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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播还没有开始。在展厅里,我们遇到了这样一位艺术家。他的名字叫洛志俭,他把他的作品拿给我们看,这些作品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问他是否画过终南山,他说没有,于是我请他试试。四个月后,一位台湾朋友在户县逗留,拿到了那幅已经完成了的画作——蓝色的天空滋润着蓝色的群山,一条蓝色的河流从群山中流泻而出。
在户县,经过最后一次警察检查之后,我们转头向西,渡过了涝河。10公里后,我们离开大路,向附近的一个叫祖庵村的小村庄开去。祖庵村是重阳观的所在地。重阳观是中国过去最著名的道教中心之一,它建于13世纪,供奉的是道教全真派的创始人王重阳。
王重阳从军以后不久,就看透了生命的虚幻。于是他搬到这一带,开始修习佛教禅定。几年后,当他在附近的终南山里漫游的时候,遇到了道教仙人吕洞宾和汉钟离,并从他们那里得到了道教方面的秘密口授。从那以后,王重阳在这里度过了七年的时光。他和吕洞宾、汉钟离三个人一起生活在一个岩洞里。那个岩洞,王重阳称之为“活死人墓”。在王重阳的著作里,他把禅宗、理学和传统的道教重点——养生三者结合了起来。公元1170年,王重阳辞世。此前他成功地把自己对道的领悟,传给了远在山东的七位弟子。这七位弟子中的四位弟子,把他们师父的遗体运回了他过去“坟墓”的所在地。
按照儒家哀悼父母的习俗,四位弟子都在坟墓附近搭了茅屋,并且在这一带待了三年。三年后,他们才离开这里,去弘扬师父的教法。1222年,四位弟子之一的邱长春终于成功地到达了成吉思汗在中亚的军营,并且从他那里争取到了一道诏书,保证全真派及其信徒在蒙古统治下的中国北方地区享有特权。从那时起,全真派就被认为是中国道教火种的主要保持者。在传统的道教修行如炼金术、瑜伽和禅定之外,全真派又建立了道观制度。
重阳观修建之后不久,就成为中国历史上可能是最大的宗教建筑。它得到蒙古王室的支持,容纳了一万名道士和道姑。在我们参观期间,我们所看到的,只有一座摇摇欲坠的大殿在暗示着这座道观昔日的辉煌,还有几十块石碑——或者说大石板,镶嵌在北墙里。这些石碑都是13世纪的文物,其中包括王重阳和他七位弟子的肖像。陈列的石碑中还有王重阳的书法,字迹粗犷流畅,以及他的七位弟子的书法,连同蒙古文原文范本。与中国大部分具有历史意义的宗教场所一样,这个地方处于政府的控制之下,只除了两位老道士在那里看管大殿。负责管理的官员对于我们的出现持怀疑态度,所以我们一浏览完石碑,就离开了。
在重阳观的西面,我们的车掉头向南,沿着一条河往前走。村妇们正在岸边的石板上洗衣服和床单。向南望去,可以看到这条河的源头在终南山附近的山岭上。走了一小段之后,我们重新回到主路上,再次向西进发。大约15公里之后,我们在田河边停下来。在田河宽阔的沙质河床上,有一座郁郁葱葱的小山平地凸起。这座小山就是楼观台,也就是《道德经》的家。
在古代,统治者们认为,掌握天道的知识对于管理国家事务是至关重要的。战役的胜负常常得取决于天气;而朝代的盛衰则要看彗星的尾巴。公元前11世纪,周朝创建之后不久,据说康王曾经命人在这座小山上修建了一座瞭望台,离丰、镐二都骑马要一整天的路程。公元前10世纪,穆王参观了这个地方,并命人修建了一座祠堂。这座小山后来以“楼观台”而知名(也即瞭望台的意思),而它最著名的守望者就是尹喜。当尹喜在函谷关遇到老子以后,是他把老子带到这儿来的。
我们过了田河,掉转车头向那座小山开去。车左路经一堵墙,里面是过去皇室的宗祠。公元前219年,即在穆王修建了第一座祠堂之后的800年,秦始皇也在这里修建了一座祠堂,那是为了纪念老子的。100年后,汉武帝亦在此处修建了一座祠堂。这个地方也曾经得到其他皇帝的垂青。但是这些早期的祠堂,没有一座能与唐高祖修建的那座大型建筑群相比。它包括50多个独立的建筑物,是唐高祖于公元618年建立唐朝之后不久,命人修建的。
高祖姓李,与老子同姓,于是他的祖宗很容易就被追溯到了圣人那里。随后,楼观台也变成了皇家宗祠,被重新命名为“宗圣宫”。如今,除了记载着楼观台早年历史的几块石碑和一棵据说是老子手植的古老的银杏以外,在这座崭新的灰砖墙后,什么也没有。银杏生长极其缓慢,这一棵枝干粗壮,依然枝繁叶茂,只是它的主干因为遭受火灾而变成了空心的了。
看过了老子的银杏树以后,我们沿着一条林荫路,继续向上走。穿过一座小村庄,然后经过一道拱门,上书“楼观台森林公园”。路右是一座新近建成的、可是已经破败不堪的两层楼的旅馆。它荒凉得就像我们刚刚在下面的路上离开的那座石碑林立的墓园。经过这座旅馆,我们进了道观大门,停下来在道观旅馆里登记。一张床每晚10元人民币,也即2美元。
《空谷幽兰》 第二部分第四章 访道(3)
旅馆上面是一个泥地院子,里面也长着一棵古老的银杏,还有一眼井。井后是一个大厅,里面石碑林立,石碑上记载着楼观台周期性的复兴。我们沿着一条过道,穿过大厅,然后顺着一条石阶,沿着楼观台南坡,向山顶的主殿进发。据说这里是老子给尹喜上课的地方,后来他的教导被记录下来,就成了《道德经》。就在主殿的门内,立着两块刻于13世纪晚期的石碑,上面是《道德经》中的“道经”和“德经”。
正殿面对大门,里面供着《道德经》的作者。右首是一间偏殿,供着后期的道家哲学家庄子和列子。左首也是一间偏殿,供着太白金星,也就是傍晚出现在西方地平线上的那颗星。我停下脚步,与一位坐在石阶上的道士攀谈。他的名字是任法周,原来他是楼观台住持的助手,也是陕西省道教协会的副会长。他说,1958年,当他初次来到楼观台的时候,道士和道姑的人数已经衰减到150人。解放前,这里曾经有500多道士和道姑。“文化大革命”期间(1965~1976年),只有大约12人千方百计留在了道观里。任法周说,红卫兵不但赶走了道观里的大部分出家人,而且还摧毁了所有的建筑。楼观台上的那些建筑物,都是最近才重修起来的。
在老子殿后,我们沿着一条石阶,从楼观台的北坡下去,来到一座与老子庙相毗邻的祠堂。祠堂里面供着斗姥。斗姥掌管着人的寿数,以确保人们活完分配给他们的年岁。因为我的儿子红云与斗姥的丈夫北斗神君的生日是同一天,所以我上了一大把香。尽管如此,它的香气还是远远不及殿外桃花的芳香。
在斗姥殿后,我们沿着另一段台阶往下走,来到另一座祠堂。这里供着虹云公主,她是主管送子的,因此我也为女儿艾丽斯而感谢了她。
在回入口处的路上,我们沿着一条拱廊,穿过我们刚刚经过的那座院子。墙上镶着石碑,碑上刻着昔日著名的来访者所留下的诗歌、书法及绘画作品。在9世纪的参观者中,大诗人白居易留下了下面这首诗。它的开头是一句引言,这句引言在五千言《道德经》的结尾处:
言者不知知者默,
此语吾闻于老君。
若道老君是知者,
缘何自著五千文?
下来回到主院里,我们要了面条。我开始浏览在正门那儿得到的游客手册。1982年,楼观台附近的土地,大约有640公顷,被置于省政府森林管理局的管辖之下,种满了竹子、黑槐、胡桃和松树。楼观台位于西安城外70公里处,乘车大约要3个小时,对于大多数旅游者来说,它离西安有点儿太远了。很显然,政府正在把它变成一个森林研究中心。
阅读游客手册的时候,我在想,在楼观台这些分散的建筑群后面,它的布局意图是什么。此时这个念头浮上脑海:这种安排很可能是代表三个内在的精神中心,即上、中、下三个丹田——道教徒们把他们体内的气息循环都汇集到这三个地方。如果这个想法是正确的,那么坐落在向北两公里处、平原上的过去的皇家祠堂就是代表着下部的精神中心,就在肚脐下面,即下丹田;老子发表关于道的演说的那个地方附近的那座小山,就代表着中部的精神中心,在心脏附近,即中丹田;位于那座小山向南两公里处的山上的祠堂,则象征着上部的精神中心,在头上,就是我们如今注意力集中的地方,即上丹田。
从院子里开始,路变成了一段一段的砖路。最近下了很多雨,沿途路上积满了水。一个小时后,我们遭到一群工蜂的针刺“欢迎大典”,然后终于到达炼丹炉。据说,老子动身回仙境以前,就是在这里炼制长生不死药的。
这座孤独的祠堂小得仅能容纳一张供桌和三把椅子。其中一把椅子上坐着一位老道姑。她说,她每天从早到晚坐在这里,为道观看守这座祠堂,由此可以得到面粉和其他的生活必需品。她姓张,是河南省南阳地区的人。当我们的眼睛适应了祠堂里的光线以后,我发现,她缠过足。缠足使得她从儿童时代起,走起路来就颤颤巍巍的了。她说,她每年只在特殊情况下,才下山一两次。她79岁了,出家也已50多年了。近20年来,她一直过着隐居生活。开始是在西面的太白山上,最近则是在这座能够俯视楼观台的山上。她说,为了修习禅定,她宁愿一个人生活。但是她说冬天很冷,下雨的时候,祠堂的屋顶就漏水。沿着小路再往上走100米,有一间小土坯房子,茅草苫的屋顶,那就是她的家。那是几十年前另一位隐修者盖的。
当我问及其他隐修者的时候,她说,10年前她刚到这里的时候,这一带确曾有过不少隐士,但是现在大部分都已经死了,或者搬到别的地方去了,还有的回到了寺庙或道观里。她说,她认识一位老和尚,住在离这里三个山头远的一间茅篷里。我估计,他是在四方台附近的某个地方。
我很愿意跟她聊天儿,但是我真希望自己能多懂一点儿河南方言。我们回到下面的院子里,也就是楼观台的中轴线上。楼观台的三个精神中心坐落在一条南北轴线上,彼此之间相距2公里。除此以外,楼观台还有一双“翅膀”,各向东西方延伸出大约6公里。我所看到的这种建筑式样,使我想起了《庄子》开篇中的那只传说中的大鸟: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鹏的右翅包括一系列建筑物,它们一直延伸到一个叫西楼观台的地方。西安外事局告诉我们,西楼观台“太危险了”,所以不准外国人入内。我们猜想,这就是说它位于某种军事设施的附近。可是,根据出家人所说,西楼观台上唯一的景致就是一座小庙和老子的坟墓。
我不知道关于老子坟墓的故事起源于何时。不过公元前100年左右,司马迁在撰写这位伟大圣人的传记时提到,老子继续西行,经过函谷关(距离楼观台有两天的行程)之后,终于消失了。道观里的一位道士告诉我,这两个故事都有可能是真的。他说,道教徒委弃他们的遗兑就好像蛇蜕皮,老子离开以前,可以很容易地把束缚着他的肉体留在楼观台。
既然不能参观楼观台的“西翅”,我们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东翅”上。它一直延伸到一个叫仰天池的地方。没有人说过这个池塘或它附近的祠堂是禁止进入的。一个在正门卖面条和香的人同意给我们当向导。他说,他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到过那儿了,不过他还记得路。我们从山的东坡走下去,很快就穿行在长满了粟苗的田野里。
《空谷幽兰》 第二部分第四章 访道(4)
在距离小山大约一公里处,我们路过一座石碑,它兀立在粟苗之间。向导说,原来这儿有一座大寺庙,红卫兵占领了这个地方以后,整个寺庙都毁了,只剩下了这块石碑。在石碑的上方,我们渡过了田河。之后途经一座小村庄,村庄里都是土房。然后我们向山里进发。
几分钟后,我们到达一座小山。山顶上曾经有过一座祠堂,里面供着元始天尊。据说老子是他的一个化身。我们的向导在一块石碑前点燃香