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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高利贷啊。”一直低着头闷声不响的连守礼愕然道。
原来老金是放高利贷的!天,不管在什么年代,高利贷三个字上都是涂满了血泪。借高利贷,根本都是饮鸩止渴。
如果说是要钱救命,没办法借高利贷,那也就罢了。可现在连家要借高利贷的理由,让连蔓儿无法接受。
“爹,您平常说话,都说不能沾高利贷的边。还说过不少因为借了高利贷,家破人亡的事给我们兄弟听。”连守信道,“咱们还有这一大家人要养活,爹,这高利贷借不得。”
连守信这么老实的人,能够说出这么坚决的话来,让连蔓儿对他有了点新的认识。
连老爷子沉着脸,没有说话。他也不愿意借高利贷,可是
连守仁生怕连老爷子被两个弟弟说的改变了心思,忙道,“那是他们还不起的人家,咱们这不同,就是借来救急的。等花儿嫁进孙家,马上就能将钱还上。花儿嫁进孙家,以后拉扯她这些弟弟妹妹,能说上体面些的亲事。以后大哥我又做了官,也能携带你们几个,做官家的老爷了,五百两银子算什么,五千、五万都是小数目。你们不要学那庄户人家的小见识,只看眼前,要把眼光放远。”
连守仁说着,还伸出一只胳膊,往遥远的远方比划了一下子。
“五百两在大哥是小数目,可咱们家把房子和地都卖了,也换不来五百两银子。”连守礼道。
连蔓儿点头,连守礼说的太客气了,他就应该问连守仁,既然五百两是小数目,怎么他不直接拿出来,还要借高利贷。
“借了这钱,以后花儿保证能还上?”连守义问道。借钱他不在乎,只要不用他还钱。
“爷、奶、二叔,这钱我保证还。”连花儿忙道。
“那就借呗,正好多借两三百,二郎也要说媳妇了。”连守义道。
“老二你给我闭嘴。”连老爷子听得气不打一处来,“五百就要了命了,还多借两三百,你以为银子是大风刮来的。”
连守义被骂了也不生气,笑嘻嘻地坐到旁边去了。
“爹,这钱,明天就得用,还得早点去和老金说。”连守仁道。
连老爷子叹了口气。
“爹,我这就去找老金了。”连守仁看着连老爷子的脸色,见他没有反对,忙穿了鞋子下炕,出门就去村东头找老金。
连花儿说要洗脸,也下了炕,和古氏、连朵儿一起往西屋去了。
“蔓儿,娘把面疙瘩给你热热吃了?”张氏问连蔓儿。
连蔓儿确实感觉肚子饿了,就点了点头。张氏将连蔓儿背回西厢房来,快手快脚地将面疙瘩热好,端给连蔓儿。
“蔓儿你慢慢吃,娘还要去做晚饭。”张氏道,“小七,你哥和你大姐要帮娘去做饭,你好好陪着你二姐。”
张氏说着话,就带了连家五郎和连枝儿去上房准备做饭了。
连蔓儿端起面碗。面虽然有些粗糙,油放的也少,但还是散发着自然的小麦香气。
“小七,你和我一起吃吧。”连蔓儿吃了一口,发现小七站在那看她,大眼睛忽闪忽闪地。
“二姐,我不饿。”连小七道,“我不爱吃面疙瘩。”
连蔓儿看着连小七明显言不由衷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这么多我吃不了,咱俩一起吃,我不告诉娘。”连蔓儿道。
连小七想了想,还是摇头。
“二姐,你受伤了。你可爱吃面疙瘩了。”
连小七说完,怕连蔓儿再让他吃面疙瘩,也怕自己忍不住嘴馋,就忙跑出去了。
连蔓儿吃完了面疙瘩,心里惦记着连家要借高利贷的事情,就从西厢房里出来。
“二姐。”连小七正蹲在地上玩石子,将连蔓儿出来,忙跑过来,将手在裤子上蹭了蹭,就抓了连蔓儿的手,“娘让我陪着你。”
“好。”连蔓儿抬起头,就看见何氏正靠在对面东厢房的门口嗑瓜子,将瓜子皮吐的到处都是。
连蔓儿想了想,就朝何氏走了过去。
“二姐。”连小七拉着连蔓儿的手,何氏为人泼辣,又不讲理,平时二姐很怕何氏,怎么今天主动往何氏身边凑。
“二伯娘。”连蔓儿走到何氏身边。因为连小七拉着她的手不放,也被她给拖了过来。
何氏眼皮子也不撩,漫不经心地答应了一声。
“方才在爷屋里说话我咋听不懂?一会借钱,花儿姐姐说她会还。”连蔓儿见左右无人,就对何氏说道。
“不是她还谁还?”何氏没好气道,“就是她弄出来的事。”
“可是花儿姐姐嫁到孙家去,就是孙家的人了。今天要借钱,是连家借。那到时候花儿姐姐走了,住在大宅子里面,说孙家人凭啥替连家还钱咋办?咱家的房和地都在这,人家要钱,是找咱,还是找花儿姐?”
何氏的眼珠子转了转。
“大伯娘可会哄人,她自己不吃亏,总让人吃亏哩。”连蔓儿又道。
“可不是,还真要防着那小贱人翻脸不认帐。”何氏的脸顿时拉长了,转头就进上房去把连守义拉了出来,两口子进了东厢房,关了门说话。
目的达到,到时候再见机行事,总不能刚到这个世界,就失去安身的地方。而且,卖她的事,连守信夫妻有错,但是几个孩子和她一样没发言权,也不能看着他们或是被卖,或是流落街头去要饭。
连老爷子,你的房产和地产,就让我来帮你守护吧。连蔓儿暗暗握了握拳。
“二姐”连家小七仰着头看着连蔓儿,似乎有话要说。
“嘘”连蔓儿马上对小七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二姐,我懂,我不说。”小七马上道。
连蔓儿仔细打量了一下小七,小孩子虎头虎脑地,也不知道他懂了啥。
约略盏茶的功夫,连守仁领着老金回来了。
连蔓儿赶忙也跟着进了上房。
“秀才相公说老哥哥要借钱,我赶紧来听老哥哥吩咐。”老金穿着褐色的茧绸直缀,挺着个大肚子,看样子不过五十出头的年纪,进门就笑着对连老爷子道。
笑容可掬,态度和蔼的高利贷!连蔓儿心道,不知道他讨债的时候,是否还是这副脸孔。
连老爷子让老金在炕上坐了。
“秀才相公说,老哥哥打算借五百两银子。正好,我这手里刚收回一笔账,凑一凑,正好有这个数。既然说是急用,那一会就兑了银子来给老哥哥?”
“老金,我从没从你这借过钱,我问你,你这个利钱是怎么算的?”连老爷子问。
“我这有几种契纸,看老哥哥要借多长时间。都是坐地抽一,一个月三分到五分的利。咱们乡里乡亲,老哥哥从来没跟我开过口,我只要老哥哥二分利,这可是从来没有的。”老金笑呵呵地说着生意经,“要是一个月往上,就是利滚利,这是行规,我也没办法。不过老哥哥要是借的时间再长些,以一年为期,那就是羊羔利,借一还二。”
连蔓儿听的有些咋舌。所谓的坐地抽一,要是借五百两银子,当时连家只能拿到四百五十两,到了一个月头上,按照五百两算本金和利息。二分的利,用一个月,还的时候就要还整整六百两,如果当月还不上,第二个月头上,就按照六百两算本金和利息,那就是七百二十两银子,以此类推,就是利滚利,驴打滚的利了。羊羔利借上一年,借到手四百五十两,还的时候就要还一千两银子。
“老哥,这五百两不是小数目,别的人家,我只肯借他一个月,还要拿房子和地来抵押。老哥哥你却是无妨,我信得过你。一年两年也成。老哥哥,您打算怎么样?”老金笑眯眯地道。
这笔账,连蔓儿能算出来,连老爷子做了几十年掌柜的人,=在心里也清楚了,脸色自然是好看不了。
“守仁,这笔钱要几个月能还上。”连老爷子问连守仁道。
“等秋收完了,九月份孙家来迎娶,怎么着也得过年的时候才能还上。爹,咱就借上一年的吧。”
现在是八月,到年底就是四个月,那个时候要还钱,按照月份算,也要还一千有零的银子,因此还不如就算一年的。
“三个月,还不上?”连老爷子问。他也是精打细算的人,如果三个月,就只需要还八百多两的银子。
“爹,还是多宽限几个月的好。”连守仁道。
连老爷子见连守仁这么说,就不再说话了。
老金察言观色,就从怀里抽出一式两份的契纸来。
“秀才相公的意思,这契纸上写的是六百两,老哥哥你过目。”
连老爷子将契纸接过去仔细地看了。
“老哥哥看着没问题,咱们就签字画押,秀才相公也好和我去兑银子。”老金道。
“没问题,没问题。”连守仁忙不迭地道。
老金就又从取出一盒印泥来,笑着递了过来。因为他挨着连守仁,那印泥盒就先到了连守仁的面前,连守仁如见蛇蝎一般,身子忙向后仰,却伸手握拳将老金的手托向连老爷子。
连蔓儿冷眼在旁边看着,心中警惕道,连守仁,绝对不值得信任。要等连守仁或者连花儿来还钱,这事很悬。
可恶,怎么何氏那边还没有动静那?
“爹,等等。”就在这时,就见门帘一挑,何守义和何氏从外面急匆匆的进来。
“什么事?”连老爷子手指上已经沾了印泥,抬起头问道。
“爹,这借据,得让连花儿来按手印。”
连蔓儿抿了抿嘴,微微眯起了眼睛。
第六章 连氏晚饭
连守义和何氏要连花儿在借据上按手印,连老爷子和连守仁都吃了一惊。
“二弟,你这是啥意思。花儿她一个姑娘家,咋好让她来按手印。爹才是一家之主。”连守仁忙道。
“大哥,凡事都有个万一。花儿话说的好听,可到时候如果拿不来钱还债,就得用家里的房子和地。你几个侄子还都要靠着这些吃饭娶媳妇那。”连守义笑嘻嘻地道,“再说了,这钱不就是花儿用的,她签借据是天经地义的。”
“大哥,俺们知道你心疼闺女,可花儿马上就是孙家的少奶奶了,也不好让咱们穷人替她背债吧。”何氏道。
老金听出了一些门道,“这钱,是秀才相公家大姑娘要借的?”
“不是。”
古氏和连花儿正在门外,听见这话赶忙走了进来。
要让连守义再说下去,连花儿打碎了玉佩的事情,就要露馅。到时候传到孙家去,连花儿可就嫁不过去了。
“他二叔,有什么话,咱们自家人一会好商量。”古氏对连守义陪笑,“况且,方才都定好了,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连守义只嘻嘻笑,“大嫂,空口无凭,到时候你们做官的做官去了,做少奶奶的做少奶奶去了,就剩下这一大家子给你们背债,那可多冤枉。三弟、四弟,你们说是不是?”
没错,连蔓儿暗自点头。连守仁夫妻为了他们自己,能打主意卖她,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那。
“二叔,你到底想怎么样?”连花儿咬牙道。
“花儿,你都说了要还钱,那你还怕在借据上按手印?”连守义道。
“要不然这样,这件事咱们再商量商量。”连守信道。
“好。”古氏和连花儿都忙点头,她们可不想连守义将事情在老金面前说破。
“哎呦,秀才相公,你说的准准的,催我把借据都写好了过来,现在又要商量。不是我说大话,这找我老金借钱的人可都排着队,五百两银子,每天的利息可就不少。秀才相公要是不想借了,可不该挡我的财路。”老金有点不高兴了。
“这钱我家一定是借的,千万给留着。”连守仁忙道。
“只能留一夜,这利钱是要从今天算起的。”老金道。
连守仁送走了老金,连家的人又都坐下来。
“都说好了的,怎么,老二,你还把爹娘放在眼里吗?”连守仁端起大哥的架子,教训连守义。
“大哥,咱们兄弟这么些年了,这件事,口说无凭。”连守义道。他方才和何氏商量了,觉得一定要用连花儿的名义借钱才保险。
“老二你怎么能这样!”连守仁向连老爷子求助,“爹,您说句话。”
“老三、老四,你们俩有啥意见?”连老爷子问。
连守信和连守礼对视了一眼。
“我们都听爹的。”
连老爷子叹了一口气。
“这些年,为了你大哥进学,家里确实是花了不少银子,让你们的日子越过越紧吧。我这心里也不好受。这次你们大哥要是选官选出来,咱们这一家子就算熬出头了。几个小子年纪小的,能念上书,大的,也能娶房好媳妇,我还让你们大哥多照应你们。”
“爹,您的心思我懂。大哥选官,是大哥的本事,我就想做个庄稼人,踏踏实实过日子。”连守信道,“能帮大哥的我都帮了,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