  准,可是皇子里头有那幺多好人选,怎幺这家伙就只挑他一个?  

  『哦爹当的是太子太傅,佐以正道的,可是未来的天子。」庞云的两眉得意地扬了  扬,「俗话说父业子继,我若要辅佐,当然要批未来将是天子的人。」  

  「未来的天子?」巽磊完全不敢想得那幺乐观,「八字的那一撇都还不知道在哪呢  、」要是里头的人心结还是搞不定,那幺这些日子来特意为他所做的准备,可就全都泡  了汤。  

  「不,已经有两撇了。」  

  「喂,别害我们把老本都赔光了啊。」瞧他一脸如沐春风,翁庆余忍不住以肘撞撞  他。  

  廉云心满意足地咧出笑,「就算赔光了,也值得。」  

  金泽潋滟的印信搁放在桌面上,烁烁流光,像是午夜里的旭日霞辉。  

  墨色侵袭的夜阑时分,风淮静坐在房里,指尖滑曳过印信上头雕琢的字迹,以指腹  感受着它的深浅轮廓,用心感受着这字的用意。  

  他记得父皇是这幺对他说的,这卫字,是捍卫法典正义,为天下苍生谋福拉。  

  赐封卫王,是希望他能拿出一番魄力来整顿朝纲,不畏高压权贵,以中立的脚步站  稳他所要悍卫的真理,上至父兄下至皇弟朝臣,皆不能动摇他的信念,哪怕是遭人排挤  孤立,他也会照他遵行的正道走下去。  

  对于这个王号,从前的他一直不求甚解,虽然他能体会他在朝中会面临的一切,但  他不明白,在那些假想敌中,怎会包括了他的父兄和皇弟们。  

  从前,他是这幺相信的。无论经过多久,他们每个人,都不会变,众兄弟将会团结  一心的辅佐太子卧桑,为了太子,齐心合力地对抗伺伏的野心和政敌,他更认为,只要  有兄弟联手,太子定能再开创另一个太平盛世,只是他没料到,事与愿违,最后结果竟  是演变成众兄弟逐鹿东宫。  

  天下之所以会乱,是因为要得太多,之所以要争,是因跨越了本份。  

  身处在权力的顶端,他从不知世人有多幺向往着这些,不知他的兄弟们也心醉于这  些,他总将眼前的一切视为理所当然,但他的不争不夺,他的心满意足,却是他人的得  之欲快。  

  三内鼎立以来,在那块分裂的土地上,他坚守在自己不变的岗位上,维持纪律不让  手足为夺位而争夺,试图动之以情,好将他们间的斗争伤害缩减至最小,希望能勉强维  持住得之不易的太平,但后来他才深深领悟到,他根本就无能为力。  

  为什幺每个人的心都是那幺地贪婪?那些他所惦念的过往,为什幺他们全都不屑一  顾?在拚命朝想要的方向前进时,他们怎都不愿停下脚步来,看看那些难以抹灭的美好  回忆?  

  在别人嘲笑他没有宏观,也没有博大的企图心时,他依然故我,不认为念旧是一种  执迷不悟,而在心底怀抱着眷恋,也不是不求进取。只因为他太明白,在他们追求的未  来的背后,将要付出何等代价。高树多悲风,他不愿看见,釜中豆与箕的际遇在兄弟们  的身上上演,他只是想让每个人都好好的活在世上,和从前一样,每个人都快乐地生活  在这片蓝天之下而已。  

  在阳光熙和的暖日里,凝望着离京旅途上静温无忧的花草,他偶尔会想起,那些收  藏在心底深处的小小回忆,而后看记忆在黑夜里犹如荧荧星火,划出一道道流光,和一  幕幕的不舍。  

  记得以前还小时,他们十个兄弟妹,总会在每年盛夏来临时迁居到较靠近北方的沁  凉宫里避暑,所有人的身影,在宫内翠色无边的绿意里跳跃,一张张面孔滑过他的眼前  。  

  绿意沁人的凉夏里,他躺在凉荫下午想,半睡半醒的耳畔传来官人的叫嚷声,说是  中暑的霍勒又忍不住在御书房里睡着了,卧桑听了,随即在太傅把霍鞑拖去给父皇痛接  一顿前,赶去救人兼收烂摊子。  

  草地的那一端,野焰和怀炽又一言不合打起来了,律滔和舒河各拉着一个是弟劝架  劝到后来,也被拖下水一块上演全武行,最后四人都鼻青脸肿地坐在地上,咧笑着嘴互  丑谁脸上的战迹比较光辉。  

  轻微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地传来,张开眼,开朗对未来充满了理想的朵湛轻快地跑向  他,高兴地说父皇准他由明年起跟在二哥的身旁见习朝中的事务,要不了多久,他就可  以过来刑部来帮帮他这名总是公务繁忙的兄长的忙。  

  而铁勒,他总是与他们保持着一段小距离,安静地倚坐在花园角落里的凉亭里,一  瞬也不瞬地看着在水村花台里吹笛的恋姬。  

  在去年秋末之前,他还天真地以为,只要他坚持下去,只要他再多花一份心血守住  每个兄弟,那幺这些珍藏的回忆就绝不会变调,可在乍见本性尽露的律滔与不再熟识的  朵湛,为了两内而放下兄弟情份挥剑相向时,霎那间,他总算明白,自此以后,无论是  在亲情还是仕途上,他是彻底的孤单了。  

  叶落的季节,离别多。  

  在秋季的尾声,他黯然地选择了离去,离开令人心碎神伤的绿檐红瓦宫墙,心中再  不存有一丝的翼求。在走远前,他走了一趟沁凉宫,充满回忆的葱郁翠林,一夜之间,  叶落了,同时他眷恋的双眼也渐渐看清了,漫天飘飞的回忆终将都化为尘泥,他们每个  人,则是风中必须分离的落叶,是散是聚都由不得他。  

  离乡在外,惹人堕泪的话语,他不想多说,也不愿忆起旧梦,因为他不想让无处说  离愁的他,再一次地陷入无能为力的憾恨里,或是紧揪着心房不断猜想,下一任的太子  是谁,最后将会是哪个兄弟打败其它手足,而那个人用的又是何种伤害手足的方法才能  踏过他们而登基。  

  他已经很累了,时光改变的不只是他的信念,同时也让他变得意冷心灰。  

  但庞云的出现,又让他生生剥离的遗憾,在辗眼之间又飞奔回极力逃离的原处,让  他又不停地去想,是否该再给他和众兄弟一个机会,是否该趁着一切都还不太迟,不致  于真的都无法挽回之前去做些什幺。  

  心版上还依稀回响着,「事在人为,梦想不是用等待来成真的。」  

  事在,人为?  

  该去做吗?该不该,在逃避的旅程上谱下最终的乐章?  

  桌上欲熄的孤灯,在残火燃尽时为室内带来一片漆黑,风淮扬首看向窗外,掳获月  光的层层厚厚云朵不知何时散去了,入冬以来不停纷落的雪花,也难得他暂时停息,一  如他流浪的心,渴望止歇。  

  『我去?」无愁为难地轻磨黛眉。  

  「我们只能指望你了!」数名心似油煎的男人,整齐地朝她弯身拜托。  

  无愁叹息地看着他们脸上的愁色。  

  亏她还唤名无愁,近来她的忧愁是愈累积愈多了,不但有个让她芳心举棋不定的风  淮,让她忧喜参半,不知该不该答允他的请求,现在还有票等着风淮决定的官员们,在  苦候不到他的答案后,也把他们的烦忧堆到她这边来决定了,回京后就先叫她爹帮她改  个名换风水。  

  「没用的。」宫悬雨无奈地朝他们挥挥手要他们死心,「王爷的脑筋是直的,他要  是不能由自己想通,就算派任何人去做说客也没用。」风淮若是不能靠自己打通任督二  脉,他们再怎幺在一旁煽风也不会有任何作用。  

  翁庆余还是很想倚靠无愁,『可她不一样啊,再怎幺说她也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甚是了解风难的宫悬雨又是一阵长叹。  

  「无论是何等身份,对王爷来说都没差别的。」回想从前,圣上在风淮身上碰过钉  子,每位皇子也在风淮身上也踢过铁板,他根本就不会注意来劝他的人是谁。  

  翁庆余一把将宫悬雨的嘴巴给捂上,「郡主,你别听他的,你就去试试吧。」  

  「你希望我怎幺帮你们?」无愁一手抚着下颔,实在是不知道他们希望她去对风淮  说些什幺。  

  「请他拋开顾忌,在竞逐太子上也掺上一脚。」  

  她很怀疑,「他愿意吗?」勉强别人不是她的作风,她得先确定他的意愿。  

  「为了他所有的兄弟,他愿意的。」庞云拧着眉心,「可是,他还在犹豫。」那个  王爷是怎幺回事呀?不过就是个二选一的答案而已,有需要想得那幺困难吗?  

  「悬雨。」在好奇心被勾起后,无愁也很想知道风难的心思,「你知道他为何在犹  豫要不要竞争为是吗?」  

  「可能是看多了他兄弟们的做法而太心寒了吧,他不想步上他们的后尘。」宫悬雨  摊摊两掌,试着说出他这旁观者的客观意见,「拜托……」已经够沮丧的巽磊接着他的  肩请求,「你就别再打击我们的士气了好吗?」  

  庞云不肯死心,「为了等这个机会,我们三个可是等了好久,现在都已万事俱备,  只欠他这个东风,我们决不能在这关头打退堂鼓!」  

  耳边又再度响起一堆男人呗外噪噪的讨论声,无愁一手抚着秀额,觉得自己容忍这  些失意人的耐性已到了极限,风淮都已把自己关在房内苦思好几日了,要是再不把那名  引发这些效应的罪魁祸首挖出来,天晓得她还要再收留他们多久?  

  况且…﹒﹒她也怪想念风淮那张许久不见,老是一板一眼的面孔。  

  「我去找他谈谈。」她跳下椅面,伸手整了整衣衫。  

  宫悬雨又再对她摇首,「别去了,通常在王爷想事情的时候,他都不会与人说话,  你要是不能吸引他的注意力,那他不但正眼都不会看你一眼,他也绝不会开口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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